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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着小谷,加之有厚实的毛皮披风护体,卓展他们不到半日功夫便到了龙首山,直奔山顶的驯兽世家,妫家寨。
为了方便卓展他们能在妫家顺利进出和调查,高堂雪也陪同他们一起过来了,一路上倒是又跟卓展讲了不少关于她那个大嫂妫青青的日常琐事。
众人一路顺着龙头形状的山脊木栈一路上山。
这龙首山地形复杂,峰谷叠错,并不像数厉山那般舒缓,他们几个又是过吊桥,又是穿洞峡,费了好一阵儿功夫才攀到了坐落在两大龙角峰之间的妫家寨。
高堂雪向典门说明了身份,又展示了高堂家的特有的纹印,才顺利地进寨。
跟高堂家一样,一进寨门,满寨的困兽柱石映入眼帘,各色珍奇异兽和驯兽师在寨中忙碌着,寨门正中一条宽阔的板石路直通前方的连栋木排楼,整个寨子虽没高堂家那般气派宏大,但也看得出是十分有实力的大户家族。
板路的尽头,远远迎过来一个笑容可掬的白胖男人。
男人快步疾走,笨重的身体和肥大的罩衣看起来有些滑稽,但看得出来他很热情,边走边拱手,大声高喝:“哎呀呀,哎呀呀,刚刚家老来报,说是高堂家的小姐来了,我还不信,这一见芳容才知是真的,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妫亢哥!”高堂雪也笑着迎了上去,她认得,这是妫家新一辈的大儿子,妫亢。她小的时候,妫家父亲曾带着少年妫亢去过一次盘龙寨,只不过那时的妫亢还没有这么胖,但眉眼笑容还都是少年时的模样,很容易便认出来了。
“雪儿啊,大老远来怎么也不事先打个招呼,大哥我也好做些准备。来来来,快进屋,外边冷。”妫亢满脸堆笑着,快步上前,亲自去掀门帘,忙前忙后殷勤的很。
“是雪儿来的唐突了,妫亢哥不要介意才是。”高堂雪笑着,引着卓展他们进入了妫家的正宅。
“二吉,你看看谁来了?”妫亢高声喊道。
正堂后面快步走出一个形容枯槁的瘦长男子,大而无神的眼睛,蜡黄的肤色,与那白胖的妫亢站在一起,活像一对捧逗的相声演员,有一种莫名的喜感。
这个麻杆男人便是妫家的二儿子,妫吉。
妫吉面无表情地扫了眼众人,恭敬地拱着手,声音却有气无力:“在下妫吉,家中排行老二,久仰高堂家大名,今日得见高堂家大小姐,实属三生有幸!”
“哦,原来是妫吉哥哥,长听父亲提起过你们三兄弟,除了妫亢哥,一直没机会见着,此番来拜访,倒是圆了心愿了。”高堂雪客套地说道。
“三弟妫良去莱山封地给封主送兵兽去了,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雪儿妹妹这次怕是无缘得见了。”妫亢感慨道,很是遗憾的样子,表情夸张的有些假。
“不打紧,以后咱们经常往来,总有机会见面的。”高堂雪笑盈盈地说道,“哦,对了,妫亢哥,妫吉哥,还没给你们介绍呢,这几位是华国远道来的朋友,我们高堂家的座上宾,此次随我一同前来,是有事情向你们二位请教。”
然而那殷切有加的妫亢却似乎对卓展他们很是不屑,选择性地忽略了他们,甚至都没正眼看他们一眼,也没打一声招呼,朝高堂雪笑笑,转身便去吩咐妫吉去告知后厨准备饭菜了,搞得已经拱手抱拳准备礼节性客套一番的卓展他们很是尴尬。
妫亢的势利行为让高堂雪也很是难堪,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卓展他们,赧然笑着。
“哦,对了,雪儿妹妹,”转过身来的妫亢又瞬间挤出满脸的笑容,兴高采烈地说道:“青青这次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我们妫家就这一个小妹妹,三个哥哥从小就都疼着她,这突然嫁走了,我们几个心里也是空的慌,平时闲下来的时候就想她。”
高堂雪心中一沉,抿了抿嘴唇,蹙眉说道:“妫亢哥,这也是我此番来龙首山的原因,大嫂她……”
“青青她怎么了啊?病啦?”妫亢看着高堂雪的样子,油光满面的脸上,夸张的笑容瞬间凝固了,瞪着眼睛焦急地问道。看的出来妫亢是打心眼里关心这个妹妹,这恐怕是卓展他们进门以来他唯一一次展现出真实的嘴脸。
高堂雪连连摇着头,期期艾艾地说道:“大嫂她……大嫂她昨天失踪了……”
“你说什么?”妫亢深吸了一口气,吓得向后踉跄了几步。
“同时消失的,还有高堂家珍宝阁的全部宝物和仓廪里的二十箱贝币。”高堂雪肃容说道。
听到此处,妫亢一个激灵,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整个人都呆傻了:“青青她……怎么可能……青青她不会的,不会的……”
“做出这种事的应该不是令妹。”卓展上前一步,正容说道。
“那是谁?那我妹妹呢?”妫亢猛然抓住卓展的袖子,急迫地问道。
“这就是我们此行要向你核实的,妫大当家,敢问令妹的闺房是否还在?”卓展肃容问道。
“在在在,都在的,青青走了之后就一直没动过,只是过段时间丫鬟就去打扫一次。”妫亢赶忙从地上爬起,颤抖地跑在卓展前面,弓着腰:“在这边,我带你们过去。”
妫亢引着卓展他们上了二楼,来到了妫青青出嫁前的闺房。
午后的阳光透过宽敞的窗子照了进来,将整个房间都照得暖融通亮,细小的灰尘在耀眼的光晕中跳动着。虽空置了半年,但依旧可以闻到女儿家的胭脂香。
“东西都是按青青出阁前的样子摆放的,没动,我娘有时候想青青了,也会过来看看。”妫亢诚恳地说道。
卓展礼貌地向妫亢点了点头,径直走向了妫青青的梳妆台,一一查看着,脑海中回忆着在高堂家看到的景象。胭粉、黛黑、花黄、簪钗……
看着看着,卓展倏然瞪大眼睛,回头激动地看着妫亢:“令妹是左撇子?”
“没错啊,”妫亢眨了眨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青青她从小就惯用左手,我娘管了她几年也没管过来,最后干脆就由着她了。”
“再让我看看衣柜!”卓展急切地对妫亢说道。
“好,这边。”妫亢拧着肥硕的身躯,小碎步快走到衣柜前,打开了柜门。
卓展并未上前,只是随意打量了一下柜中衣服的颜色,心中便有了答案。
他自信地看了眼高堂雪,又看了眼妫亢,气定神闲地说道:“现在已经完全可以确定,嫁入到高堂家的那个妫青青是假冒的。”
“啊?”妫亢惊的大叫一声,激动地抓着卓展的前襟质问道:“那我妹妹在哪儿?在哪儿?”
“妫大当家的,你先别着急,听我慢慢说,我还有其他问题要问你。”卓展慢慢推开妫亢,整了整自己的衣襟。
“妫亢哥哥,我知道你很着急,但现在着急也不是办法,还是听卓大哥先说吧。”高堂雪赶忙劝道。
妫亢看了眼高堂雪,又眯眼觑着卓展,木然地点了点头,不再作声。
卓展轻叹口气,悠悠道:“你们看,妫青青惯用的梳篦、毫笔都是放在左侧的,还有铜镜左边这里,也比这边磨损的严重,说明她经常用左手去移动,而高堂家的那个梳妆台则正好相反。
再就是柜中的那些衣服,妫青青的衣服颜色都是偏素色的。而高堂家的衣柜中,陪嫁带过来的素色衣服都被放置在衣柜的最下边,那个假妫青青常穿的都是高堂寨主后来买给她的,衣服也都是颜色鲜亮、样式复杂的款式,这根本就是两个性格品味完全不同的人的穿衣打扮习惯。”
“原来如此……”高堂雪颔首喃喃道。
“敢问妫大当家,令妹可喜食嚼子糖、爱看街头杂耍和木偶戏?”卓展盯着心情激动的妫亢,再次问道。
“怎么可能!这龙首山下山一趟并不容易,她平时都很少出去,怎么会接触到那么粗鄙的东西。”妫亢端着肩膀,鄙夷道。
“那令妹可会驯兽,是什么级别的?可否厌恶兽?”卓展不给妫亢喘息的时间,接连发问。
“驯兽她倒真不会,我们妫家这代三个男人,哪用得着她一个女儿家。不过说到厌恶兽,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我妹妹虽不会驯兽,但很喜欢这些珍奇异兽,从小就是跟这些兽玩儿到大的,怎么会厌恶,天大的玩笑。”妫亢一本正经地说道。
卓展无奈摇了摇头,重重叹息道:“不管多么不愿意承认,但令妹确实是被换掉了。”
“啊?那我妹妹现在在哪儿啊?”妫亢很是激动,带着哭腔质问道。
“妫大当家,妫青青出嫁当天,你确定走上红轿的是妫青青本人吗?”卓展攒眉问道。
“我确定我确定。当天我亲眼看着丫鬟兰姑给青青盖上的大红盖头,是我这个做大哥的亲自拉着她的手碾的五谷,挑的红帚,上花轿也是我扶她上去的,这个不会有错。”妫亢肥手一挥,肯定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能确定真的妫青青不是逃婚了……”卓展脸色有点暗沉,眉头已然拧成了个大疙瘩。
“青青她可是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我们妫家家规很严的,妫家的女儿怎么会做出逃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妫亢愤愤道,一脸轻蔑地看着卓展。
“如果真是逃婚就好了,就怕不是……”卓展沉吟片刻,冷冷说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妫亢被卓展盯的有些发毛,阴着脸问道。
“意思是你妹妹很可能早就出危险了!”一旁的段飞实在看不惯妫亢那副狗眼看人低的势力样子,再不愿像卓展那般顾忌,快言快语说了出来。
“啊?!”妫亢满脸横肉的大肥脸瞬间失去了血色,重重撞靠在梳妆台上,呆若木鸡。
“妫大当家,你可有从龙首山到数厉山送亲队伍这一路上走过路线的地图?”卓展泯然问道。
“有有有,这个有,我们妫家长年往各个封地送兵兽,自然有详细的地图,我这就去拿来。”妫亢说着便笨拙地跑到门口,怒喊道:“二吉,快把地图给我拿来!”
不一会儿,麻杆妫吉便怀抱着一堆兽皮卷轴晃晃荡荡地跑了进来,硕大的眼睛怯生生地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妫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妫一把夺过妫吉手中的卷轴,慌乱地一卷一卷翻着,终于找到了龙首山到数厉山的地图。妫亢转身来到梳妆台边,用胳膊将台面上的东西都划到一边,手忙脚乱地摊开了地图。
“就是这里,从这儿到这儿。”妫亢一边指着地图,一边看着卓展。
卓展低头注视着地图,指尖指向了一处两山相连的山谷处,谷口是一片水泽,谷内还简单地画了一条小鱼。“这里是哪里?”卓展严肃问道。
“这里啊,这里应该就是当天送亲队伍歇脚的地方,有个渔场,外面这里是苕泽,是两地间唯一的水源,我们送货走脚也都是在这里歇着的。”妫亢匆忙说道。
“就是这里了。”卓展的指尖沉重地点着那条简单勾勒的小鱼,阴云不展:“走吧,去这个地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