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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哥独自一个人走上了舞厅的二楼,这里的走廊两端窗户被木板钉死了,只剩下天花板上的一串照明灯在暗红色的地毯上洒下昏暗的光;走廊墙壁上的壁纸虽然还算完好,但是陈旧的花样却显的有些死气沉沉,一间间KTV单间的门都紧闭着,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走廊尽头有一间棕红色实木门的房间,房门外靠着一个正在抽烟的男人,深蓝色的牛仔裤,脚下蹬着一双坚硬的厚皮靴,上身穿着一件鹅绒夹克,看到顺哥走上来,这个人随意抬手打了个招呼,就推开了房门示意他进去。
顺哥走进了这个房间,深红色的呢子窗帘遮挡了大半的窗户,从蓝色玻璃透射进来的光透着一种寒冷;房间中间的椅子上一个穿着厚厚的皮外套、偎在电暖器前的中年男人抬起头笑了笑,刮得干干净净的宽大的下巴上厚厚的肥肉明显的颤动起来。
“小顺,人齐了吗?”
“钳子叔,人都来了,一共六个。”顺哥很沉稳的回答。
“好,好,小顺你看中的人,必定是好的”钳子叔笑得眼睛两边深深的鱼尾纹密密麻麻的皱在一起,但顺哥却没有从他的眸子里看出真正的喜悦。
“啊……那就走吧,小顺,我可再提醒一下,铁富虽然曾经是青年团最能打的棍子,但是既然他为了个**就卷了300万跑路,那可就绝对没他的活路!这次你一定要好好表现!拿下青年团第一棍子!别让西区老虾米的外甥给压下去!”
“钳子叔,我懂,我明白。”顺哥点了点头
“呵呵,我知道!你没问题的!”钳子叔笑得更加开怀,站起来拍着顺哥的肩膀:“你爸是我的好兄弟!我从小就喜欢你!你就好像我的亲儿子一样!”这样站起来,发现他的身材并不高,大约一米七多一些,只能到顺哥的耳朵;不过他粗大的手指粗糙而又坚硬,显得力量十足。
“是!钳子叔,我一直当您是我的亲叔!”顺哥满脸感动的躬了躬身,但他低头的时候眼睛里却闪过了一道寒光!
郎雄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钢蹦他们说着话,注意力却集中在顺哥刚刚上去的楼梯。
不多久,三个人走了下来,正是顺哥、钳子叔和那个门外的保镖。
郎雄的眼神闪动了一下,这个钳子叔的资料他已经从调来的资料中看到过。
陈炳贤现年47岁,原棉纺三厂车间钳工年轻的时候外号叫“钳子”,现在年纪大了自然也就成了晚辈口中的“钳子叔”。他现在是红狐狸中层干部,憨厚的外表很容易给人一种错觉,实际上,他年轻的时候,是有名的欺男霸女,滚刀肉一般的人物。
在现在的“红狐狸”帮会还没有亮出字号之前,陈炳贤就已经开始了他的贩毒生涯,不过出于非同一般的狡猾,却一次都没有被抓获;“红狐狸”成立之初,对红月市跑单帮的毒贩们采取了血腥的手段,但陈炳贤却凭借棉纺厂工人和“红狐狸”内部的人脉,第一时间投靠了进去,从此顺风顺水,更多的用头脑而不是体力去获得金钱,因此体型也就日渐丰满。
钳子叔伸出他厚实的的手掌挥了挥,算是跟现场的众人打了招呼,郎雄也连忙随着钢蹦他们几个人弯腰鞠躬,不敢露出破绽。
看到顺哥做出“跟我来”的手势,但是出乎郎雄的意料,钳子叔和顺哥并没有走向车库或者舞厅出口,而是下了楼梯拐了个弯,走向吧台后面的深处。
吧台后面黑乎乎的,只有舞厅里的灯光照过来才能看见几排放置杂物的木架;几十个装满空啤酒瓶的塑料箱乱七八糟的叠放着,积着一层厚厚的尘土,一些椅子也靠在一旁,只留下一条狭小的空间供人行走。
“吱呀”一声突然响起,一阵冷风骤然吹了过来,郎雄几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战,前方一扇门被那个保镖推开来,外面雪地映照的光线一下子涌了进来,原来,这是一扇舞厅的用来给内部人员行走和上货用的后门。
郎雄几个人从黑乎乎的房间里走到明亮的雪地,白茫茫的光亮刺得他们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同时抽打在脸上的细小雪粒也让他们把衣服系的严严实实揣起了双手。
从那扇门出来,郎雄就发现眼前矗立着几栋破败的灰色厂房,一些举着光秃秃枝桠的老树瑟瑟抖动,曾经吞吐浓烟的高高烟囱静静的笼罩在天降的雪花之中,白茫茫的雪花似乎比早上更大了些,远处根本看不清楚,只有不知何处被风抽打的窗户发出一阵阵“啪啪”的不规则声响
看出郎雄有一些惊讶,大嘴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这里是已经停产的棉纺厂,舞厅原来是工人俱乐部,所以这道门能直通过来。”
保镖跳上一辆早就停在这里的依维柯商务车,其他人也被寒风催赶着跑了上去挤在一起。
幸好是柴油发动机的设计,引擎很容易就轰鸣了起来,热风也从空调里呼呼的吹了出来,很快融化了停留在众人发际肩头的雪花。
预热之后启动雨刮扫去车窗上堆积的雪花,那个保镖挂上了档把;轮胎碾压着厚厚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雪地上留下了长长的车辙。
由于侧面的窗户外面也堆积着雪花,再加上车内温度升高后玻璃上凝结的雾气,郎雄看不到外面的景物,不过从一排排朦胧掠过的影子看来,两边应该还是同一样式的厂房,不过从依然荒凉的寂静和没有一点灯光的样子看来,同样也没有开工的迹象,自然也不会有一个人影;只有这辆孤零零的汽车行驶在风雪之中。
顺哥头靠着座椅,面向窗外,白茫茫的天地间寂静无声,虽然空调中暖风一直在吹,但如果靠近玻璃的话,还是能感受到刺骨的寒冷,就像……20年前的那个冬天……
20年前,红月市还没有现在这些帮派的影子,但是毒品仍然以地下的方式悄悄的流通。出于对金钱的极端渴求,陈炳贤和王贵(顺哥的父亲)从缅甸运送回一批鸦片,即使是那个混乱的年代,贩运这种东西被抓住就已经是百分之百的死罪;他们两个人把一小包一小包的鸦片用塑料袋包好了藏在肚子里,穿过了边境和上千公里的铁路旅程,悄然回到了红月市。
眼看着大把的钞票就要流入两人的口袋,但不知道为什么,顺哥的父亲王贵却一个人死在了火车站的厕所里。
当时刚刚7岁的王顺(顺哥)和他的姐姐、母亲看到的,是警察局法医解刨后草草缝合的尸体和警察出具的验尸报告。
根据王贵尸体血液里残留的罂粟成分,和他行李里还带着胃液痕迹的几小包鸦片,警察局很快认定了这是一起人体藏毒贩运案件,只不过藏在这个藏毒者胃里的鸦片包很倒霉的破裂了,超出人体承受剂量的罂粟夺去了他的生命。
拿着搜查证的警察把王贵家翻了个底朝天,对于贩毒分子的由衷痛恨让这些警察的态度有些粗暴;一些明显不属于当时工薪阶层能够拥有的存款被当作赃款收缴;当时的王顺只记得冬日寒冷的北风从大敞开的单元门里毫无遮拦的吹进来,没人去点燃的炉子冰冰凉凉,自己14岁的姐姐紧紧的楼着自己,耳边是他妈妈哀痛的哭声……
因为是这种非常犯忌讳的罪名,王贵被工厂做了开除处理,骤然增加的生活压力和知情人指指点点的议论让这个家庭陷入到一种惶然之中。
王顺的母亲本来是棉纺厂有名的美人,但是生活的重担和心灵的苦闷让这个三十出头的妇女日渐憔悴。
再之后,幼小的王顺就记得陈炳贤出现在了孤儿寡母的面前,当然这已经是王贵去世一年后的时候了。
王顺记得,这个钳子叔看到自己当时15岁、青春美丽的姐姐时,眼睛中一闪而过的贪婪目光,不过他很快的就摆出一副憨厚的样子,安慰起仍然沉浸在悲伤和街坊流言中的一家人。
陈炳贤开始很是殷勤的频繁登门,来路不明的巨款让他能够将礼物攻势维持在一个相当高的程度。一来二去,这个每次来都会掏出香喷喷食物的钳子叔成了刚刚8岁的王顺最喜欢的人。直到……
有一天白天,刚上三年级的王顺突然肚子疼,校医开了药让他回家休息,忍着强烈的腹痛,王顺匆匆回到了家。
轻轻的用钥匙开了门,王顺小心的走进了家门,他知道,为了多出来的一点津贴而选择上夜班的妈妈正在睡觉,自己一定要小心,才能不惊醒劳累的妈妈。
轻手轻脚的从厨房暖瓶里倒了一杯水,王顺吞下了校医开的胃药,苦涩的滋味让他直咂嘴巴,突然一阵哼哼声从妈妈的房间传了出来……
疑惑的王顺悄悄靠近了紧闭的房门,吱吱嘎嘎的床铺响声中,夹杂着一种黏黏的**声。
难道妈妈也生病了吗?---这样想着的王顺轻轻的把手放在了门上,一道小小的缝隙敞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