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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福来目光先一直紧随在月儿窈窕的背影,在江南也极难见到这般清新脱俗的女人。
食色性也,男人本色。但如果眼前这个人的真实身份,他只怕要趴在地上不敢抬头。直到郑晟的背影快要在门口消失,他才缓过神来,拱手高呼:“兄台居何处,不知能否做个朋友。”
郑晟刚才那番话说明他在天启中及有人脉,而且很可能与于家不是一个派系的。他们这些金陵的商人每日到这里来饮酒可不是为了作乐。江南乱世,每日市井中有无数流言蜚语,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无论是于家还是张家或者郑家,只有能与天启搭上关系,他们后面几十年的荣华富贵便又有了着落。
天启占据了大半个江南,现在看来刚刚南下盘踞在松江的张士诚不是他们的对手,除非大宋南下,江南这片丰腴之地是注定要归天启了。
郑晟转过身,在门口露出半边脸来,“可以啊,我会再来这里饮酒的。”
郑福来看他回答的不怎么热情,急道:“兄台做买卖在金陵也是需要帮手的。”
“说到底,在江南赚钱还是要靠你们这些人啊。”
说完这句话后,郑晟的皮靴踩下台阶。
月儿紧紧跟在他身后。
三百步外阴暗的森林里,亲兵卫统领秦飞章带着一帮部下站了两个家时辰。
郑福来眯着眼睛等着这一群人在黑暗中消失,“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谁。”这些日子,他打听了许多天启的事情,但没听说有一个什么姓郑的厉害的人物。天启的宗主倒是姓郑,但宗主并无兄弟族人。
他拍着脑袋返回屋子里。眼下的江南是各派势力的争相角逐的地方,鱼龙混杂,他们这些人急于找门路,但也要小心翼翼。
听说大宋的朱元璋踹意图对江南动刀兵,不甘心这一大块肥肉落到天启手里,但今日这座屋子里的的人见识了天启的兵威后,都愿意在现在这座城里下注。他们手里有钱粮,还有门路,但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献出去。
二十个亲兵卫踩在潮湿松软的道路在黑暗的夜里行走。月儿靠在郑晟身边,亲兵卫们跟在十步开外。郑晟不说话,便不敢有人言语。
走了许久,“于家的人名声很响亮啊。”郑晟轻声道,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月儿说。
月儿抬起脸来,道:”夫人是个有本事的人。“
刨除她对郑晟的情愫带来的偏见,于凤聪的确是值得每一个女人羡慕和佩服的。月儿偶尔拿自己与于凤聪做比较,换做她在于凤聪的位置,绝对不能如今日的于凤聪这般帮到郑晟。……所以对许多事也就认了,虽然有些不甘心。
“嗯,”郑晟由衷的回应:“她的确是个有本事的人。”
一个有本事的女人,他自己选择的,也是他最爱的女人。
天启与大宋是天下最强大的汉人势力,至于天完、张士诚和方元珍,终将会成为不愿意退场的失败者。天启朝气蓬勃,令人向往,也令人畏惧。如果说天启中有什么值得那些心怀忐忑的豪强的亲近,那只有于家。这是他故意为之,但事情的发展未必能如他所想。
“夫人很快就会回来了。“郑晟看见前面有一个泥坑,伸手拉了拉月儿的胳膊。
一个很自然的动作。月儿感先感受到铁钳一般的大手,随后心中一颤,就像一只小怪兽忽然苏醒过来,在胸怀处乱跑乱撞。她便愿意这只有力的大手就这样永远拉着她,就像当年在冰冷的江水中那个温暖的怀抱。
…………
于凤聪回广州去了,她要把整个于家的根基从广州迁徙来金陵,包括在琼州操练了半年多水师的于少泽。
这是个有眼光也有魄力的女人,但此行让她错过了金陵城里的一场盛宴——天启最大的庆功宴。郑晟有言必行,当日在金陵城外对三军许下诺言,这场庆功宴邀请了所有立下军功的将士。
随着追击宽撤不花的彭怀玉返回金陵城,标志这场盛宴正式开始。
清明节后三日,老天爷赏脸给了一个晴天。
清晨朝阳的沐浴中,玄甲红衣的大军走入金陵城高大的石墙们,铺天盖地的旗帜如火烧云般绚丽,街道两边挤满了围观的百姓。
彭怀玉昂首挺胸催马前行,宗主准许他披甲进城,是彰显天启的军威,又何尝不是对他的奖赏。
进城的街道一路戒严,大军进城兵分四路,往四城兵营驻扎,彭怀玉在骑在高头大马上,跟着秦十一的引导直至宗主府前。他在外人面前显得再威风,面对秦十一还是旧模样。在天启军中他大概也只有这么一个惺惺相惜的朋友了。
雄壮的将士在金陵城中耀武扬威,正是给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看看。
大将军卫队一路往城中走,距宗主府三里,再往里归宗主的亲兵卫的驻防。秦十一笑嘻嘻的下马拉住彭怀玉的战马缰绳,道:“大将军,就在此处下马吧,这一仗可是打出了大将军的威风。”
彭怀玉翻身下马,抬头看了看前方,有些不甘心的说:”可恨那朱元璋不知好歹,没能抓住宽撤不花。“
宽撤不花是南派弥勒教的大仇人,他听说了彭文彬在广德生擒了赛罕和满都拉图,自己让宽撤不花跑了,心里有些不痛快。
“一个狗鞑子,死在谁的手上不一样,谅朱元璋也不敢放了他。”秦十一完全没把这蒙古王爷放在心上。彭怀玉攻破进金陵城,是天启大军东进走最大的功劳,也是他活生生从张宽仁手中抢过来的。宽撤不花走了便走了,一心念着这个蒙古人的、,倒是显得彭怀玉小家子气了。
金陵一战让彭怀玉勇名扬天下,即便站在道边眼高于顶的亲兵卫见到彭怀玉也不敢直视。
秦十一走在彭怀玉身后,如同扈从。
世间的事情变化的还真快,短短半个月天启的军神就变了人。现在谁还能记得天启军是随着张宽仁一路辗转,从荆州东下席卷了大半个南国江山。
宗主府便是就是宽撤不花的宅子。郑晟进入金陵在皇宫旧址走了一圈,对那里毫无兴趣。那么地方太旧了,尤其在雨天的夜晚,阴森森的,旧墙杂草间仿佛有孤魂野鬼在游荡,便把府邸设在此处。
他不住进皇宫,还有一个念头,现在部下中鼓噪劝他称帝的声音不绝于耳,这天下已经有汉人两个皇帝,天完的徐寿辉和开封的韩林儿。“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这是朱升献给朱元璋的策略,在任何一个乱世都是适用的。他现在还不想成为第三个。
秦飞章在门口等着领二人进门。看见秦十一时默默的用眼神了打了个招呼。他二人是真正的亲戚本家。
“大将军,宗主等候多时了。”秦飞章把两人往里面引。
整齐方正的青石铺成的路面,上面被清洗的一尘不染。两侧威武的亲兵卫目不斜视。
彭怀玉迈着方步走进去,他像个冲锋陷阵的勇士——直到看见会客厅中郑晟身前端坐的张宽仁。
心里虽然有些不自在,但他行动可一点没耽误:“拜见宗主,大将军!”
“彭大将军!”郑晟大笑起身相迎,”一战扬威,让鞑子闻风丧胆。“
”没能擒获宽撤不花。“
“朱元璋那小子不懂事,大将军莫要与他计较,我已经派人去开封面见小明王。“
郑晟拉着彭怀玉的胳膊。
张宽仁也站起来,从见到彭怀玉一字不言,只是和善的笑。
彭怀玉警惕道:”末将不知道大宋怎么打算,但看朱元璋的模样,要做好防他南下的准备。“
“嗯嗯,”郑晟随口答应,“擅起争端,谅他没那个胆子。”
跟在后面的秦十一眉飞色舞,“南北弥勒教原是一家,鞑子未灭,他怎敢欺天下汉人。朱元璋不来则罢,敢来必叫他有来无回。“
天启军士气正旺,此时不惧任何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