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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前,石屋内。
吴妄拿出此前准备的卷轴,介绍道:
“此处有八策,乃晚辈结合贵宗当前情形分析所得的一些浅陋之见,但愿能助贵宗更上一层。”
“你还懂宗门运作?”
大长老含笑点头,心底却是有些不以为意。
发展宗门哪有那么容易?
几千上万岁的老修都不敢说能胜任宗门管理之职,这东西靠的是天分。
嗯?
这第一策、第二策是何意?重视基础教育,树立宗门目标?
仔细琢磨,还真有点意思。
“详细说来,何为重视基础教育?”
吴妄自知能不能顺利离开此地,就看这八策能否说动大长老,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温声道:
“长老一直在做的,为谷中孩童少年启蒙授课之事,就是基础教育。
基础教育就是常识教育,如房屋之地基,通过基础教育,让年幼之人普遍掌握修行入门,明白大荒的环境与人族的历史,开拓他们的眼界,培养他们的情操与毅力。
如此一来,不只在他们正式开始修行时能事半功倍,更能让他们规避一些低级且致命的错误。
这只是第一策,基础教育是需日久天长坚持之事,任重而道远,需坚持且笃行。”
大长老面露思索,很快就缓缓点头,凝视着面前的布帛,表情说不出的严肃。
吴妄等了一阵,待大长老看向自己,才开始继续解释。
“第二策树立宗门目标……”
“第三策,升级贵宗门规,完善赏罚和宗内评比制度,建立一个有效的奖惩机制……”
“第四策,其实我在大长老所著经文中提炼而出,要通过一些方式去尝试打破门第之见,让灭天、黑欲、临风三脉真正合流……”
待吴妄四策说完,已是有些口干;
大长老紧紧皱眉,目中光芒闪烁不停,又下意识地不断点头。
当吴妄说出第五策、第六策,大长老已生出‘大江浪打浪,前浪沙滩上’的感慨。
【第五策,提升魔宗形象,扩大宗门影响力,可以立标志性人物,利于口碑传播。
第六策,淡化仙魔冲突,拔高贵宗办学理念,将修行概念立在人族崛起之上,做出声势就请人族老前辈前来站台宣传。
第七策,重视宗门产业经营,保证修行资源供给。
第八策,升华核心理念。
宗门内部整顿改革到一定地步,必须升级修魔概念,摆脱修魔就心性大变、修魔者嗜杀成性这般符号化标签,提倡修魔修的是本身本性,绝非放纵欲念、为非作歹。】
…
一条条、一句句,吴妄此前明显有过精心准备,说的头头是道、条理十分清晰。
大长老的表情从最初的‘有点意思’,到‘确实如此’,再到‘还能这般’,最后‘陷入沉思’。
期间发出的几声大笑,让那自妙长老处赶来的刀疤男愣在半空,久久不能回神。
吴妄说完就坐在一旁,等大长老开口,刚才的暗示已给的足够,有些话说出来反而伤了情面。
大长老注视着吴妄,缓声道:
“小友好意,本座心领了。
我魔宗也有魔宗的尊严,你既一心要走,本座自不会强留,还会与你结个善缘,赠你诸多好处,不过本座还有几个疑问。
宗主可是与你说了什么?为何突然就闭了死关?”
此前的调查结果果然没错,这位大长老重视宗门荣誉,而这家魔宗虽是魔修众多,但素来都按人域规矩办事,宗门门规中还有不可滥杀无辜、欺辱凡人的字样。
当然,他们门规后面还有一句歪歪扭扭的补充——要欺负就欺负比自己实力强的!
吴妄沉吟几声,有些犹豫,但还是如实相告:
“或许是晚辈不经意间几句无心之言,让那位宗主听去了。”
大长老目中带着几分好奇:“哪般话?”
吴妄叹道:“晚辈也不太明了,或许是那句——为大荒人族崛起而修行。
又或许是那句——修行所求的不应只是自我超脱。
也可能是那句——正所谓物极必反,《灭天诀》追求的灭情绝性,为何不能是舍弃小爱而追求无私大爱,追求绝对公正,以此才有灭天宫、代天宫的资格。
大长老、大长老?”
那大长老目露思索,口中不断喃喃:“舍弃小爱,追求无私大爱,舍弃小爱……”
吴妄微微皱眉,又、又悟了?那能不能把他送出去了再悟?
“大长老!”
“妙啊!”
大长老长身而起,眉角若飞翅一般,震声道:
“《灭天诀》乃当年圣尊火皇燧人氏手下大将所创,如何会真的让修行者灭情绝性、只知杀伐!
是了,这是要舍弃自我欲,追求公正无私!此道可成!此道可成!
可惜本座修的是临风血煞,非灭天一脉……
小友?”
大长老背负双手,眯眼笑着,整个人都慈眉善目了许多。
“当真不考虑留在此地修行?本座尚未收过徒,在魔道高手排行勉强前百,三四十的位次。”
吴妄面露思索,静静坐了一阵,很快就拱手摇头。
“多谢前辈厚爱,但晚辈还是想走修仙一路,早日修成神通,为大荒人族出一份力。”
大长老含笑点头:
“也好,多谢你对我家宗主的点拨了,请!
我这就送你去最近的凡人城郭,今后若是你我相遇,再把酒相谈!”
这位老人就很优雅,很有前辈高人的风范。
反观某个站在人域顶点的老前辈,那是、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啊。
吴妄起身做了个道揖,心底也算刚落下了半块石……
“且慢!”
忽听石屋外传来一声呼唤,吴妄嘴角微微抽搐了下,大长老却是紧紧皱眉,扭头看向屋外。
那里,一缕洁白仙带闪过,将空中一脸迷茫的刀疤男直接抽飞。
暗香扑鼻来,仙影挂白虹。
那倩影极快的闪入石屋,素白长裙仙气飘渺、一袭面纱遮起红唇,原本一直赤着的双足套上了精巧白靴,脚踝上的玉镯也已消失不见。
她径直落在矮桌旁,姣好的身段让白裙岌岌可危,得亏是炼制而成的法宝。
自是妙长老到了。
妙长老眉间带着少许急色,瞪着吴妄:
“你我尚未分出胜负,如何能走!”
吴妄对妙长老拱拱手,直视那双剪水秋眸,话不多说、言语直指问题根本。
“前辈与晚辈之间,又何来胜负之说?”
妙长老嘴角微微抽搐,淡然道:“你那夜挡住了我的魅术,便是我先败了一阵。”
一旁大长老挑了挑眉,此刻却是沉吟几声,皱眉道:“小妙,你今日怎得穿了这么多衣物。”
“嗯?”
吴妄额头不由挂了几个问号。
这魔宗风气,就这般……
某血煞大魔抬手干咳了声,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歧义,淡定地错开话题:“小妙莫要胡闹啊,本座已答应送小友出谷。”
这妙长老却是突然瞪了眼大长老,露出几分小女儿姿态,含怒带嗔地道一句:
“爹!我说不准就是不准!
他竟小觑女儿修了这么多年的魅术,女儿当真咽不下这口气。若是不能胜过他,女儿就废了这魅术之法!”
原来是父女……
诶,好像也有点不对劲啊。
大长老看向吴妄,目中带着询问之意,温声道:
“小友你看,要不再跟小女比试一场?她性子任性了些,都这般大岁数也不知何为稳重,不过这确实会影响她道心。
此次点到即止,本座就在外听着,小友喊一声大长老,我自会进来。
如何?”
吴妄一本正经地道:“那夜其实是妙前辈胜了,我只是坐在此处强撑,早已血脉沸腾。”
“哦?”
妙长老向前踏出半步,个头只比吴妄矮了一指的她,此刻自有少许逼人之势。
“那晚,你目光始终清正如一,显然并未心乱;
血脉沸腾、阳气浊浊,不过是你修为低浅,抵不住术法侵袭罢了,心神始终未曾动摇。
这岂不是说明,本长老的魅术白修了?
若你败了,至少也该是这般模样。”
妙长老头也不回,对门外勾勾手指。
周遭凭空响起了靡靡乐声,就听两声哼唧,那刀疤男脸上挂着两坨粉红,呼吸粗重地跑了过来,扶着门板一阵嘿嘿傻笑。
大长老冷着脸扫了扫衣袖,一只血色大手自石屋砸来,将这刀疤男再次抽飞。
“丢人现眼!”
言罢,大长老摇摇头,将吴妄刚才铺开的卷轴淡定地端起来,顺势朝门外走去。
待大长老贴心地关上木门。
“呵,无妄子。”
妙长老眉角酝开,似乎恢复了点自信,言语突然变得温温柔柔,那双会说话的眸子带着笑,面纱后红唇轻启:
“不如你我再比过一场,取三局两胜。
若是你对本长老动了心,乱了方寸,今后就留在我宗门修行,本长老如今对你也算有些兴趣,今后收你入我暖阁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若你当真还能抵住本长老的魅术,那本长老亲自送你出谷,怎么样?”
吴妄苦笑道:“前辈话中套路着实太多了些。”
“那,你是应呢,还是不应呢?嗯?”
妙长老身形轻摇,身着仙裙的她宛若一袭暖风,虚幻的倩影出现在吴妄身周,一蓬蓬粉色雾气弥漫开来。
轻音如酥,丝丝入耳。
“无妄子,我魔宗可没那么多俗规俗矩,若你留下来,我可给你想象不到的快乐。”
这是已开始了。
吴妄略微躬身,顺势盘腿坐了下来,振了振长衫下摆,遮住容易出糗之处。
他轻轻呼了口气,闭目凝神,坐在那一动不动。
妙长老身影在吴妄身周环绕,一缕粉色气息钻入吴妄鼻尖,吴妄心底幻想丛生,那感觉就仿佛、仿佛……
‘三弟’播放一些小成本影片,且还是环绕道。
灵台中,化作一团白色火焰的炎帝令在轻轻震颤,道道暖流汇入吴妄四肢百骸。
吴妄心底的种种幻象悄然消退,方才浮现出的绮靡画面,被隔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威力大减。
抵挡这般魅术,吴妄有过一次经验,已是驾轻就熟。
趁着炎帝令暗中护身,他顺势在心底想象出一幅幅画面,而后对着这般画面静静出神。
星空下的沙滩,不远处悬崖上会发光的神木,在神木枝丫上坐着的少女哼着歌谣、晃动着一双晶莹的脚丫……
吴妄就这般看着,略微出神。
‘你,还好吗?’
他在心底轻声问着。
体外,吴妄嘴角绽出少许笑意,笑容之中满是温暖。
正在他身周飘来飘去的妙长老身形顿住,抿着嘴、瞪着眼,气的香肩不断轻颤。
这是中了魅术的表情吗?
这家伙真的是凝丹境修士吗?
到底如何能抵挡住自己的术法!
数千年苦修魅术,自魅术小成便无往而不利,若是今日再败在这家伙手中,她怕是要被功法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事已至此!事已至此!
妙长老那姣美身形横飞而起,盘起的青丝如瀑垂落,白裙若花苞般展开、飘走,曼妙之影已是由虚转实,各处云雾化作粉色帷幔将石屋层层缠绕。
场面一片朦胧,雾中花影伴暗香而来。
下一瞬,吴妄身体有些僵直,却是及时开启了冰晶薄膜的终极形态,身体表层更是平铺了一层法力,整个人宛若石塑。
这妙长老就有点不讲武德了……直接上手了可还行?
就听:
“无妄子,你为何不敢睁眼看我?”
“我散了术法,你我不如好好谈谈如何?你是第一个抵挡住我魅术的男子,我心底对你已有情愫。”
“你这狠心的冤家,我妙翠娇何曾被这般冷落过……”
嗯?
吴妄眉头微皱,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妙脆……
“嗤。”
吴妄着实没忍住,低头笑了声。
笑、笑了?!
环绕他脖子的那双玉臂动作一僵,感受到了冰凉凉的触感,玉臂的主人一顿,那双凤眼仿佛闪烁起了浓烈的红光!
吴妄下意识向前一窜,整个人靠墙而立,看着那身子不断轻颤的妙翠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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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者几乎咬碎银牙,从牙缝中挤出这般话语:
“无妄子,你不要欺人太甚!我的魅功很好笑是吗?”
吴妄也觉得自己有些失礼,毕竟这是在较量,还是要给对手一些尊重。
“我只是想到了一些开心的事……”
“你不要说了!”
她抬起头来,表情竟是楚楚可怜,眼圈也有微微红晕。
“是,我就是这般无用,平日里都是他们在哄我,都是虚情假意,都是看在我爹的面子上附和我。
我这般媚功只是个笑话,对吗?”
吴妄立生警觉,这怕不是第二波攻势。
正此时!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大笑自屋外传来,让妙翠娇额头挂满黑线,整个人似乎被阴影吞没,转身时已是怒气冲冲,推开窗户、拉开自己放出的帷幔,大骂一声:
“谁在笑!信不信本长老拿你炼功!”
话语戛然而止,只因那笑声之后,嗓音无比浑厚:
“本宗主功成出关!哈哈哈哈!而今已近超凡,只剩这最后一道大坎!哈哈哈!”
妙翠娇抿嘴后退半步,循声看向一旁山崖之上站立的身影,宗门各处已有诸多身影被这笑声所惊动。
正此时,天地间响起雷声、兽吼声、诵经声,一朵宝塔状的漆黑乌云凭空出现,其内雷光大作,又有一重又一重漩涡,疯狂汲取天地间的灵气。
一股浩然威压,自天地间填充开来,方圆千里之地狂风大作。
再看那耸立于天地间的宝塔黑云,其内似有天宫投影,又有一道虚影手持长剑而立,类乎于人族、先天道躯,身周又有万兽跪伏之影,背后好似腾蛇环绕之景。
帝夋之影,天帝之罚!
……
吴妄很早之前就知道,人域修行者的修行之路,绝非毫无阻碍。
踏上这条修仙路之前,资质、悟性、机缘,甚至出生的区域,都成了一个又一个阻碍。
踏上这条路之后,瓶颈重重、艰难险阻不断,若道心不稳容易产生心魔,有时便是因一两个微小的执念,都会导致仙路被截断。
自我的修行与进步,从来不是一件容易事。
与之相比,生活在其他八野之地的人族,已是相对较为幸运了些,拿出了部分自由、拿出自己的信念去祈祷,就可以得到与这些修士媲美的力量。
除却自身的重重阻碍,修仙者还必须面对两道关卡。
它们屹立于成仙、超凡两扇大门之前,收割了不知多少天资纵横之人的性命。
就如此刻,这家魔宗的宗主半只脚踏入了超凡的境界,推开了天仙境巅峰处的大门,看到了那个玄妙又璀璨的境界。
就招来了这般关卡。
人域各处投来了注视的目光,而这些目光的主人,大多已是颇为平静。
“这是……”
妙翠娇凤眼一眯,刚想说话,一旁吴妄已是吐出了三个字:
“人仙劫。”
“你还知人仙劫?”
妙翠娇上下打量了吴妄几眼,此刻却是没了继续比试媚功和定力的心思,忧心地看向大阵之外那像是要砸下来的劫云。
“宗主为何会这么快就突破了?此前不是在瓶颈卡了数千年之久。
这一难关,也不知能否过去。”
吴妄不由抬手揉揉眉心。
应该、可能、大概跟他那几句【似是而非】,没什么直接关系……吧。
轰隆——
劫云震颤,天地间出现浓烈的威压,日光黯淡、云朵失色,这片穷山恶水的无数生灵,此刻都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看!
高山上伫立的那道身影大笑三声,身周环绕诸宝光,身形一跃而起,径直迎向劫云!
吴妄心底暗赞:这位宗主大爷当真是好气魄。
石屋附近,大长老长身而起,朗声呼喊:
“诸长老加固大阵!护卫宗门驻地!
闭关者立刻出关,来两人与我一同外出,为宗主护法!
还有,大家不要靠太近,不然宗主会遭牵连,劫云之力是依据冲劫之人总体实力来算!”
妙翠娇看了眼吴妄,哼了声:
“你我尚未分出胜负,且等着!”
言罢转身而去,身形跃入空中,踩着一片放大的方帕冲出大阵。
吴妄立刻冲到窗边,拿出了一只玉符扣在掌心,隔着那血光大作的阵法光壁,眺望高空,开始做着记录。
普通成仙的人仙,在广翱的人域虽不多见,但待得久了总能见到几次。
但这般半步超凡的人仙劫,见到了就是一场机缘。
这是天帝对人域施加的一道锁链,也是天宫无力直接覆灭人域的最好证明!
渡过去了便是超凡,寿元可无限逼近天帝设下的寿元枷锁。
渡不过去,魂飞魄散,万年苦修毁于一旦。
加油啊!那个喜欢装糊涂的宗主大爷!
吴妄抬手做了个攥拳的手势,大阵之外雷光大作,整个天地都被照的透亮。
天地异象持续了片刻,那天威愈浓,那雷声愈响!
这是人与天地的较量,是一人与天宫的对峙,更是众神的畏惧与怯弱。
鼓声阵阵,天地倾倒,凶兽嘶吼,神灵隐现!
渡劫之地外围,已出现了十多道身影,男女皆有、尽是老者,忧心忡忡地看向渡劫之地。
那里,大魔宗的宗主已是满身伤痕,大手遮天覆地,灭天诀绽出无尽威严!
但很快,这十多道身影各自叹息,接连消失不见……
忽听一声:
“宗主倒了!”
山谷间传出一声哭嚎。
吴妄眉头一皱,仔细辨认空中的情形,看到了那宛若落叶般自高空飘落的身影,看到了那些迅速化作灵气消散的劫云。
这?
冲不过去吗?
吴妄自石屋窗户翻了出来,立刻查找神农前辈给的救命丹药;
他刚跑了几步,山谷中已飞起道道身形,数不清多少人,几乎同时伸手接向宗主那道已如破布般的身躯。
吴妄也没想到,他第一次见证的冲劫,就这般败了……
须臾,数百上千道身影或是悬空,或是找地方站着,围在一处阁楼的屋顶。
楼顶上,那名浑身焦黑,已没了多少人样的中年道者,此刻已倒在大长老怀中,气息已近绝灭。
吴妄此刻也顾不得太多,这般高手的折损,对于人族而言自是一种损失。
他将一壶丹药拿出来、想挤到前面去,却被一名名默不作声的魔宗门人挡在外围,又不能去触碰那些女子。
“我这有灵丹!有能救命的灵丹!”
吴妄高声喊了句。
正在大长老身后的茅傲武忙问:“贤弟你这是什么丹药!”
“没用的……神魂已毁……只余灵光……”
宗主开口,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他睁眼看向周围众人,目光落在吴妄身上,喃喃道:
“辜负小友点拨,终究是我实力不足……抵、抵不过这劫难……”
“不试试怎么知道?”
吴妄用力将丹药扔了过去,“这是一位前辈在人皇前辈那里求来的!与我投机,赠了我几颗!是人皇陛下亲手炼制的丹药!”
茅傲武双手捧住那丹药,颤着手指将塞子拔开,倒出三颗蕴着灵光的宝药,喜不自胜。
他将一颗丹药送到宗主嘴边,宗主扯了个难看的苦笑,张口吞下。
茅傲武正要送出第二颗,宗主却微微摇头,示意他仔细看。
药力扩散,宗主气息没有丝毫恢复,眼底的灵光依然在缓慢却无法阻挡的退却。
侧旁传来恸哭之声。
吴妄闭目轻叹,却在寻找能救命的祈星术……
就听,宗主颤声道:
“大长老……下一任宗主由、由你来选。
各位长老,我宗今后……定要继续为人域……守卫边疆,护、护持人道……
茅、茅……”
“我在!宗主我在!”
茅傲武抬手握住宗主抬起的左手,“我知道您想说什么,我定会去找那负了你的女修报仇!”
“报、报什么仇!”
宗主瞪着眼,宛若回光返照,脸上掉下了点焦黑的皮肤,骂道:
“那是我今生的遗憾,你替我把书桌左侧第二个抽屉里的玉钗送过去,还有我写的那几首诗也带过去!
你一定要替我告诉她,我!我不怪她!”
茅傲武连忙答应。
宗主轻笑了声,缓缓闭上双眼,喃喃道:
“我这一生,边疆杀敌数百载,袍泽战死我且生……继任宗主三千载,终究是有片刻见到了那般境界。
玄玄矣,可……死矣。”
眼底,那点灵光彻底消散。
茅傲武握住的手掌已无力滑落。
“宗主!”
“宗主!”
一老妪凄声呼喊,周遭众人各自呼喊哭啼。
吴妄站在人群之后,缓缓后退两步,背负双手,凝视着有过半夜交谈的这名宗主的身影。
这就是,人域面临的困局吗?
灵台处的炎帝令轻轻跳跃,吴妄突然感受到了什么,看向了那宗主的眉心。
那里,仿佛也有一团火焰在跳动,但这火焰很清淡,此刻也凝成了一点火星,在所有人都无法注视的苍白视界,飘向了自己、飘向了自己的灵台。
这是……
吴妄突然听到了叹息声,心底浮现出少许模糊的画面。
有个披着蓑衣的老者躺倒在一名老妪怀中,身上满是裂痕,目中带着几分忧虑,缓缓闭上双眼。
燧人火皇?
画面一转,又有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形坐在八卦盘上,面前飘着一团火焰,身周漂浮着河图洛书之影,在皱眉推算卦象。
伏羲天皇。
随后,火光中出现了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老人身影,他光脚行走在一片焦黑的山岳上,眺望着远方那繁华的城镇,背后却是连绵的焦土。
‘唉,来者何踪,往者何去。’
炎帝令似乎比之前,发生了许多变化?
就在这些画面流过时,那一点灵光已飞入吴妄灵台,没有让吴妄产生任何感觉,径直飞入了炎帝令中。
炎帝令的火焰,似乎增强了一丝丝。
【薪火相传,人族之念。】
‘到你了。’
一人似在叹息着。
这是……
“这是?!”
那本已气绝的宗主突然喃喃了声,他猛地睁开眼,目光透过人群,死死瞪着吴妄所在方向,突然抬手大喝:
“把宗主之位传给他!”
被指着的那几人不由慌了神,不知所措。
大长老忙问:“传给谁!谁?”
“无妄子,宗主之位传给!无妄子!定要护他周全!你们定要……护他周全!”
哒!
宗主的手臂再次滑落,摔在地上,整个人突然崩散,化作灰烬落在大长老怀中。
一道道目光看向吴妄,整个山谷奇静无比。
吴妄却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突然想起了,自己与神农前辈即将离开大阵前,在木屋中交谈时,前辈一指点在此处,炎帝令的火光化作了透明状,连带着自己的气息也被完美遮掩了起来。
他此前只道神农前辈出手,是为他遮掩了气息,让他能在人域安稳修行。
此刻却突然有所明悟……
自己这枚炎帝令,在那时已有所蜕变。
不过,要紧的是当前局势,必须及时做出应对,岂能不明不白担这般重任。
吴妄叹了口气,嗓音低沉、面容悲哀,低声道:
“诸位节哀,我在此地已多有打扰。”
言罢对宗主散掉身躯做了个道揖,擦了擦眼角,转身踏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