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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魄遣散了各营统领,屏退了左右护卫和随从,仅留赤和卓展一行人在这正厅之内。
荀伯从外面关上了厅门,一时间屋内的气氛变得肃杀而鬼魅。
半晌的沉默后,封魄从四方椅上蓦然起身,缓缓走到卓展面前,步履沉重却果决,眼神炙热而笃定:“卓展,我知道此事与你们无关,但出于贪心亦或私心,我还是想问一句,你是否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我当然愿意!封大哥,就算你不说,我也定会鼎力相助。”卓展认真凝望着封魄明亮的眼眸,一字一顿地说道。
与封魄相处的这段日子,卓展在各个方便都受到封魄诸多照顾,甚至府中的一些规矩和礼节都不必遵守,更能随心所欲僭越旧制畅通无阻地查案。
在练功习武上,封魄对他和段飞的教导,已远远超出“指点”的范畴。在卓展心里,早已把封魄当成了师父、兄长般的存在。因此在称呼上,“封大哥”也自然而然地代替了“封将军”。
蒙受阳府恩泽,助其解围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
然而此时封魄自损身价的诚意恳求,还是如雷击般打动了卓展。他暗暗发誓,务要倾尽所有救回赤枢,帮阳府摆脱这盘危局。
“封大哥,我也愿意。”段飞一个箭步冲到封魄面前,坚定地说道。
“那我也愿意啊……”壮子虽有小小的不情愿,但也连忙抢着说道,生怕落下自己。
“我们也是。”段越和江雪言也在点头。
“你们……”赤用那双娇小的手捂住了口鼻,眼眶一下红了。
她自幼不缺玩伴,但却从来没有过什么真正的朋友。此时奔涌而来的情谊让她一时间竟不知所措,心底有那么一个地方似乎特别潮湿温暖。
“好!”封魄也很是动容,目光明烁地一一望向众人,虽未言谢,但浓厚的谢意却满溢而出。
“封大哥,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来做推演和部署。”
卓展打破了这须臾的温情。因为他知道,多耽搁一分钟,赤枢就多一分危险,阳府这边的胜算也会式微。
众人围坐在桌案边,封魄拿出一枚银制管筒,拧开嵌宝银帽,从中抽出一张兽皮,铺展在桌面上。
这是一张阳山及周围村城的地图,虽不十分详尽,但地形地貌山路水路都是精密准确的。
“卓展,你可有什么想法?”封魄知道卓展总会有异于常人的观点和想法,对他的见解很是期待。
卓展专注地看着地图,半晌才抬起头,略有思虑地问向封魄:“封大哥,如果信息能传递出去,周边的封地可否会借兵相助?”
封魄思忖片刻,略显为难地说道:“阳山北边与中山接壤,南边临海。西边封地的封主因地界之争,与赤枢封主交恶多年。而东边基山的封主向来圆融世故,从不多管闲事,最爱观战获利,让他出兵,哼,想都别想,不坐收渔利就不错了。”
封魄顿了顿,手指向右滑动着:“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基山东边的箕尾山,箕尾山和水一带是赤枢封主四弟赤松的封地。但箕尾山距离阳山有一段距离,若是等大部队赶来,恐怕来不及。”
“那箕尾山是否也有像我阳山这样的飞探营?”卓展并未有一丝忧虑,依旧平静地问道。
“这个都有的,南山九大封地都有自己的飞探营,只是人员构成和建制略有不同而已。”封魄利落答道。
“那就好办了,”卓展一直绷着的脸隐隐露出了一丝笑容,“封大哥,若是想送信到箕尾山,可否办的到?”
“府上兽房现有一只瞿如,是鹿项国用来回报兽盟坛主下落的,还没飞回,但……”封魄眉头紧锁,面露难色。
“但……怎样?”卓展焦急追问着。
“但这瞿如只认得回鹿项国的路,要想让它飞到箕尾山,得用瞿语重新定位。这……这府上一直以来都只是迎送瞿如,最多管一两天的餐水,没有人会用瞿语啊……”封魄额目光有些闪烁游移。
“呵呵,这个不用担心,府上有人懂瞿语,还不是一般的懂呢。”卓展淡然一笑,很是神秘。
“谁啊?快说啊,憋死了……”在一旁的壮子不耐烦地催促道。
“难道你们都忘了刚才飞探背上山的那个老翁吗,信驿的掌事,常年跟瞿如打交道的行家啊。”卓展怡然说道。
众人都恍然大悟地连连惊呼,不知是一时头脑短路,还是紧张过头不会思考了,居然将这近在眼前的人遗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封大哥,还烦请叫来一位书记兵,这信的内容要这样写……”
封魄很快找来了老翁和书记兵,信的内容也按卓展说的内容撰写完毕,是用新做的小竹简写的,更快捷更方便。
写好的密简卷起系好,便放入瞿如颈下的竹筒中,随瞿如一同飞往箕尾山,传递这生死攸关的借兵信了。
段家兄妹、江雪言、壮子、赤等人在卓展筹备密简时,便依封魄指示前往各营通知各大统领整肃军队、穿甲执戈,做好应战准备。
此时将军府正厅只剩下卓展和封魄两个人。
“下一步,我们就要出兵夺回青城了,只是青城四方城门已闭,攻打青城并非易事,起码要花上几天时间。”封魄手指敲击着地图上的青城,凝重说道。
青城是阳山山脚下的护卫城,拿下青城就相当于扼住了阳府的咽喉。从常规攻守战略来讲,夺取了青城就相当于赢得了战机。封魄得知武翰占领青城后很是焦急,一心思虑着要夺回来。
“万万不可。”卓展皱了皱眉,摇头说道。
“为何?”封魄很是不解,疑惑地看着卓展。
“武翰下山后,一边占了青城,一边又去擒拿赤枢封主,说明他并未将全部战力留在青城。封大哥,就像你说的,攻下青城需要几天时间,我们即便攻下了青城,我方兵士也已是疲累不堪,登时,武翰擒王的那支队伍班师回攻,我们就会很被动。”卓展冷静分析道。
“那该如何是好?”封魄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等。”卓展抬头认真凝视着封魄的眼睛,“我们现在失了封主,丢了青城,已是进退维谷,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难道什么都不做,只是干等,等武翰攻山占领阳府?”心急如焚的封魄有些激动,质问的声音有点儿大。
“对,等武翰来找我们。”卓展肯定道,“武翰杀了封主没有一丝好处,因此他肯定会留着封主作为攻山的筹码。只要我们按兵不动,他定会找我们做交易,到时候两军弭兵会谈,便是救回封主的最好时机。”
封魄低头沉思了片刻,微蹙的双眉渐渐舒展开来,大手一挥,激昂说道:“那好,我现在就去调兵,让各营即刻下山,候于山脚待命,待武翰传信过来,便可随时调遣。”
“还是不妥,”卓展忧虑地摇了摇头:“待武翰传信过来,我们务必要拿到会谈地点的定夺权,否则概不接洽。”
“哦,你有想法?”
卓展点了点头:“武翰自诩熟悉阳山,且攻山心切,区区一个会谈地点,不会思虑太多,为求速战速决,定会同意。
这个会谈地点我们得好好选选,不能是山脚,若武翰提前发动攻击,我们下山的兵将就会堆在山路上无法动弹,到时候只能等着被武翰割人头了。”
卓展盯着地图,聚精会神考量着,突然眼前一亮,手指着半山腰处:“这里最合适不过。”
封魄顺着卓展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正是位于半山腰的一块浅凹盆地,当地人称之为“睡龙地”。
这是阳山广袤山区里隐藏着的为数不多的几块盆地中最大的一块,地势广阔平坦,且有溪水相环,很适合屯兵驻营。
以这睡龙地为节点,下面的山路坡缓路宽,地势和缓,而上面的山巅则是层峦叠嶂山重水复的艰险地带,道路崎岖,易守难攻。
一旦拿下这睡龙地一带山水,抢先一步排兵布阵,便可反客为主,让武翰的大部队堆积在下方的山路上,无法动弹,卓展说的救回封主的举动便不难实现。
若是两相交战,一旦占得上风,便可一鼓而下,攻溃武翰的所有战力。
封魄顷刻领会了卓展的意图,赞许地看着眼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对他的睿智与机敏心折首肯:
“好,好,太好了!你……你真是……卓展,你若成为任何君主的谋臣,都会让四方胆寒。”
“封大哥,你过奖了,我也只是耍耍小聪明而已,若真是论起行兵打仗、治制维稳,我哪里比得过你啊。”卓展听到这赞许之词尴尬地笑笑,谦逊回避道。
“哎哎,你这人就是这样,明明一身的才华,却偏要刻意隐藏锋芒,大可不必!”封魄爽朗地说道。
“怎么样了,商量的有进展了吗?”
赤推门进来,一脸忧容,后面还跟着段越、江雪言、段飞、壮子。
“多亏了卓展这个智囊,大有进展啊,救回封主有胜算啦。”封魄欣喜说道。
“哦?赶快说与我听听。”
赤闻言急忙跑了过来,让封魄展开地图,将排兵布阵情况一一说与她听。
“喂,你们说我是不是长着一张让人特信不过的脸啊?”壮子黑着脸埋怨道。
“你又怎么了,是不是去传信,人家统领不听你的了?”卓展早已猜到壮子的际遇,调侃道。
“可不是咋的,就那个羽箭营统领,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架势,搞的我把赤找来他才信。哎,没想到走到哪里都是看脸的世界,没救了……”
壮子愤恨地叨咕着,但吐完苦水的他倒轻松了不少。
卓展见壮子不再抱怨了,也不再理会他了,转身喊住了江雪言:“雪言姐,我这边有事拜托你和段越。”
段越没有料到卓展会提她的名字,很是惊喜,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甜笑着走向卓展身边。
然而卓展却并没有抬眼看她,而是继续跟江雪言说道:“我需要绢丝上面的丝线,你们帮我拆些,越长越好,如果断掉了,就打结接起来,长度尽量能达到从将军府拉到望海台这样的距离。”
“好,我这就去找姜姑姑要绢丝,段越,走。”江雪言点了点头,招呼着段越一起回住处拿绢丝了。
段越虽没跟卓展搭上话,但依旧心花怒放,因为卓展需要她了,哪怕只是这样一点点小忙,卓展也没有忘记她,说明他心里还是有她的。
段越又靠这种无休无止的少女式联想,度过了一个愉快的晌午。
“对了,赤。”卓展扭头招呼道。
“嗯?”附在桌案看地图的赤应声抬起了头,一双天真的眼睛明净如清溪。
卓展很喜欢赤这样无邪、清澈的眼神,心中不禁生出一丝莫名的清爽,他淡淡一笑:“有事要你帮忙啊,你能不能让僖娘准备一些兽耳、兽毛、兽尾之类的?”
“你干嘛啊,cosplay啊?”一旁的段飞插嘴道。
“说正事呢,别闹。这兽耳、兽尾我想别在头上、身上……”
“不是吧……你这是想扮猫耳娘还是兔女郎啊?卓展,我认识你这么多年,可不知道你有这癖好啊……”段飞惊恐地看着卓展,作出一副我好怕怕的表情。
“不仅我要扮,你也得扮上!”卓展无奈地白了段飞一眼。
“啊,为啥啊?我可不好这一口,你要弄自己弄哈,要不你就找壮子……”段飞被吓得不轻,瞪着眼睛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卓展。
“想什么呢,注意点自己的心理卫生,亏你还是学生会主席呢,就这表率作用啊?我是要咱俩都扮成兽人的士兵,到时候好潜过去救赤她大哥啊!”卓展一脸嗔怒,很是无奈。
“你俩要去救我大哥?”赤愕然望向卓展。
封魄忙放下手中的地图,厉声驳斥道:“不行!你俩去太危险了,我兵营里有的是武艺高强的将士,琥珀、青金、黑曜功夫都不差,轮不到你俩去涉险。”
“封大哥,你听我说完。”卓展走到封魄身边,漆黑的眼眸坚定地凝视着封魄。
“营中将士都是彼此相熟的,尤其是琥珀、青金、黑曜三位,本就是你的一级近身军官,潜伏过去一眼便会被认出。若真是如此,不仅营救行动无法成功,还会连累到赤枢封主的安全。
我和段飞是生面孔,军中人不熟悉,若装扮成兽人,只要避开武翰的眼睛,定不会引起怀疑,这是最佳方案。”
封魄沉吟片刻,长吁一口气,猛然抬头:“那好吧……但是你俩要跟我保证,一定要保住你们自己和封主的命,若是情势不允许,万万不可硬来,回来便是。”
“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赤想说谢谢,却一时语塞没有说出口,只是别别扭扭地说了一句“多加小心”。
卓展的行为让赤很是感动,她看着眼前这个被她认定为“挚友”的男孩,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在心中涌动,仿佛要将自己的心掏出来看看,看看是不是全都印上了他的名字。
“报”一旗传令兵飞身入院,半跪在厅门外,拱手遥报:“封将军,半山处的先锋营刚刚派人护送上来一名兽人军官,说是武翰派来的传信官,这是密信。”
传令兵从怀中掏出一片龟甲片,双手托起呈给封魄。
“来了。”卓展与封魄相视一笑,一股熊熊斗志在胸中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