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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凤栖脚步一顿,就听里头她儿子气呼呼的声音说道,“这是我娘亲给我做的东西,不给他玩!”
“你是世子,理应大方,更何况不就是一个小木剑么?舜哥儿也就玩两下也就罢了。”秦少夫人声音之中带着不以为然,还有两分讥讽,“小世子家中富庶得很,按理来说,郡主也应当将你培养成大方的孩子,可如今……”
她挑剔地看着易随,轻哼,“我看啊,两家的婚事还得再考虑考虑。”
易随一个四岁的孩子如何知道秦少夫人口中的婚事是什么意思,但他很轻易就能听出秦少夫人语气中所带的不怀好意。
他鼓着腮帮子,掐着腰,“不许你们来我家玩儿,你赶紧走!”
秦少夫人勾着唇笑,“小世子这又是说气话了,我们来此并没有什么坏心思,你看舜哥儿比你年长几岁,小孩子不是最喜欢跟着年长几岁的哥哥玩儿吗?你可以和舜哥儿玩不是?”
“娘!我就要那小木剑!我就要!”一个霸道的透着坚决口吻的小男生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秦少夫人哄着易随,“小世子你看,你舜哥哥马上就要生气了,你就让他玩一会儿,好不好?”
易随刚想说不好,就看到外面有个清瘦高挑的身影出现,他立刻握着自己的小木剑朝那边跑去。
“娘!”易随扑到易凤栖的怀中。
易凤栖把他抱起来,就看到这小家伙眼眶红通通的撅着小嘴,脸上写满了委屈。
“原来是郡主来了。”秦少夫人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笑眯眯地坐在那儿连站都不站起来。
易凤栖擦了易随的眼泪,漫不经心地散漫看了一眼秦少夫人,“这不是秦少夫人吗,来国公府有事儿?”
“这不是来看看小世子。”秦少夫人笑着说道。
易凤栖哂笑一声,抱着易随往正厅里走,看着站在中央的那个叫舜哥儿的男孩。
约莫六七岁大的模样,吃得肥胖,整个人看着都肉嘟嘟的。
易凤栖的脚步停下来,看着那舜哥儿,声音甚为轻柔的说,“你想玩儿小木剑?”
舜哥儿立刻点头,指挥着她,“你让他把木剑给我!”
易凤栖扬眉,“想要啊?”
“想!”
“那你想着吧。”
舜哥儿到底已经六岁多了,能听得懂易凤栖无情的拒绝。
他顿时傻了眼,下一秒,他便爆发出雷霆一般的嚎啕之声。
秦少夫人瞧见自己儿子哭了,想也没想地将怀里的秦婉容扔给嬷嬷,抱住舜哥儿哄。
“那小木剑又不是你的,你要是想要就去求郡主姨姨,在这儿哭有什么用!”秦少夫人心疼的说道。
“我要木剑!我要木剑!”舜哥儿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易随噘着嘴,十分强硬地说道,“不给你!”
秦少夫人甚为为难的看向易凤栖,“妹妹……舜哥儿哭得都这么惨了,你看能不能让小世子先把小木剑给舜哥儿玩一会儿?”
易凤栖坐在主位上,让易随坐在自己腿上,任由易随将自己的那把小木剑给抱在怀里,一副谁也不给的模样。
“这话说得怎么这般奇怪。”易凤栖慢悠悠说道,“要按照秦少夫人的意思,我瞧我儿子看你儿子腰间挂着的玉件很是好看,舜哥儿能不能将那玉件送给我儿子呢?”
“那怎么行?这可是皇后娘娘赏的。”秦少夫人想也没想地回答。
“我儿子的小木剑,又为什么因为你儿子要玩,就得给他呢?”
“舜哥儿他哭了啊。”
秦少夫人震惊地看着她,“妹妹,我儿子都哭了,你都不愿意让你儿子把木剑拿出来给他玩玩吗?”
易凤栖低头看向易随,说道,“儿子,哭。”
易随的视线与易凤栖的视线对上,明白了易凤栖的意思,抱住自己的小木剑,他哭的声音可能没有舜哥儿的大,但那实实在在的干嚎时,肺活量可是不输舜哥儿的。
秦婉容见所有人都哭了起来,她撇起嘴,也跟着嗷嗷大哭了起来。
秦少夫人目瞪口呆。
易凤栖淡定看向秦少夫人,“舜哥儿要是想玩,秦少夫人就给他做一个,偏生要我儿子的木剑干什么?”
“还是说秦少夫人就喜欢让自己的孩子去抢别人家孩子的玩具?”
“不过是孩子家的矛盾罢了,妹妹这话是怨我了?”秦少夫人恼羞成怒,“不过是一个小木剑而已,我可还看不上!”
“你看不上,三番两次地要本郡主让出去作甚?”
秦少夫人被狠狠噎了一下,眼中立刻流出了泪,“我知道我这般身份不该与妹妹攀亲戚,我今日带着孩子前来,也不过是为了与小世子交好,为亲易两家的交好添砖添瓦,没想到郡主竟然这般对待于我与我的孩子……”
秦少夫人哭得梨花带雨的,声音之中带着决绝,“既然如此,那日后两家的婚事不说也罢……”
易凤栖唇角勾了勾,声音淡定,“我明白了。”
“雯婆婆,送客。”
还等着易凤栖首先低头的秦少夫人听到这话,顿时傻眼了。
易凤栖拍拍易随,不让他嚎了。
易随立刻收住了干嚎,瞪着眼睛像是护食的崽子一样,瞪着秦少夫人一家人。
从位置上站起来,易凤栖抱着易随往外走,“本郡主早就想说了,今日少夫人过来,可没有送帖子。”
“若是下次再有此等事,那本郡主便不让家丁放人了。”
“少夫人好走。”
说完,易凤栖施施然走了。
秦少夫人气的胸脯上下起伏的厉害。
雯婆婆没了好声好气,语气随意,“秦少夫人,请吧。”
秦少夫人屡次三番地在易凤栖身边碰了壁,她打定了主意回去告状,可易凤栖的速度要比她更快,秦少夫人刚刚离开,她转身就去了皇宫。
刚好圣人也在,就瞧见易凤栖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圣人看到易凤栖,便想起了边关的战事,易凤栖事关易家军,圣人不想对她有好脸色也不行,只能和和气气的说。
“陛下也在,那臣女就不瞒着了。”易凤栖被赐了座,声音之中带着怒意,“皇后娘娘,不是臣女不想与秦家联姻,实在是秦少夫人她欺人太甚!”
联姻?
圣人敏锐地看向皇后。
皇后没想到易凤栖竟然敢这么直接就说了出来,她脸色有些不好看,勉强说道,“郡主,你是不是记错了?”
“记错?我能记错什么?”易凤栖声音明亮,一张明艳漂亮的脸上露出疑惑,“上次臣女来,娘娘可跟臣女说了,要与臣女联姻,要秦家的那个婉容小姐与岁岁订个娃娃亲!”
圣人的表情沉了下来,冷冷看向皇后。
整个殿内的空气都不禁变得奇怪起来。
易凤栖仿佛是没有发现殿中的诡异气氛,仍旧愤怒说道,“前两日秦少夫人带着婉容来做客,臣女依照皇后娘娘的话,好生接待着,臣女瞧婉容小姐生得冰雪可爱,臣女甚是喜欢,本准备了见面礼要给她,却没想到秦少夫人看着臣女家传的镯子就想让臣女送给婉容!”
“并非臣女抠搜,可那东西是家传之物,臣女无父无母,家中唯有那些物件留给臣女念想,臣女自然不能轻易送人。可没想到,今日秦少夫人过来更过分!”
她添油加醋地将今日舜哥要抢小世子木剑的事儿抖搂了出来。
说到一半,还哽咽起来,“臣女以前生活过得拮据,买不起什么好东西给岁岁,只能做那么一个小木剑,他喜欢极了,平日里谁要,他都不舍得给,何故秦少夫人说舜哥想要,岁岁就得给他?”
“今日秦少夫人也说了,定亲一事就此作罢,那臣女今日过来,也要向皇后娘娘说明了,此等亲事臣女不能应,就此作罢!”
圣人哪儿见过易凤栖哭过,还多看了一眼,结果真瞧见易凤栖的眼睛红了。
不管易凤栖是演戏还是真哭,易凤栖对亲事不喜,还隐隐有被皇后威逼着联姻,这都关乎着易家军对皇家的看法。
如今正值用易家军的时候,若此事被传到边关,那他颜面何存?
更何况……
皇后当真是好算盘,为了太子,竟然不惜让秦家的孩子与易随订亲。
她还当真以为他这个圣人是摆设不成?
思及此,那种被太子觊觎皇位的感觉,愈发强烈,圣人心中对太子也更加忌惮起来。
“小世子才不过四岁,说什么亲。”圣人十分不悦地看了一眼皇后,“小世子就算是说亲,也要等到束发之后。”
皇后在心中恼极了易凤栖,但圣人在这儿,却又无法对她说什么,只能恭眉顺眼地应是。
易凤栖看向圣人,“臣女有圣人这句话便放心了。”
圣人嗯了一声,说道,“日后有什么事尽管说,朕必定帮你。”
听到这话,易凤栖自然而然地道了谢,她告完状,便离开了皇后的寝宫,至于他们在里面怎么吵的架,那就与她没有什么关系了。
易凤栖走出寝宫后,眼底划过浅淡的冷意,皇后想算计她儿子,那也得看她乐不乐意。
易凤栖离开皇宫时,没有瞧见太子远远的看到了她。
太子身边除了宁王之外,还跟着如今的新宠,李少清。
“今日淮南郡主怎么来了皇宫?”太子淡淡看着易凤栖离开的背影,声音之中带着不虞。
“许是出了什么事儿。”
李少清换了一身锦袍,人靠衣装马靠鞍,他这么一身行头下来,看上去多了几分贵气。
太子哼笑了一声,说道,“也就猖狂这么一段时间而已。”
“她越是高调,父皇就越是讨厌她。”太子淡然道,“等易家军没了用处,本宫看她还如何嚣张。”
“皇兄说的对,本王早就看不上易凤栖了,她不过是一个孤女,敢在国都发横,不过是因为有个易家军而已。”
太子与李少清相视一眼。
不仅如此。
还是因为她手中有淮南十六军。
不过如今淮南十六军已经悄无声息的落在了他的手中,易凤栖早就没了王牌。
太子想到这一点,心中便无比舒畅。
只要弄死了周鹤潜,那他就算是逼父皇退位,那也不是不行。
圣人做了三十多年的皇帝,而他又做了二十多年的太子,圣人也该从那个位置退下来,好生休息休息了。
太子想起自己如今手中的权势,翻涌而起的就是稳坐皇位的畅快感。
“迟早让她付出代价的。”太子睥睨的说道。
李少清附和道,“殿下说的是。”
太子看了他一眼,道,“听说你母亲与长嫂前段日子在易家的铺子里与易凤栖起了口角?”
何止是起口角那么简单?
李少清的脸都要丢尽了。
他垂头说道,“是臣没有管束好家人,臣甘愿领罚。”
太子闲散道,“也怪不着你,你父母与兄长没读过书,下里巴人而已,不过日后你要对他们多加管束,若是再惹是生非,恐怕你的名声也会因此而遭受影响,知道吗?”
李少清恭敬说道,“臣明白了。”
宁王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李少清,哼了一声,对此不置一词。
……
周宝珊身体已经八月了,这些日子身子重了不少,易凤栖便经常带着易随去看她。
周宝珊如今成了季国公府里最为宝贵的人,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
家里有这么多人看着周宝珊,季敛心中安定,常常会与易凤栖还有其他人一起聊半日,商量了什么谁也不清楚。
直到十一月。
薄薄的雨夹雪将入冬的冷意拉到了极致。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场震惊朝野的指控。
督察院御史一纸状书,将燕京府思簟台下数万名在时疫期间被活埋的事情抖搂了出来。
御史不仅有物证,大理寺卿还找到了人证。
双管齐下,徐阶压根不可能赖得掉。
大理寺与督察院出动的极快,没有给徐阶任何反应的机会。
圣人大怒,当即命人将徐阶给拿下,严令督察院与大理寺尽快查出究竟有谁还与徐阶有所勾结,胆敢瞒下如此大事。
一时间整个朝堂人人自危。
就连太子,也感到无比的紧张。
因为他知道,圣人一直都知道他与首辅走得近。
当初圣人宠信他,自然不会因为他与徐阶走得太近而感到有什么介意。
但现在不一样了。
这几日圣人不仅将空缺的官职安排到全都不属于他的人,还将吏部尚书,刑部侍郎都给调到了外面,转而让其他人做。
这两个职位的官员都是他的人,圣人此举无疑是在警惕太子。
太子心中无比恼怒,却有不得不想法子去挽救。
而今最重要的就是把徐阶给就救出来。
他不能让徐阶待在大理寺,不然他们最大的秘密恐怕就要保不住了……
易凤栖听完季敛对她说的话,目光落在外面和易随来回玩儿的季轻然。
“太子如今慌了神,只怕要用尽法子救徐阶,我们能用的时间很少,尽快让他自己开口才是。”易凤栖对季敛说道。
“就是不知王爷能不能说动呼延犴,让他尽快开口。”季敛说道,“单单靠思簟台的事儿,扳不倒徐阶。”
易凤栖心中亦是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自从周鹤潜去了边关之后,送来的信便越来越少。
她明知周鹤潜不会有事,但心中却莫名的不安起来。
不远处跑着的易随,不小心跌倒在地上,猛地哭了起来。
易凤栖听到易随的哭声,立刻站起来,朝易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