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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孟庆伤的颇重,比之林丘突围时重的多了,背上挨的两刀深可见骨,若动手之人再加两成力道,一条臂膀那便废了。列娃心痛不已,不住说:“不过几个小贼……怎地……”
孟庆摇头道:“不是小贼不是小贼,这吕道贵不提,就是他几个伴当武艺也堪比军中将领,不说了,你去将那边的箱笼打开,便知端的。”
列娃服侍孟庆坐好,抱着他暖他身子,叫昆仑奴去开箱笼。
南壁下七只大竹箱,揭开来,一阵五色斑斓耀眼生花,这七只箱笼竟都是满的,金子银子珠宝玉玩古董字画应有尽有。孟庆笑道:“呵呵……如何?不是老贼、巨贼、狠贼,哪里攒得下这许多物件?咱们发财啦。”又叹一声:“可惜可惜,这财只发得几个时辰。老夫现下也歇的够了,娘子你挑几件首饰,一只箱笼,咱们就走了罢,唉。”
列娃点头道:“相公说的在理,金银碍眼,道上搬运不便。箱笼首饰妾身也不必拿了,咱们带些银子便够了,到了辽东,以相公的本事,哪里弄不到钱财?”
孟庆连连摆手:“不对不对,要拿要拿,卫府衙门也好立案。这就叫见财起意破门劫财,否则人杀了许多,所为何来?官儿抄出这些钱,也不会当真全都收没入库,自然是意思意思然后大家见者有份。昆兄,你拣一只箱笼罢,拖出去咱们便走。”
昆仑奴见说,拣黄色好看的竹箱拖出去。孟庆又叫列娃挑了几样珠宝,一起上去。
此刻时已近午,耽搁不得,三人换过衣衫,套了吕府的大车,即便离去。列娃扮作婢女。孟庆不用装扮,在车内睡了,一看便知气色不好。昆仑奴还做车夫。出城时兵士查验,都不愿沾染病人晦气,只拿抢挑开布帘瞧了瞧,便放行。走出城门听见一兵说:“这黑厮没福气,这样的一个小婢放在身边却没法子享受,啧啧。”又一兵说:“你怎知道他没福气?怕就是享福享过了头罢?”几人哄笑。
孟庆在车内也笑,小指头在列娃手心划了几下。捂在被内,一阵暖意一阵疲意,眼皮粘粘连连的,沉沉睡去。
一路上慢慢行来,甚是平稳,车后也不见有人追索。想是吕府没有苦主喊冤,地窖内的大批财物也起了作用。只是孟庆越来越不好。他在安定时已有旧伤,挨了四五十箭全凭身体硬挺过来,所经的医治就是张素以河中淤泥封堵伤口,现下又受重创,风侵雪袭的,一时新伤旧创齐齐发作,终于扛不住,手软脚软病倒不起。
列娃不敢怠慢,行至一处小城便停下来,拣最大最好的客栈住下,延请当地郎中医治。
这座小城叫作广义,人口不多,民风淳朴。郎中来看孟庆,列娃只说途中遇到贼,含糊过去。那郎中年纪老迈,也不理会根由,只管看病收钱,说:“这伤若在别人身上,老夫也不用看了,已是死人一个,贵主人却无大碍,难得难得。不过要想痊愈也不是顷刻间的事。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没有半载时光你几位就不要上路了,不然发作起来,神仙也没得治。用药么,除去用一些生肌止血的,补元益气的药也要多用,甚么人参、鹿茸……之类,多多益善——贵主人的贵恙不为别的,受伤之余饥寒交迫,身子虚弱罢了。”
这话有些喜意,听着叫人高兴。列娃连连点头,多加了两成诊金,每日里按方抓药尽心服侍。两月过去,那孟庆补的黑脸变红,手脚复又力气无穷,疾病其实已然痊愈了。就想上路,列娃却不情愿,劝孟庆再留三月,“左右平安无事,应当谨遵医嘱,养好了身子再走路”。孟庆说不过,答应再住一月,有个条件,“不许分房歇息”,须得“和老子同床共枕”,否则“叫店小二听到老子夜夜霸王硬上弓,反为不妙”。
话说至此,各各让步。列娃红脸点头,当即退去一间上房。她本是妖娆至极的女子,初时念着孟庆身子有伤不敢奉承,到后头甚么也顾不得了,在被中娇吟婉转曲意迎合。那孟庆打小长到大,到现下方才心无挂碍,心安理得地着实得趣。
二人在客店中关门闭户,整日不出,只苦了昆仑奴一个。他每日端茶送饭,小二煎好的药汤也是交在他手上,没事了又无人觑看,只好在店外门首坐地,瞧着过往行人发呆。这一日正在门前晃,忽见八骑驰至店边停下,马上几个人,都是背刀挎剑的尴尬汉子。这八人下马进店,看见昆仑奴便停住了,为首的自怀中摸出一张图画,对着昆仑奴打量半晌,问身边人众:“象不象?”
另七人看了多时,道:“只怕就是这厮。”望向昆仑奴的眼光已是不善。
昆仑奴本是只野兽,最为警觉,蹲在地上,喉咙里就发出“胡胡”的声音来。那八人互视一下,便散开来围住,手伸到兵器把柄上。
为首的上前一步,拱手发话:“好汉请了。都是道上朋友,明人不说暗话,我兄弟八人自太原来,想请好汉回去太原吕府叙话叙话,朋友不要推辞。”说罢,双目炯炯,盯在昆仑奴身上。
昆仑奴不会说话,便是会说,哪里吃这一套?身子渐伏渐低,喉中兽声滚滚,作势就要猛扑。
便在这当口,店门处有人道:“昆兄且慢!列位好汉也莫动手,进来里头说话罢。我这兄弟不会言语,见谅见谅。”却是孟庆出来如厕,正好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