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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睛,眼前模糊的景象逐渐清晰,石川看到了照影那张殷切、紧张又分外美丽的脸,张了张干巴巴的嘴唇:“我睡了多久了?”
“你终于醒了!你都已经高烧昏迷三天了,真是担心死我了……”照影轻拍着自己的胸口,脸上欣喜忧愁参半。
“石川大哥终于醒了,我去叫他们来!”一直跟照影守在旁边的赤高兴地大叫着,甩着两条辫子就跑了出去。
“这里是?”石川用右手支撑着坐起,环顾着单调简陋的四周。
“石川大哥喝水。”段越端来一碗水递给了照影,不紧不慢地说道:“这里啊,是之前我们在穿山集摆摊的时候,隔壁摊位一个卖兽皮的老翁的家,我们都叫他良伯。也是巧了,那天你昏过去后,我们抬着你一路过来,碰巧遇见了收摊回家的良伯,就把你抬到这儿来休养了。”
“一会儿真得好好谢谢良伯,这荒野山村的,若不是他好心收留咱们,当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照影接过石川喝过的水碗,再次递给段越。
“嗯。齐坤呢?”石川问道。
“哦,前天他在穿山集买了银针,怕是这会儿在隔壁给卓展走针呢,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赤刚去叫了,应该一会儿就能来了。”照影温柔地说道。
“哟,石川大哥醒了啊!”
“将军!将军您终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石川大哥你真是条汉子,砍掉一条胳膊愣是一声没吭。”
“石川大哥,今晚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照影话音刚落,便呼呼啦啦进来一屋子人,小小的茅屋顷刻间被塞得满满当当的。
一白发苍苍的老翁从人群中挤了进来,背着手目不转睛地盯着石川看着。
“良伯。”照影起身欠了欠说道。
“哦,良伯。”石川也点了点头。
“嗯。”良伯的嗓子里发出类似应答的黏着的声音,转而清了清嗓子说道:“你的事,我都听你婆娘说了,真是条汉子。我第一次见到能活着从白国出来的人,还是这么多人一起,老朽真是佩服,佩服啊。”
“良伯哪里的话。”卓展客气地说道。
“不,这是真心话。”良伯瞄了眼卓展,摆了摆手。
“哦,对了,咱们这么多人,在良伯这里,怎么住的?”石川看了看这捉襟见肘的小茅屋,疑惑地问道。
“呵呵,我老鳏夫一个,孑然一身惯了,住的地方也小。除了这屋和我睡的那屋,西头还有一个屋,你婆娘和两个姑娘睡在西头,至于这帮粗老爷们,就只能让他们住谷仓去了,谷仓够大。”
“哦,那今天我也搬到谷仓去住。”石川说着便将腿伸出被子,探着下面的靴子。
“石川将军,不可啊,您这才刚退烧……”齐坤着急地说道。
“不用不用。”良伯摆了摆苍老的枯手,颤颤巍巍地说道:“你有伤,你还住这儿,甭跟我耍犟,在我这儿,我说的算。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吧,我这就给你们弄吃食去。”良伯说着就再次背着手从人缝中穿梭出去了。
“壮子还不快去,帮良伯一起弄晚饭。”卓展招呼道。
“哎哎,好嘞。不过段飞这二货出去弄食材,这咋还不回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壮子走到木窗边,向外张望着。
突然,窗外闪出了段飞阳光灿烂的脸:“回来了回来了。哟,石川大哥醒了啊,太好了,今天有好吃的了!”
“唉呀妈呀,咋每次都这么慌慌张张的,迟早被你吓出病来。还学生会主席呢,都不如壮爷我稳重。”壮子扶着窗棂,喘着大气平复着自己砰砰的心跳。
“哎,你们猜我买到什么了?南山特产,豆腐!”段飞说着提起竹篾包,下面还滴滴答答地淌着水。
“我去,可以啊,都传到西山这边了啊?卓展,看来这咱们得申请个专利了。”壮子惊喜道。
“这儿还有小鲫鱼,山鸡,野猪肉,葑菜,薯蓣。”
“行啊,够丰盛。今儿晚上壮爷就给你们好好露一手,熬个鲫鱼豆腐汤,再弄个猪肉酿豆腐,薯蓣炖山鸡,素炒葑菜,这几个了?再掂对两个菜,我去仓子那看看还有啥。”壮子嘟囔着快步跑了出去,准备他的大餐去了。
秋阳短暂,转瞬便湮没在远远的次山后面,唯留下一抹血红的晚霞,映得面前的漆水波光粼粼。
“哎呀呀,吃饱了吃饱了。”易龙拍拍圆鼓鼓的肚皮,靠坐在竹椅上打着饱嗝,“不过说实在的,壮子你这手艺真比得过大酒店的厨师了。怎么样,回到那边要不要来我们隐土帮一分舵的后厨工作,待遇从优。”
“去你的,壮爷我这是美食家的手,才不会伺候你们那帮鳖孙呢。”
“老朽我也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想不到活到这把年纪,还享了次口福,小伙子,托你的福喽。”良伯用汗巾擦拭着胡须上的汁水,啧啧称赞道。
“真的,这每一样菜式都是我没见过的,无论是在丹砂国还是白国,这味道都称得上一等一的好了。”照影给石川碗里又夹了一个大丸子,赞不绝口道。
“呵呵,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壮子不好意思地笑了,心里却是喜滋滋的。
“卓展,你们下一个目的地是哪儿啊?既然都拿到开图石了,就别藏着掖着了,咱们现在都是过命的交情了。”易龙翘着二郎腿,嬉皮笑脸道。
“过命的交情?还真不敢当。不过,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们早晚都会知道,丹砂国。”卓展的淡然说道。
“啊,是我们国家?”照影欣喜地说道,开心地看了看石川,转而又眉头微皱,略显戚然:“红姐他们果然去了丹砂国……”
“卓展,那咱们明天可以一块上路啊。”齐坤也很是高兴,欣然说道。
刚刚照影提到了妈妈令卓展有些愣神,见齐坤问话,赶忙回神说道:“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你们都是本国人,跟你们一起,我们打探起来也方便。”
“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们明天一早就走。”齐坤高昂道。
“段飞,你这都喝了七碗汤了,还喝啊?”卓展转头望着还在盛汤的段飞,惊讶道。
“好喝啊,鲫鱼汤能熬成这么白,不容易。”段飞虽平时怼惯了壮子,但对于壮子的厨艺还是十分肯定的。
“行了行了,以后再给你做,机会多着呢,少喝点儿吧。我告诉你,这玩意儿喝多了可下奶。”壮子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总要趁机调侃段飞一番。
“我又不是你,易受精的体质。”段飞把手放在嘴边,小声朝壮子说道。
“哎,你这人,还说这个不注意那个不注意的,你妹妹可还在这儿呢!”
“我乐意。”
“……”
哄笑声湮没了最后一缕残阳,月上星空,晚风瑟瑟,众人收拾完满桌残局便各自回去早早休息了。
空旷的谷仓中鼾声四起,尤其是壮子和魏子的高低声部二重奏,简直是震耳欲聋。
卓展皱眉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了头,试图让自己快点儿入眠。
然而一阵的脚踩干草声响起,被子里的卓展再次皱了皱眉,心想这是谁又起来上厕所了。然而一转念,不对,上厕所大步走出去就行了,何必这般小心翼翼,这些糙汉可不会讲究这么多。听这脚步声轻柔且谨慎,而且,似乎就在自己脚下,到底想干什么。
想到这里,黑暗中的卓展悄悄褪下了蒙在头上的被子,露出了眼睛,竖起了耳朵。
突然,卓展浑身像过电了一般,一只枯瘦的手伸进了自己的被子,来来回回摸索着。卓展心头一紧,倏地掀开被子,一把按住了那只干瘦如柴的手,令一只手肘朝着那黑影头部猛砸了过去。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响起,打破了这平静的夜晚,此起彼伏的鼾声也骤然停止。
惊醒的段飞第一时间燃起了火折子。
火光凑近的瞬间,卓展看清了对面那张惊悚万状的脸,这个鬼鬼祟祟的贼居然是猴子,而他被卓展按着的那一只手,半个手掌已经伸进了卓展的背包。
整个谷仓霍地明亮起来,段飞已飞快地将三盏烛灯全部点燃。橘黄色的灯光下,所有隐土帮的小弟都已起身聚在猴子身侧,怒视着对面的卓展。
“猴子,你特么居然偷东西!”壮子揪着猴子的领子一把掀过去,却被魏子狠狠打了一下手腕,辣辣的生疼。
“起贼心的正主不是猴子,是易龙。”卓展冷然说道,目光扫向站在猴子身后的易龙:“易龙,我知道你打的是司空的注意,但用偷这种方式,太下作了吧。”
“呵呵,”易龙拍了拍手,“不愧是卓老大,我易龙这次算是班门弄斧了。不过我隐土帮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如果偷也算是下作的手段,那我们对你们就真是留足情面了。”
“靠,易龙,这么多天相处下来,我还以为你们这帮人都跟我们站在一条线上了,我今天还寻思着你们也许本性不坏,没想到晚上你们竟然给我搞这一出,都特么把吃进去的晚饭给壮爷我吐出来!”壮子很是愤怒,破口大骂道。
“呵呵呵,壮子,你想多了吧,咱们各为其主,目的不同,怎么可能站在一条线上?该说你单纯呢,还是说你蠢呢?”易龙探过身子,阴阳怪气地挑衅道。
“你!”壮子盛怒之下骤然亮出侄虎爪,嘶嘶冒起来的热气吓的易龙赶忙向后退去。
“嚯,几句不合就耍上狠了。好,既然撕破脸了,那咱们就在此别过吧。”易龙扎紧裤带,晃晃荡荡地就去拎墙角里的行礼。
“卓老大,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喽。”易龙挥了挥手,带着手下大步走出了谷仓。
“呸,后会有期个屁,壮爷我见一次打一次!”壮子抓起谷堆里的一个木耒,用力甩向了门口。
木耒“咣当”一声打在了已被推上的大木门上,掉在了草堆里。卓展望着被风吹得吱吱呀呀的木门,又摸了摸背包里安然无恙的司空,长长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