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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广的消息传到武昌时,如一盘冷水浇在这座欢庆的城市中。
最近有两个不好的消息。
淮西弥勒教军攻下了河南中原,韩山童在开封称帝,国号大宋,以示继承了被蒙古人灭亡的大宋的国统。敌人的敌人未必是朋友,在邹普胜看来,淮西弥勒教军的过分强大不是好事。
另一个坏消息就是红巾军消灭了南锁红巾孟海马,明玉珍部在湖南路境内倾向不明。这是邹普胜最担心的事情,湖南路的失控意味着天完朝廷内派系平衡的失衡。郑晟太强大了。广州东路和湖南路都不算是非常好的地盘,但强枝弱干的趋势已成。朝廷在江北,还要面对朝廷的直接威胁。如此一来,彭莹玉在江西的地位将非常重要,成为天完朝廷的定海神针。
郑晟、彭莹玉和朝廷将在天完朝廷里成三足鼎立之势。看上去彭莹玉的实力最弱,但他的影响力不只是体现在兵马的多寡上。
天完朝廷管不了淮西弥勒教,但湖南的战事属于天完朝廷的内战。朔风南下,武昌城的天气似乎也变得阴沉起来。唯一不变的是城外兵营中士卒们训练时发出的单调的喊叫声。征兵,练兵……无论那个派系,几乎把所有的经历都放在这两件事上。
清晨,徐寿辉紧急召集彭莹玉和邹普胜等一干文武,商议如何处置郑晟。
这事可大可小,但一个处置不慎,便有可能导致天完朝廷分崩离析。既然郑晟可以攻打孟海马压制明玉珍,那么赵普胜是不是也可以去击败正在经略安庆的陈友谅。
说到底就是要维护朝廷的威严。
朝臣们一个个到来,彭莹玉一身百衲衣,但他的弟子们早就一个个换上了锦衣。
徐寿辉长相当真伟岸,看上去宝相威严,与庙里的佛像有几成神似。他本是一个贩卖布匹的商人,被邹普胜看重请入弥勒教军。人生的一副好皮囊还是很管用的,他心甘情愿被拥戴当了皇帝,因为他也有一颗反鞑子的心。
但没想到义军举事后,他首先要面对的不是预想中的鞑子大军,而是自家人的窝里斗。
徐寿辉提前命侍卫设下座位,他这个皇帝没什么威严,还要看台下的几个臣子脸色做事,何必受他们的三跪九叩大礼让旁人嫉恨,不如博个好名声。。
邹普胜坐在了左手第一位,彭莹玉坐在了右手第一位,师徒两人面对面。
徐寿辉先开口阐述:“近日湖南路发生了一件大事,郑晟部将彭怀玉击杀了孟海马,张宽仁……”他说话语速不快,在场的诸位的都清楚的事情,他说了好一会才情况说明白,但没有一点遗漏的。
邹普胜和彭莹玉也不着急,彭莹玉甚至闭上了眼睛,恍如入定,只有坐在下首的倪文俊很不耐烦。
“各位爱卿看该怎么处置?”徐寿辉以一句询问结束了自己的陈述。
邹普胜看彭莹玉不像是要开口的样子,轻咳一声,道:“孟海马曾向朝廷上过降表,是朝廷的藩臣。郑晟这么做形同造反,不能纵容。”
倪文俊接着话茬道:“郑晟奸猾残暴,湖南路各支义军对这等行径愤慨不已,朝廷当起兵前去讨伐。”孟海马是他的结义兄弟,这里面没有人比他更愤慨。
邹普胜不喜他胡乱插话,横了他一眼。
自攻下武昌后,天完朝廷一直在募兵。彭莹玉也在南昌也招募了几万壮士。朝廷眼下有些本钱,但用在什么地方不是一个人说了算。他们在坐的诸位要达成共识,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才能在这个世道中立足,维持住朝廷的威严。
湖南在武昌的上游,如果让郑晟在那里立足,在邹普胜看来会直接威胁到天完朝廷的生存,但彭莹玉肯定不这么想。张宽仁轻松潇洒的放弃南昌走了,彭莹玉吃了这么肥的地盘,不可能这么快就忘了好处。
邹普胜的确有起兵讨伐了郑晟的想法。红巾军善战,但他自信能攻下湖南,前提是得到彭祖师的支持。如果彭祖师从南昌出兵,倪文俊从武昌出兵,再拉上赵普胜,三路齐发。红巾军没有水军,占领的地盘里官兵和盗贼尚未清除干净,再全盘压制下,明玉珍可能会做内应,孟海马那些投靠红巾军的部将可能反水,还可以拉上北锁红军作为帮手,他看不出自己有什么不能获胜的理由。
问题的关键在彭莹玉身上。
邹普胜看着师父,师父紧闭着眼睛。
他终于忍不住了,开口询问:“师父认为该怎么做?”
彭莹玉长长叹息一声,听者无不生出恻隐之心。诸位弟子们,包括坐在台上的徐寿辉都让这个大和尚心力憔悴。这是他解不开的局。
和尚抿抿嘴巴,把皮球踢给了皇帝:“陛下怎么看?”
“郑晟做错了事,”徐寿辉道,“但是朝廷如果起大军前往湖南路,就是错上加错。”他说的很干脆,与平日应声虫的模样迥异。
倪文俊不乐意了,站出来道:“陛下此言差矣……”
彭莹玉心里百味杂陈,敢直面对皇帝这样说话,天完朝廷那里有什么威严可言。郑晟折了朝廷的威严,但根子是在武昌城决定的。他开口打断倪文俊,道:“贫僧一辈子反鞑子,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你们中多数是贫僧的徒弟,追随我这么多年,如今也都成了一方豪强。郑晟不听贫僧的话,你们也各自有各自的主意,但贫僧不偏袒任何一个人,贫僧绝不会对自己的徒弟加刀兵。”
话音落地,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除非有人投靠鞑子。”
徐寿辉赞许道:“祖师爷所言极是,朝廷曾给郑晟封赏,命他经略西南。他击杀了孟海马,犯了众怒,朝廷应该派人前去训斥,而不是擅起刀兵。”
他是邹普胜推上皇位的,但也有自己的想法。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有谁甘心当木偶。朝廷不和,才有他的机会。
彭莹玉坚决反对,意味着征伐郑晟的计划破产。他在天完朝廷中无官无职,但影响力无处不在。即便在郑晟军中敬仰彭祖师的人也不计其数。
邹普胜见局势再无挽回的余地,不说话了,没必要再做恶人非要与师父闹的不可开交。
彭莹玉道:“淮西军在中原连战连捷,我看鞑子多年未征战,已经忘了该怎么打仗。西南交给郑晟,朝廷当早些起兵攻占江南富庶之地,断了鞑子的财源。”
江南虽然也出现了多家义军,但宽撤不花撤到那里后,增强了官兵的实力,义军渐渐被压制住,躲在山林里暂避锋芒。
彭莹玉自攻下南昌后就盯上了江南,他的一生都在与鞑子战斗,取得了一点成果,但断然没有停下来的道理。
各派兵马都在征战,天完朝廷往西南被郑晟挡住了去路,而且西南多是贫困的之地,攻打下来也没多大的油水。这也是邹普胜没有下决心与郑晟决战的原因。北方被淮西弥勒教军占了,在河南把蒙古人打的屁滚尿流,前次与淮西弥勒教军打了一仗,还是彭莹玉前去调停的,双方达成协议井水不犯河水。
那么朝廷唯一可以进军的方向就是江南。那里是鞑子的地盘,那里是最富庶的地区,这两条理由就足够了。
邹普胜低下头好生想了想,道:“我赞同师父的主意,但首先要确保郑晟不会在我们背后捅刀子。”
彭莹玉摇头道:“他不会的。”这是一种直觉的信任,没有理由。不仅对郑晟,他对自己收的每个弟子都有同样的信任。哪怕况普天常常背着她弄一些小花招,甚至欺骗他,但他的心不会坏到坑害自己人。
他传教多年,看的便是人心。天完弄成今日这个局面,他早就明白,自己只是个引火者,但没有能力控制这片野火向哪里燃烧。
他现在只希望这片野火能把这个肮脏的帝国烧成废墟,哪怕把所有跟着他点火的一起烧干净。总有人会在废墟上重建的,南人最不缺的品质就是勤劳。
“生有何欢,死有何惧,喜怒哀乐,皆归尘土……”他心里默念这句随着红巾军强大而流传天下的箴言。这是明教的揭子,但也是出自佛教的思想。
他什么都不要,也不在乎最后谁是最后的胜利者,只要蒙古人被赶出汉人的领地,他便可以在佛前还香愿了。那是他十岁的时候,看见蒙古人提着鞭子把家乡的南人活生生将打死后许下的香愿。
他可以信任郑晟,但邹普胜却不行。乱世中的枭雄,从来没有把自己的命门放在别人手上的道理。
他急速的盘点自家的情况,道:“师父要攻打江南,我很赞成,但倪文俊要留下来驻守武昌。陈友谅在安庆屯兵,可是从水路威胁应天府;师父则可以从南昌经浙东山区发兵,分兵两路夹击江南。”
如此一来,天完朝廷能给彭莹玉的帮助就有限了。邹普胜打得好主意,彭莹玉攻下江南,那里也是属于天完朝廷的,因为彭祖师不会徇私。他首先要确保自己处于不败之地。朝廷正在屯兵集聚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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