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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临怡这一番话开口,自是说的云千雪云里雾里一般。她实在糊涂,顾临怡这样说又有什么用处,难不成她打着挑拨自己与霍延泓的主意?
霍延泓未立时开口应顾临怡的话,而是抬眼好整以暇的笑看向顾临怡。面上明明带着笑意,却让人蓦地生出几丝凉意。
顾临怡扶着身边的卉春起身,眼瞧着霍延泓混不在意的神情,登时便被气得恼羞成怒,却是冷笑一声,锐利而刻毒的眼神落在云千雪的面上,道:“南疆有一种情蛊,种了之后,便对施蛊之人死心塌地。她苏青萼经过这么多年才回宫,谁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幺蛾子。”
霍元慈也是嗤的笑了一声,眯目睨着云千雪,道:“你若不信,只瞧一瞧她的脸,这么些年,仿似都没什么变化,必有妖异。”
云千雪眉心一跳,倏地响起之前君烨自长乐宫里发现的小虫子。
蛊术这种东西在南疆的苗寨与南诏盛行,中原鲜少得见。她虽然不甚了解,可对于蛊术的邪门与阴毒也是听过的。如今顾临怡这么有鼻子有眼的说出来,那条奇怪的虫子,必定是什么蛊毒了。想来霍元慈自梁州回来,南疆便再梁州境内。必是她将这害人的东西带进了京中。
想起那日君烨拿着那小虫子的模样,云千雪心中便忍不住惊恐害怕起来。她当即扬了扬眉,愤然看着顾临怡,冷笑道:“若真有这样的好东西,兰姐姐怎的不用?”
顾临怡未答这话,倒是霍元慈万般厌恶的斜了云千雪一眼,道:“元妃以为,谁人都如你那般心怀鬼胎?贵妃与皇上是结发夫妻,如何会做出有损皇上龙体之事?”她说着,亦发正色看向霍延泓,苦口婆心道:“今次孤从梁州回来,机缘巧合,遇见了一桩事儿。那男子也是因为蛊术,抛弃了糟糠之妻,对小妾是俯首帖耳的。可那蛊术却不是什么好东西,蛊毒会上了你身体的元气。孤带了懂蛊术的人回来,你若不信,全可以让这人瞧一瞧!”她顿了顿,又凌厉的看向云千雪,“等替你除去那蛊,你便也会信了此人图谋不轨,是妖妃祸水!”
霍延泓回首凝了云千雪一眼,云千雪也不反驳,一双清凌凌的眼眸此刻只静谧的落在霍延泓的双目之上。他虽然面无表情,可云千雪似是从他的神情中看见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方才有些许紧张的心这会儿自然安放了下来。
“哦,是吗?”霍延泓回过头,垂首间,面上的神情晦暗不明。
霍元慈立时扬声道:“你可以进来了。”霍元慈这一唤,须臾,便有一妙龄女子进了书阁。她相貌平平,只是脸孔白的骇人。她双眼低垂,默默无声的走到霍元慈的面前,微微肃了一肃,便是向着殿内众人请安行礼的意思了。
霍延泓倒也不怪罪她初次见驾的失礼,目光却是盯在了紧跟着女子身后,垂头未语沈晦身上。他是御医院的院判,照理说,没得找传召,他是不得轻易见驾的。如今却是被霍元慈招了过来,必定是想为这蛊毒一事做个见证了。
“皇上的身子如何,请沈御医摸过便知道。过一会儿金玉将这蛊虫取出来,沈大人在此也能做个见证,又方便为皇上调理身子。”霍元慈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仿佛她与贵妃带着御林军来闯皇帝的寝宫,当真是为了霍延泓的龙体着想一般。
云千雪却是瞧出了几分眉目,襄城长公主这般气势汹汹的逼宫,却似乎并未想将自己的亲弟弟从皇位上拉下来。云千雪猜想,霍元慈只怕也对逼供造反这样遗臭万年的名声心有顾忌。她今日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挑拨自己与霍延泓的关系。无论皇帝答不答应,她都下定了决心,要在今日除掉自己。
霍延泓也不反对,这会儿又重新坐回了坐榻上,波澜不惊的开口道:“朕眼下还有反对的余地吗?”
霍元慈偏头向着沈晦递了一眼,沈晦便立时小心翼翼的进前去给霍延泓请脉。他诚惶诚恐的跪地,请脉的手微微的发着抖。霍延泓却是云淡风轻,眼神带着几分阴翳,落在桌案的另外一边。
沈晦细细的诊了一会儿,神色却是惊恐不定的变了又变,这一次请脉无比的漫长。此时,屋子里的人都等着沈晦开口,他却是面如土色的收回了手,恍然失神了半晌,才哆嗦着嘴唇,颤颤巍巍道:“皇上,皇上身体,身体内虚,怕是伤了根本。”
霍元慈听了这话,方才微微蹙起的眉心一散,整个人都笑开了,却半点儿都没多思多想沈晦那副大惊失色的神情。她只轻柔而得意的一笑,向着金玉使了一个眼色,金玉立时恭敬的垂首进前,她很快从袖中取出一个搪瓷的小瓶子,微微抬手请霍延泓将手掌心摊开在桌案上。霍延泓照着她的意思摊开手掌,金玉提起搪瓷小瓶在霍延泓受了伤的手上倒了一些金黄色的粉末,接着又用手指尖指着霍延泓的伤处。那举动,似乎像是用力牵引着什么出来一样。
可金玉停顿了半晌,也没瞧见霍延泓的手心儿有什么不对。约摸过了半刻,金玉的额上不觉已经冒出层层冷汗。又从搪瓷瓶子中倒了些黄色粉末,如此反复几次,也没有什么动静。
霍延泓牵唇微微一笑,很快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清俊的侧脸带着一丝讥讽的笑意,冰冷却无比英俊。他薄唇抿了抿,道:“你寻不出来东西,因为,朕并没有中蛊。”
皇帝这番话落,屋子里的众人皆是神色大变。霍元慈似有些难以置信一般,连连摇头道:“不可能!那日,那日你明明吃了那块糕点!”
霍延泓轻蔑的笑看向她,缓缓道:“是皇姊看错了,朕,并没有吃下那块糕点。”
原是霍元慈将蛊虫放在了糕点中,那蛊虫极小,只消霍延泓将糕点送进嘴里,那蛊虫便会钻进他的身体里。她当时亲自将那块糕点递到了霍延泓的手中,也是看着霍延泓接了送进嘴里的,如今却是百思不得其解,他怎么会没吃下去。
霍延泓哼笑着说道:“皇姊一心向朕下蛊,却没留意,你坐下之时,朕却是换了一只手,另外取了一块儿糕点吃了。”
霍元慈实在想不通,道:“你,你是如何知道的,又怎知旁的糕点没有问题?”
“只怪皇姊身边儿带了这么一个面生的丫头,皇姊你一向最是多疑。还有……”霍延泓语气顿了一顿,将云千雪给他的手帕攥在手心儿里,似笑非笑,“贵妃这一年里频频进出钦安殿。可朕记得,贵妃却并非是诚心礼佛之人。那雷打不动的初入钦安殿,又是为了什么?朕放心不下。”
“本宫早就提醒过长公主,实在不必白费唇舌,皇上早已经听不进去咱们的话了。废了那么多的唇舌,到底不如快些恭请皇上退位!”顾临怡声音软软,可语气里带着三分的恨意与伶俐,此刻,不知顾临怡何时将方才被云千雪打落的剑又提在了手里,一番话罢,猛地挥剑刺向了霍延泓。
云千雪瞧着这架势,生怕顾临怡这一剑再伤了霍延泓。当即就要扑到霍延泓的身上去,霍延泓瞧在眼里,飞快的将云千雪揽在怀里,旋身用背紧紧的挡在了她的身前。
顾临怡的那把剑倏地被什么东西撞击,当得一声,落在了地上。这变数来的无比之快,顾临怡还没回过神来,但见到顾文儒、顾临甫与苏卓逸,相继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打落她剑鞘的东西,正是顾临甫抛出的一只玉佩。
窗外响起刀剑撞击与厮杀的声音,没多久,便又重新寂静下来。
顾临怡不必多想,也知道逼宫已经失败。她垂首,心中是万般不甘,她布置了这么久,隐忍了这么久,实在不曾想到,竟会这样被霍延泓瓦解。
霍元慈也是面如纸色,她从来没将霍延泓放在眼里过。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纵容着霍延泓胡作非为。若有一天,她气了、恼了,受不了这个嫡亲的皇弟时。只要自己反手一击,便足以让这个弟弟败下阵来,输的是溃不成军。
这一桩逼宫她做的多谨慎、缜密,每一处她都算计好了的。未免被霍延泓瞧出来,她不曾牵扯顾家与杨家,她只是暗中与顾临怡联络温家、周家与曹家,又利用霍延泓这两年对士族的打压,将这些门阀的势力牢牢地攥在了自己的手里。可如今,如今看来,真正败下阵来,溃不成军的人,却是自己。她如何能容忍。
顾临怡眉心一动,心思转了又转,对顾文儒道:“爹,皇上宠幸奸妃,将女儿凌辱至此。如今七皇子已然长大成人,若请皇上退位,扶持七皇子登基。咱们顾家往后便会越发富贵无匹!”她说着又看向顾临甫,道:“哥哥今日既能出现在这里,想来外面的人多半都是哥哥的人。你兵权在握,成就大业,就在转眼间了!”
顾文儒与顾临甫两人并未开口,只默然看着顾临怡,顾临怡心觉还有转圜的余地,又在心里飞速的盘算着,该如何挑拨顾文儒与顾临甫两人对霍延泓的忠心。
眼下,成败只在顾文儒与顾临甫的一念之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