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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兵士忍不住随着乐音哼起了(出塞曲):“金戈铁马土一坯,斯人憔悴斯人成,征歌漫离歌黯,江南回味尽,狼烟塞外起。马蹄急催踏不破,停杯还醉几时休,醉眼望月月迷离,仰天长笑笑凄迷,多少英雄冢,天空归雁鸣,壮士何时卸衣甲,归家还。”
这一夜,阳关城的百姓记住了这一首(出塞曲),以及那一瞬的慷慨纵情,和豪情万丈。
一曲出塞,多少男儿泪,多少英雄叹!
锦色坐在下面,仰面瞧着高台上。
月光混合着淡淡的灯光照亮了她半边素颜,俏丽的脸上慢慢地笼上了一层愁绪。
一曲而终,无数声叹息。
高台下一片死寂。
花著雨悄然跃下高台,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百姓都知姬凤离亲民和善,胆子大了些,都朝着姬凤离涌了上来,有的热心地指着锦色问道:“相爷,听说这位姑娘是相爷未过门的夫人,不知相爷何时完婚,也好让我们讨一杯喜酒喝!”
姬凤离依然是俊面含笑,嗓音低醇地说道:“还早还早!”
“为什么还早,相爷不如就在阳关完婚,也好让我等讨一杯喜酒喝。若是回了京,我们可是就喝不到喜酒了!”
花著雨瞧了一眼被百姓拥簇的姬凤离,走到河边,牵了绑在树干上的马匹,策马回了军营。
姬凤离在人群中,遥遥瞥了一眼那策马而去的身影,唇角笑意渐渐凝住,墨瞳中,涌过无穷无尽的惆怅。
天上一轮皓月,在地面上映出她一人一骑孤单的影子。夜风徐来,那淡淡的酒意已经消失殆尽,心中一片清明。她大喝一声“驾!”胯下骏马疾速向前奔去,呼呼的冷风扑面而来,心头一片沁冷。
锦色坐在马车中,一路颠簸回了军营。刚一从马车上下来,就觉得胃里一阵不适,忍不住扶着马车吐了起来。
姬凤离一惊,从马背上纵身跃下,快步走到锦色面前,拍了拍她的后背,凝眉问道:“怎么好端端的吐了起来?”
锦色掏出锦帕擦了擦嘴,朝着姬凤离笑语道:“今晚在外面吃的东西可能有些凉,兼之又一路颠簸,难免不舒服了。我没事,相爷不用担心!”
姬凤离皱眉道:“不如叫军医过来看看吧!”
“还是不要了,我真的没事!过一会儿喝点热水就好了,相爷你不用担心,早点去歇着吧。四儿告退了!”锦色干脆地拒绝道,扶着絮儿的手,快步走向了帐篷内。
姬凤离在军营中伫立良久,回首看去,只见蓝冰和唐玉跟在自己身后,似乎也凝立了好久。
蓝冰的身子,微不可察地轻轻颤抖,清俊的脸上,一片哀伤的绝望。
姬凤离扫了蓝冰一眼,叹息一声,转首对唐玉道:“唐玉,你去叫军医过来为四儿诊脉,看看她到底怎么回事?”
唐玉答应一声,正要去请军医。
蓝冰却忽然伸手阻住了他,抬眸对姬凤离道:“相爷,还是不要去请军医了!”
唐玉不解,问道:“为何,难道有病不看!”
蓝冰动了动嘴唇,好久才说道:“女人有时候并非得病才会吐,如果……如果……让军医诊出来,那岂不是让她一个姑娘家名誉扫地。”话音方落,蓝冰转身快步离去。
姬凤离心中狠狠一震。
他知悉蓝冰没有说出来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也知道,女子但凡有孕,便常有孕吐。难道说……
他不敢再想下去,风朔朔掠过,冷吗,他已经感觉不到冷,因为他的心,在这样一个寒夜,已经凄凄冷凝成冰。
一场雪,带来了满目苍茫,也带来了寒冷料峭,秋的最后一丝余温早已在雪的飘落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花著雨在营地外的河岸边一块青石上坐着,河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几只觅不到食儿的鸟雀在冰面上啾啾跳跃着。
军营里最近很安静,没有战事,且因为这场雪,正常的训练也暂时取消了。
王煜经过几日的调配,已经确定了留在阳关镇守的兵力。王煜自然是留在边关,南宫绝升为少将军,协同王煜留在北疆。花著雨的虎啸营也在留守之列,王煜原本也是要花著雨留下的,但花著雨恳求随军回京,她自然不能留在这里。不过,王煜倒是没有强留,很爽快地答应了。
冰面的鸟儿一不小心踩碎了薄薄的冰层,惊恐地忽闪着翅膀飞了起来。朔风起,吹起地面上的雪沫,扑上花著雨厚重的军服,冷意似乎能隔着厚重的军服,沁到身体里。
花著雨伸指弹了弹衣上的雪沫,起身缓步向营地走去。
一辆宽大的马车停在监军营帐的空地上,深蓝色纹理的幕帘轻垂而下,遮住了车身,两匹拉车的骏马在车前昂首肃穆。
姬凤离的监军帐篷正在拆除,锦色的帐篷也在拆除,看样子,他们是要离开军营了。只是,大军五日后才开拔,他们莫非是要提前走?
花著雨遥遥扫了一眼,披着轻裘的锦色在絮儿的搀扶下,正缓步向马车走去。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映照在锦色俏丽的面庞上,为她白皙的面容添了一抹晕红,使她的脸看上去更加娇媚鲜艳,如同被春风催开的花苞,乍然绽放。
花著雨心中微微一滞,便脚步不停地穿过营地,快步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帐篷内一片幽暗,暗得令人压抑。花著雨摸到火折子,将烛火点亮。微弱的烛光亮起,心随着跳跃的烛火隐隐亮了起来。
帐篷外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传来,帐门被推开,呼呼冷风夹杂着暖腻馨香扑了进来。
锦色提着裙袂在花著雨面前的凳子上慢慢坐了下来,方才还娇媚鲜艳的脸庞如今有些苍白,她坐在凳子上欲言又止,“小姐……我……”
花著雨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调侃道:“你何时变得这般吞吞吐吐了?到底什么事?”
锦色忽然低下了头,良久才抬起头,美目微沉,“小姐,我们不是先行回京,而是要到阳关城去住几日。相爷方才……”锦色猛然顿住,银牙咬了咬下唇,“方才说,要在回京前娶我!”
花著雨骤然一惊,手心倏然握紧,握在手中的火折子将手心咯得微微一痛,她慌忙松开了手,抬手将火折子轻轻放在几案上,笑语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们要提前回京呢,却原来是要到阳关城办喜事。喜事定在哪一天了?”
锦色望着花著雨平淡如风的面容,猝然起身走到她面前,“小姐,你不怨我?”
花著雨唇角的笑意凝了凝,抬袖执起锦色的手,轻声道:“这些日子我细细想过,或许姬凤离真的如你所言那么好。你能找到这样的如意郎君,我怎么会怨你。虽然,我是觉得你们的亲事办的有些突兀仓促了些,如若能待我查清一切再办才好。只是,既然你已经决定,我也绝不会拦你!只要你能过得好,我就很高兴!”
“小姐,我……我……”锦色嘴唇翕动着,眸中水雾袅袅,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要说,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还有什么事?”花著雨淡淡笑道。
帐篷门忽然咚咚被拍响,丫鬟絮儿的声音传了过来,“小姐,天色已晚,相爷催着走呢。”
“那,那天你一定要来。”锦色抬眸满是期盼地说道。
“好的,我会去的!”花著雨灿然一笑,语气坚定地说道。
锦色这才展颜微笑。
“那,我去了!”锦色缓缓说道,转身走了出去。
花著雨靠在帐篷门口,凝眸瞧着锦色越走越远,她的离去,似乎是带走了最后一抹斜阳晚照,暮色铺天盖地降临。
帐篷内虽燃着炉火,但寒意,还是无所不在,四处弥漫。
花著雨从包裹里掏出来一盘棋搬到了炉火旁边,这是那日到阳关参加百姓夜宴时,在夜市上顺便买来的,无聊时,她便一个人左手和右手下棋。这虎啸营里的兵士们棋技都太差,和他们实在是没法对弈,她只好,自己和自己下棋。
炉火的微光,照亮了她半边侧脸,水墨色清眸微眯,专注地凝视着面前的棋盘,清澈而波光粼粼的眼底,如镜子般倒影着黑子和白子,似乎,这世间,除了这棋盘,再没有别的。
寂静的帐篷内,只有落子声,清脆而寂寞。
黑子、白子、白子、黑子……
不一会儿,方寸棋盘上,已经落满了黑白子。
花著雨再抬起手,素白纤指间捏着的黑子便再也落不下去了。
眼前的棋局,竟然不知不觉中下到了当初她和姬凤离的那一盘残局。
她凝了凝眸,唇角勾起一抹缥缈的笑意,慢慢地将黑子轻轻放下,伸袖一拂,将黑子白子尽数打乱,一粒一粒捏起,慢慢地收到了棋匣中。
不知为何,忽然,就再也没有了下棋的兴致!
阳关城战后的繁华俱在初冬的某一天发挥到了极致。
左相姬凤离娶妻,这对阳关城的百姓可是一件大事,确切说,对于南朝应该也是一件大事。但是,令阳关城百姓不解的是,左相的亲事办得极低调,消息几乎没有外传。
百姓们猜测着,或许是因为当初左相婉拒了炎帝的赐婚,称其三十岁之前不欲娶妻,是以,才如此低调吧。
人们对于左相要娶的女子,是说不出得艳羡,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能让风华绝代的左相打破自己的誓言啊!
原本,阳关府尹原本是要将府邸让出来的,但是姬凤离婉拒了。只在阳关城北买了一处临时居所,很是简陋。这一夜被披红挂绿一番布置,看上去也是焕然一新喜气洋洋。
姬凤离大婚,花著雨原本是不欲参加的,况且,姬凤离也根本就没有给她发请柬,倒是别的营的统领都收到了请柬。但,就算没有请柬,她却还是来了。
她来,不为别的,为的只是锦色。
锦色是她的好姐妹,锦色因为她尚且隐瞒着自己的真实身份,如若锦色恢复到北朝公主的身份,她的亲事一定会办的很隆重,也会有很多亲人来送嫁。可如今,也就只有她来送她了。
夕阳西下,暮霭沉沉。姬凤离的临时宅院内,却已经灯明烛耀,鼓乐声声。
花著雨和其他营的几位统领一起到了宅院门口,唐玉看到他们过来,微笑着迎了上来,却在看到花著雨时,神色明显一愣。
今日,左相大婚,他们这些前来道贺的都没有穿军服,战场上,一样的军服军帽,每个人遥看都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如今都褪下军服,瞬时都显出了自己独特的风姿。
花著雨今日着一袭烟色轻袍男式长衫,这是她特地到阳关城内的成衣店买的。因并非量身定做,是以,穿在纤瘦的她身上大小虽合适,却是偏于宽大,衬得她越发如一杆修竹般挺拔飘逸。迷离的光影摇曳着洒落在她肩头,她整个人看上去高雅如出尘明月,又寒冷似孤寂流霜。
唐玉怔怔望着那个挥舞着长枪的宝统领转瞬化身为清雅绝丽的公子,一瞬间有些惊愣,直到花著雨微笑着从他身侧掠过,他才记起,相爷这次特意吩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