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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地下室的玩家档案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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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挂掉电话,走出机场,江涯有些不耐地脱下了风衣……美国气温较低,而东城却高温闷热。看看地面,似乎才刚下过雨,这让年轻人的心头,掠过一丝淡淡的阴霾。

    想起来那也是一个闷热的阴雨天之后,两个吊儿郎当的少年浪迹在灯红酒绿的池袋,喝过街边女仆装少女递过来的奶茶,挠过小巷里流浪猫咪的肚子,实在是无所事事。他们高谈阔论着未来,然后渐渐沉默下去,清楚地明白那不过是幻想……未来这种东西,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既定的事实。

    而后天色渐暗,一个遥远的跨国电话响起,对面传来一个柔和的中年女声,江涯看着毛小天的唇角,从高高扬起到无声落下……但是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直到电话挂断,少年的手机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掉落在地,大雨倏然而起,狂风阵阵掀起柔软的衣角。

    那是江涯第一次看见毛小天落泪,这个没脸没皮的二世祖,像个丢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儿似的,在人流攒动的天桥上,抱着膝盖嚎啕大哭,他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那之后的三天,少年都未曾言语,也不曾吃饭,只靠着一瓶又一瓶清酒,熬过了暗无天日的时光。直到江涯失却了耐心,重重的拳头落在那消瘦的面颊上,砸出鲜红的印子来,他才又皱了皱眉头,反应过来——原来自己还是活着的。

    “为什么打我?”

    “想让你清醒一下,把事情说清楚。”

    “……我说出来,你可能会觉得我有病,我爸妈都觉得我有病。”

    “你不说我才以为你是神经病。”少年吸溜着刚买的叉烧面,唇边一点点看上去很好吃的汤汁。

    毛小天看着他的侧脸,竟然微微笑了笑,道:“江涯……你谈过恋爱吗?”

    “什么玩意儿?”江少爷抬头,一脸懵逼:“我可没有早恋的习惯。”

    毛小天不理他,接着道:“我谈过……”

    “怎么,你爸妈因为你早恋把你送到日本来了?”

    少年生气:“你他娘的好好吃饭,别打断老子。”说罢又喝了一口酒,神色恹恹的:“我认识他的时候,年纪还很小……十四岁。”

    “你他娘的现在也才十六岁。”

    “你能不能不说话了,好好听故事不行吗?再说老子不讲了。”毛小天气哼哼地把酒瓶子拍在桌上。

    江涯瞟他一眼,放下筷子,缩回床上,双手枕在脑袋下,呵呵两声:“这样才算有个人样子,比那整天半死不活的好多了。”

    毛小天先是一愣,随即回过神来,无奈叹气:“你呀……”倒也没多说什么,只同样转过身去缩回床上,缓缓道:“那一天……”

    那一天,年轻人从树下走来,阳光透过葱郁的树木落下,落在他明亮的双眸和小麦色的皮肤上,衬得那身绿色军装越发夺目……彼时少年正在院子荡着秋千,百无聊赖地读着暑假必读书目中的一本,那是马尔克斯《霍乱时期的爱情》——那位伟大的作者说,在他小说的无数地方,都有着对爱情的恐惧,仿佛爱情小说是一种感觉,而这种感觉伴随着恐惧。毛小天想,大概就是在那一天,他知道了这种恐惧是如何伴随着爱情的到来,表现出来的。

    “你好,我叫韩晨。”

    年轻人比毛家小少爷大了整整八岁,是一名成绩优秀的大学毕业生……所以甫一入伍,便成了少将身边的通讯员。因为身份的特殊,他几乎每一天都会出现在这个落满阳光的庭院,久而久之,他便开始指导少年的功课,并十分惊讶于少年诡异而惊人的进步速度。秋千上嬉嬉闹闹不成规矩的小孩儿,竟然如此聪慧优秀。

    “十四岁的高一生,真是跳级怪。”

    “那是,你也不看我这家里,都是些什么样的人物,我姐姐21岁,可都大学毕业好几年了。”

    每每说到这里,年轻人便会摸一摸少年的头发,笑容中透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宠溺。而两个人的第一次隔阂,却是出现在那一年的寒假里,因为一本突兀出现的书——在毛小青的卧室里,静静地躺着。

    “《孽子》?讲什么的?”少年半躺在姐姐的温香软卧中,闲闲地翻开了那书的第一页。

    ——

    “江涯,你知道么,我到如今都觉的那本书是有魔力的,否则为什么我一看便停不下来了,以至于第二天,他也看到了同样的一页——青春鸟,公园是我们的巢穴,同性的恋情啊,得不到祝福,只有青春,只争朝夕……那之后,我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见他,父亲说他病了,请了假,可我知道,他没有。于是我逃了学,买了火车票,独自一人赶赴他的家乡。可是他没有见我……整整三天,我怕被父母老师责骂地太厉害,只好回家去。两个月后,他回来了,瘦了一大圈儿,也再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

    江涯一直沉默着,直到少年此刻的停顿,才转过头看他一眼:“然后,你就动用了你少爷的身份?”

    毛小天有些惊讶地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少年起身,没有回答,而是拿过桌上的酒瓶,随手一倾,便是小半瓶没有了“否则……你不会这么愧疚。”

    毛少爷无言以对地垂下双眸:“是的……我做了一件几乎无法弥补的错事——我买了一种药,然后下进了他那天的晚饭。我们……在一起了……”

    “去年的事情?”

    “嗯……那时候家里人正在商议过几年送我出去留学的事情,我说能不能缓缓,结果,就在那几天,却被大哥发现了蛛丝马迹……开除军籍,对于爷爷来说是一件多么轻松的事情,诋毁一个人的名誉,更是一个上位者手到擒来的把戏……于是……”

    同样一个瓢泼大雨的夜里,少年跪在冷风阵阵的庭院里,恳求自己的父亲和爷爷,改变想法。他可以不再求能和那个人在一起,只希望各自安好,让他有一个平静美好的人生。

    “父亲同意了,却也在三天后将我送出了国,我以为我走了就一切都会好起来,可是,他还是死了……而我,甚至没有资格和立场,再回去看一眼。”

    小轿车划过车水马龙的街道,停在幽静的街口,是的,幽静……在福熙街的流氓们都被驱散了以后,这两条街道,终于迎来了久违的静谧。

    驾驶座上,葛犸微微叹气:“少爷,这件事情,咱们真的要插手吗?”

    江涯点点头,在打开车门的刹那回身认真看着青年的眼睛:“毛小天之于我,是永远的兄弟。”

    “是。”

    道路两旁,昏黄的路灯骤然亮起,仿佛在迎接主人的回归。而22号别墅里,一群小孩儿正眼巴巴地等待着染青回来做饭。

    毛小天睡着了,一场大战,一大哭,仿佛耗尽了年轻人所有的力气和水分,他这一觉沉得,跟死去了似的。

    而在群龙无首的警局里,所有人仿佛炸开了锅似的热烈讨论着这一天大的八卦。毛家大宅,老爷子摔碎了一人高的青花瓷瓶,立逼着长孙亲自出马,将那晚报的记者编辑统统抓回来。

    “派人把这一批报纸全部销毁,把那些人的嘴巴给我堵上。这个案子,你亲自主持。”这话,是对着祁局长说的。

    身为毛家门生,祁局长能说什么呢,除了唯唯诺诺地点头答应,真他妈屁也不敢放一个。

    “小天在哪里?”

    “中午又逃出去了……”

    “估计是在福安街吧……让欧阳把他弄回来,要是不行,你就亲自去。”说着,拐杖指向自家儿子。毛一柏点头,拨通了欧阳的电话。

    福安街上,除了楼上沉睡的人,却是一片欢迎江涯回归的狂欢。金老爷子也到了,看染青还没回来,便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酒过三巡,年轻人摆摆手,钻进了二楼的卧室,朝着毛警官脸上泼了点凉水:“起来了,还有正事儿要做……”

    跟个鹌鹑似的缩着的警官大人,迷茫地睁开双眼,就看见眼前一个挺拔颀长的身影,以及一条空荡荡的左臂:“你回来了?”

    “当然要回来,不然谁帮你们这群软蛋争一口气。”年轻人啪嗒一声,在凳子上坐下,道:“案子的经过蒋天行和欧阳跟我说了……目前这走向,看上去像是模仿之后的再升级,只是不知道,对方究竟是瞄准你们毛家在这件事情上的所作所为,想要大做文章,还是只是想要曝光你的取向,从而拖慢刑警们调查的方向,为自己争取有利的筹码。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那人对六年前的事情掌握的很清楚,很有可能是跟韩晨相识的人物。”

    毛警官微微睁大了眼,努力梳理着自己混乱的思绪。

    就在这时,蒋天行也跑上楼来,道:“福熙街的清查数据出来了,包括之前已经死掉的两个,街道流氓和流莺,总共十二人,东城名流子弟和黑道人士,一共三个,当然,不包括小丑夫妇。”

    “去调查一些这些人,生前的来往,以及他们个人的性格和行止,寻找共同点。”江涯当机立断,下达了指令。毛毯下,桃花眼的年轻人微微一笑,心中微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