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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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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齐在长乐宫外等候,不能坐不能蹲不能靠墙,既不见孟庆披红挂彩,也不见刀斧手提头来见,直站得脚也麻了心也麻了。正不奈间,忽见宫内有人出来,走的近些,认得是杨广关照过的裘公公,倒担心起来——他的身后跟了四个挎刀武士。就觉得不妙,一时间五味俱来,人生苦短。

    “宣!布衣萧齐,携兵刃觐见——”

    裘公公此时的声调妙若仙音,侯那四个武士自轿里抬了狼牙棒,又对萧齐笑嘻嘻地道:“跟咱家走罢,见了皇上要俯首,弯腰,两臂垂于肩侧……”

    萧齐连连应喏,随着裘公公跨进朱雀门。

    一路上裘公公不住夸奖孟庆:“孟公子当真了不得,作的诗皇上娘娘都说好。晋王爷奏说孟公子武艺出众,还能和宇文都统较力,此言果然?”不住地回头打量那根四人合抬的狼牙大棒。

    “裘公公夸奖了。”萧齐心胸大畅。“草民这个兄弟倒是自幼聪颖,不过,于诗词文章却不甚专精。抡刀使棒么,却是他的长处。”二十一世纪的牛B开始哄哄地吹。

    “难怪。”裘公公啧啧称奇。“难怪晋王爷四更天不到便守在朱雀门前了,也只有孟公子这般人物才当得起了。”又问:“你兄弟二人得了晋王爷许多赏赐罢?现在和处安置?”

    萧齐再苯,现下也知道这是个轻不得重不得的政治问题,只不知这裘公公是何方神圣,由不得不说几句好话:“晋王怜我兄弟窘迫,欲赐一所宅院,只因未奏于圣上知晓,如今尚未见赐。”

    “不错不错,果然是上体圣意下恤民情哪。”裘公公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忽地住嘴,再不言语。

    不一时来到文华殿,只见孟庆站在殿外,规规矩矩地垂手肃立。

    “布衣萧齐觐见——”随着裘公公的唱传,萧齐朝孟庆挤了挤眼,跨进殿去。孟庆只作未见。

    萧齐的觐见却没遇上什么考较,那“草民自幼孤苦,双亲见背的早……”便由他奏了上去。待到说完,却听上头说了一句与他无干的话:“宇文爱卿可愿与那孟庆一试?”就再也没他什么事了。

    宇文化及大步出班:“臣愿一试。”

    武班中又转出一人:“臣亦愿一试。”

    宇文化及是认得的。萧齐趴在地上偷偷地看,只见刚才出列这人身着大红锦绣战袍,头戴双翅护耳银盔,和宇文化及站在一处刚刚到人家肩头那般高,身材极是粗壮,便如一个四四方方的木墩搁在当地。这人眉目虬结,脸上疙疙瘩瘩地长满了红色凸起,左颊上两道刀疤交叉,直延至下腭,内里翻起无数鲜红的筋肉。萧齐心下不由的打了个突,这人是谁?难不成比宇文化及还要厉害?

    龙榻上杨坚哈哈大笑:“好好,难得有人能令张爱卿下场……”又说了几句什么,身侧内监当即着萧齐退出,宣了孟庆进殿:“……着布衣孟庆授偏将之职……钦此。”

    这也算是孟庆的机会了。那出班请战的武臣乃是大隋朝著名悍将张须陀,这人在战场上悍不畏死,战功极著,是杨坚倚为臂膀的有限数人之一,年仅三十六七便已作到了柱国大将军,兼领左武骑卫、右武骑卫两卫的要职。朝野之上,早有“文王韶,武须陀”之称。他自身战功显赫,又靠了杨坚的宠信,谁的帐也不买,便是上柱国越国公杨素、太保宇文述这样的贵族元勋也要让他三分。

    张须陀出班请战,朝堂上除了孟庆,那是个个都清楚原由——张大将军素来有与宇文化及交手之意,只是同殿为臣,年龄虽相隔不太远,对方却是后辈,磨不开面子。驻防之地隔得又远,一向不好寻衅。如今借着杨坚的寿辰,又有了个孟庆,他一个照面降伏王世充的名声亦是不俗,正好可以作个砝码。

    这点心思杨坚岂有不知?授孟庆偏将之职一来是杨坚自己龙颜大悦,那首“一上一上又一上……五湖四海同一望”的诗句恰好说到他欲要一统中国的点子上了;二来加个官职,也好让这柱国将军不必担上个“以官欺民”的声名;三来杨坚本也好武,也却想看看三人的手段。

    当下孟庆谢恩,杨坚摆架御花园。众内监忙忙碌碌,不多时便理出一处平整的草坪,草地的北面,放几排雕龙描凤的座椅。杨坚居中,众臣按品绪一一落座。

    孟庆拎着狼牙大棒,立在场中。这狼牙棒却颇不如昨日那两个石锁重,少了有一二十斤的样子,只得一百三四十斤。想是王世充一时间找不到确实一百六的家伙,又怕孟庆使一百六的使得不长久,便拿了这个来,毕竟整个大隋朝还没听说有人使用一百四十斤以上的兵器。孟庆将狼牙棒微微摆动,虽觉略轻,倒也合手。心中只是乱想:宇文化及接得下老子乱棒敲打么?自己倒有些不信这棒子重达一百三、四十斤了。

    等了片刻,帐外逐渐安静。只见一个四四方方的矮矬子提两个冬瓜一样扁圆扁圆的家什走进草坪。孟庆摸不着头脑,问:“宇文化及呢?”他只晓得自己已经封了官,算是大隋朝的公务员了,其余一概不知。

    “爷爷叫做张须陀!”柱国将军气不打一处来,脸上的疙瘩越发红艳。“小辈照打!”抡起一锤便擂了过去。

    边上观斗的众臣莫不宛尔,这张须陀十五六岁便上战场,二十来年的官做到如今,仍是不知何谓“官体”,仍是满口的粗鄙言语。杨坚呵呵而笑:“张卿果然率真……”深以为喜。

    场中孟庆可不敢晒笑,那铁冬瓜比昨日的石锁小不了多少,挨上一下还不得变成个饼?当下退后一步,右肘略压了棒尾,老老实实翘起棒首迎着大锤用力一戳——

    “嗡——”一声沉闷的异响荡漾开来。

    正在言笑的众人顿时没了声音,几个体弱的文臣忙不迭拿手指堵住耳朵。这一下棒锤交击虽不甚响亮,却异常的震人心魄,余音缭绕,直过了数息方才散去。

    杨广忍不住露了一丝笑意。好。他虽坐的正直,眼角还是扫到王兄杨勇的脸上,此刻的太子竟有些紧张,正在不住地望向东头末座。杨广心知肚明,东头末座,是宇文化及的位置。

    与一干文臣只知心惊肉跳不同,众武将却是知晓这一击的分量。心下各自估量,若是自己……坐下马匹能否承受尚在未知啊……宇文化及倒镇定自若,他两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孟庆手中的狼牙棒,想是在琢磨这家什的分量。

    草坪上的两人就没有这等闲暇了。张须陀退了一步,立时挥锤又上,这一次两臂齐出,双锤压顶而来。孟庆往后跃开,待他双锤过去,仍旧持棒往前直戳——他到此时还未放开,使的仍是上学时木棍的招法,有个名目叫“直捣黄龙”。张须陀甚是不耐,哪有拿狼牙棒当枪使的?一矮身躲过去,顺势蛤蟆般蹦将起来,双锤凌空擂下:“我儿!着实接你爷爷一下!”

    孟庆大怒:“我操!”挥起狼牙大棒往溜金锤上猛击——“咚!”

    便如耳边响了个闷雷,几个文臣刚放下指头,又塞进耳朵眼里去了。

    张须陀只觉两臂酸麻难当,不禁再退一步,想要周旋片刻。孟庆此时却起了性,大棒带着风声搂头便打,去势劲急。交手两合张须陀已是退了两步,心里老大不甘,当下便不再退,举双锤尽力往上磕挡,口里吼叫:“我的儿!”

    他越叫,孟庆越怒。想当年敢骂老子的哪个不是腿子打得拖在地上?手里一时没了分寸,当真拿铁疙瘩作了木棍,死力地捶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