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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桂枝已经离开了岛,而那送信之人则是完成他的使命后提前离去了,想必张宗尹也是料到了桂枝看到这封信后,一定会回来的。他心里有数,毕竟也算是看着桂枝从小长大,是什么样的孩子,他心里清楚得很。
就这样,带着心中的悲伤与愤慨,桂枝再一次踏上了前往临安的路。
自鉴湖至临安,路途其实并不遥远,若快些十日内定能到达,但在桂枝与霍弘的日夜兼程下,二人还是提前了两天,第八日便来到了临安城外。
临安城,这座城内包含了多少喜怒哀乐?无论有多少悲欢离合在这里每时每刻地上演,这座城池始终繁华无比;无论是边境处的战乱还是城内的尔虞我诈、钩心斗角,都无法改变临安城的盛况。
在这里,每一个人的生活都是充实而有趣的,但每一个人也都是无关紧要的。因为有着高高在上的皇权,统治分明的官隶及“高人一等”的豪门望族。相比之下,普通百姓在这一辈子也只能是普通人,出头难如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
一路而来,桂枝不再像小时候那般对一切的新鲜事物都感到好奇,她端坐在马车内,听着车外欢声笑语,还有各式各样的叫卖,心里却毫无一丝波澜。她这状态,像极了当年夫人进城时的模样。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作爱恨交织!
如今的临安,桂枝已经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它了,她爱临安城的繁华,爱这街头巷尾,但也恨这里,恨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那些视人命如草芥,为了一己私利甚至可以加害他人的权势者!
她此番回来,便是要逆势而为!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霍弘的声音:“小姐,我们到城外了,可是......怎么进城?”桂枝睁开双眸,十分平静地撩开帘幔走下马车。站在城门外,她缓缓扫视。见状,霍弘也翻身下马,结了马夫钱银后,便牵马跟在桂枝身后。俩人在这大门外站了片刻,突然桂枝瞧见有一个人正向她招手。
起初她还不确定那人是不是在找自己,而后来看到那人干脆直接走了过来,心里便也明白了,只是这人看起来并不像是宫里的,而是穿着普通便服,走起路来也不同,迈着小碎步。
片刻后,那人来到近前,作揖后说道:“我家主子已等候您多时,且随小的进城吧?”
听对方那股捏着嗓子轻言轻语的说话语气,其身份不言而喻,桂枝点了点头示意其前头带路,便跟在身后与霍弘一同朝城内而去。
站到了城门前,官兵出手拦下他们,那人从袖口中掏出一张文书,呈与对方,后者看完后连忙赔礼,随后几人便是顺利地被放行了。
在前者的引路下,桂枝他们被带到了一处名为溢香阁的茶楼的一个包厢外。
“请进!”那人笑着道。桂枝没有犹豫,直接便推开了门,然而出现在眼前的果然是端坐在窗边的张宗尹,后者此时像是在闭目养神,又似乎是在沉思。
桂枝一进去,门就被关上了,那人转身离开,而霍弘则是环抱双臂站在包厢外。
屋内,桂枝率先开口。
“张总管......”虽然桂枝知道他和夫人之间的关系,但因为平时接触得少,所以还是十分客气和谨慎。
张宗尹抬起头看向她,紧接着直接起身来到桂枝跟前,上下打量着,眼中有股难掩的激动......
“坐下吧!”张宗尹终于平复了心情,因为看到桂枝他就想起梅香来,所以刚才一时有些没收住情绪。
桂枝听了,坐在了他的对面,倒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这么瞧着,想听听他究竟要说什么。而张宗尹也是同样盯着桂枝,看着由梅香抚养长大的姑娘,他心里十分感慨,若是他未在宫内当差,想必会和梅香一同抚养这个孩子长大,那样的话,自己便是其养父。
可在那偌大宫廷围墙的“阻拦”之下,他却连见上桂枝一面,都十分难得。“张总管?”桂枝见其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于是便提醒了一句,这才让张宗尹收回了心思。
他点了点头,随后回归正题道:“信里,对于梅香的事,我已经说得差不多了,
现如今我能告诉你的就是她的死与赵家有关,但我并不建议你在此时直接去兴师问罪或是盲目复仇,那是愚蠢的做法。”
“可他们害了夫人。”桂枝淡淡地回应道,虽然语气十分平静,但是听得出态度很是坚决。
张宗尹听后笑了笑,端起茶抿了一口再度说道:“你以为害了你娘的单单是因为一个赵崇礼吗?”
“不论是谁,我都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替夫人讨回公道。”
“若我告诉你赵汝愚也好赵崇礼也罢,这些人都不是导致梅香自尽的罪魁祸首,真正让她不得不以命相抵的......是皇室宗亲,你又能如何呢?上殿前质问官家?”张宗尹发现桂枝的复仇欲望比想象中更深。
见桂枝没说话,他继续道:“害死她的,是那一脉的姓氏,是如今掌控大宋命运的人!你要替你娘讨回公道,好啊?你去找赵汝愚,当面质问他!可是那又怎样?他最多会把你当疯子一样地赶出去,又或许会命官府直接将你拿下,给你扣些莫须有的罪名押入大牢,甚至处死!你觉得,凭你现在的身份和地位,有几个脑袋去让他们砍?”
张宗尹话已说完,双目紧盯着桂枝。
桂枝的目光开始有些飘忽,贝齿紧扣红唇,几乎快要咬出血了!
她十分不甘,虽然心里清楚张宗尹说的没错,但却依旧无法接受。她只是一名艺人,仅此而已,现在连京都教坊都已不复存在了,她这流落在外之人,又如何才能替夫人报仇雪恨呢?
张宗尹话题一转,道“:不仅是梅香,那年你兄长杨次山赴京赶考,巧遇学子闹事,被当作闹事者,胡乱定罪后发配边关充军,至今仍下落未知,生死不明!你觉得这种事,也是一两个人便能定下来的吗?这事可是有着无数的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而你兄长只不过是被当成了一些权贵的替罪羊罢了!事实就是这样,一旦出了事儿官家就要发怒,一旦官家发怒就要死人,可那些权贵会死吗?他们不会!他们只会选别人去替他们死!即便那些他们眼中无关紧要的人,是别人日日夜夜牵挂的人......”说完,他又想到了张梅香,于是捂着心口窝大口地呼吸,以求平复。
但在此时桂枝终于绷不住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莫非夫人和兄长二人的事就这么忍气吞声了吗?难道说,我这一辈子都无法替他们平反吗?既然如此,你传我入京又是为何?莫非,只为了跟我说这些?让我知道自己有多么微不足道吗!”桂枝眼眶通红地瞪着张宗尹,只是因为刚才对方的那番话,让她感受到了什么叫作无力。
张宗尹摇摇头,心情平复之后,他认真地道:“桂枝,我与你虽相处不多,但也与她一样看重你,而她在你我二人心中的地位,也是同样重要的,我何尝不想替她报仇?可......我现如今只不过是德寿宫的一个主管而已,但你不同,你是昔日京都教坊的头魁,亦是一位才貌双全、十分聪颖的姑娘,以你这条件,完全可以在今后大有作为,到那时你我再复仇,岂不是轻而易举?”
桂枝摇了摇头,自嘲地笑道:“岂是说说这么容易的?我们面对的是赵家!在临安城内他们呼风唤雨,这大宋江山都是他们的,即便是我的舞跳得再好、曲儿唱得再动听、诗书文献都翻阅烂了那又有何用?这始终无法改变我的出生姓氏,更难与其作
对......或许,您说得对,我就是那无关紧要的人......”
张宗尹眉头一皱,直接站了起来,盯着桂枝说道。“不!你是梅香抚养长大的,你是她的骄傲!只要你肯听我的,我保证今后会让你一步步地往上爬!总有一日可令你我二人大仇得报,还你母亲清白,其灵可归于教坊安息!”
桂枝有些惊讶,张宗尹竟比自己还想要复仇,不过在他的煽动下,自己方才的确也有些恼火,所以失态了。
“一切听总管大人安排,接下来我该怎么做?”桂枝干脆了当地回答了他。张宗尹松了口气,看向桂枝满意地点了点头,坐下后说道:“我要你进宫!”还未等桂枝刚想说话,他又立刻接上话道:“但!不是现在,待我在宫里为你争取到合适的机会,便安排你入宫,这几日你且待在我为你安排的地方暂住,切记不可出门,也不得与任何人见面,待时机成熟,入宫前我会为你改办籍贯,自此后你便是会稽山阴人氏,但不能再用杨桂枝这个名字,至于叫什么,你自己定,明白了吗?”
看样子这些事情张宗尹已经谋划很久了,桂枝没有多说,只是全部答应了下来。随后张宗尹走到跟前,拍了拍桂枝的肩头,便率先离开。
瞧对方出门而去,霍弘赶忙推门进了屋,虽然隔着一扇门,但其中的谈话内容他也隐约听到了一些。
“小姐......当真要入宫?”他问道。
桂枝微微颔首,无奈回道:“霍大哥,我必须入宫,为了早日替夫人平反,也为了找到我兄长......”
霍弘点了点头,紧接着便直接单膝跪下,双手抱拳道:“夫人已逝,今后霍弘唯小姐之命是从,无论何事,小姐都可以吩咐在下,不求其他,但求小姐为夫人为琳儿,报仇雪恨!如此,霍弘死亦足也!”
“霍大哥不可......”桂枝上前搀扶。
“小姐若不答应,在下便只好自裁!”霍弘死活不起。
桂枝沉默片刻,终是不得不接受,“好,便依霍大哥的,快快起来!”
听到这话,霍弘这才深施一礼起身。就在这时,门外又来了一位。
“小姐,总管命小的带您去驿馆歇着。请吧?”
既是张宗尹的安排,桂枝便没多说,直接跟了上去,霍弘紧随其后一起离开了茶楼前往驿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