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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来打理水族箱的何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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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是憋不住尿意,伸手拿过拐杖,拄着走到了厕所。威士忌喝得太多,撒出来的也有一股酒精味儿。不过,我自嘲地想,最起码不是冰的。这时,门口传来电子门卡开锁的声音。

    忘了介绍,我现在住的是一套高档公寓,两年前刚建好,小复式,两层加起来80多平方米,楼下是客厅、厨房、卫生间,楼上是卧室。鉴于我目前行动不便,所以经常就是在楼下的沙发上休息,昨晚就是这样。

    我是个特别怕麻烦的人,装修什么的想起来头就要爆炸。当初会买这套复式公寓,很大原因是它带真正的精装修。别的地方就不说了,连房门用的锁都不是普通的电子锁,而是三星的指纹密码锁—韩剧《来自星星的你》同款,进门的时候,需要先输入密码,然后再按指纹。住进来一年多,我曾经给谈了半年的女朋友录入了指纹,分手之后就删掉了。至于另外一种开门的方式—电子门卡,我给的是水族店的一个小伙子。

    我在复式的一楼放了一个两米长的水族箱,就是海缸,里面养了各种海鱼,小丑鱼啊,鲷啊什么的,还有珊瑚、海星和几只小虾。水族箱正对面放着一把按摩椅。觉得累的时候,我就躺在按摩椅上,看着缸里的鱼游来游去。每当这个时候,我就能感觉到自己正在清空脑子里的内存,同时还能给身体充电,非常舒服。

    但是,开过海缸的人都知道,打理这样一个缸,特别费劲:一开始,就要将盐水调节到特定的比例,再用一个月来“爆藻”,也就是让缸里的海水长满海藻,再把藻除掉,这样水质就会比较稳定。“爆藻”完成之后,再慢慢地放进鱼跟珊瑚。但这样还不算完,如果想养好还得定期测试水中的钙镁pH值,补充微量元素,天热上冷水,天冷上加热棒,比养个孩子还费劲。

    幸好,这是用钱就能解决的问题。我怕烦弄不来,于是请人打理,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我让水族店的小伙子每星期过来打理一次水族箱,每个月给他两千块,轻松搞定。

    这个小伙子叫何小天,二十三四岁,瘦高,有点儿驼背,皮肤白得有点儿病态。手脚很长,脸很小,却戴着一副巨大的黑框眼镜,长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马尾辫。不过是在水族馆打工的,又不是什么青年艺术家,不知道搞得那么文艺干吗。何小天不太爱说话,问一句答一句,从来不爱跟我这个客户拉家常。

    不过,虽然我看何小天并不是特别顺眼,但是他养鱼的技能确实没得说。他跟那些鱼简直像是能对话似的,他往水族箱旁边一站,鱼不但不怕他,而且还游到缸的

    这一边,好像终于等到主人下班回家的小狗。

    我这个真正的主人都没有这样的待遇:小丑鱼钻进珊瑚里,三间火箭、一字鲷游到缸的另一边,像是我要把它们捞出来煮成鱼汤似的。

    我问过何小天这是怎么回事。何小天当时说,他喂惯了鱼,身上有鱼的气味,所以那些鱼把他当成同类。我半信半疑:“鱼也有气味,也有嗅觉器官?”何小天看了我一眼,好像我是一个白痴,简短地说:“当然有。”

    想起应该是何小天来了,我也就不再紧张,慢吞吞地冲了马桶,然后拄着拐杖走到客厅。

    一个瘦高个子推开门,果然是何小天。他走了进来,朝着我点了点头,连“你好”都没说一句,就走到水族箱旁边工作去了。

    何小天养护水族箱的工作,大概包括擦缸壁的藻、换水、喂食、补充蒸发的水量,还有补充缺少的微量元素,一整套弄完要好几个小时。

    正常来说,一边干活一边聊天,自己也不会那么累。不过,这何小天就是个闷罐子,只顾埋头干活,对我爱答不理的。作为一个只能宅在家里的行动不便人士,好不容易逮住了个人,我当然想跟他多聊几句。

    于是,我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的背影,千方百计地寻找话题,从一切直男喜欢的东西开始聊,女人、车、酒、足球、赌博、电影……没一样是他感兴趣的。

    我所有的伎俩都用完了,只能承认对他完全没辙,也就放弃了聊天的打算。

    刚要拿起手机刷朋友圈,却听见何小天说:“可惜了。”

    我抬头望去:“什么可惜了?”

    他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一株从水族箱里捞出来的珊瑚:“死了一株。”

    之前,我也有过错误的想法,以为珊瑚就是像海底的树枝那样的灰色或者白色的丫杈。其实,那只是某一类珊瑚虫死后的骨骼。珊瑚虫活着的时候,有各种各样颜色艳丽的触手和软体,更像是海葵或者水螅,会随着水流慢慢摆动,很有种花枝招展的感觉。活珊瑚是吃肉的,所以何小天每周过来的时候,都会给它们喂虾肉,就是这样才发现珊瑚死了一株吧。

    不过,说实在的,我真看不出他手上那株珊瑚到底是活的还是死的。何小天盯着手里的珊瑚,脸上一副悲伤的表情,好像那是他养了十年的狗。这个怪人似乎把原本应该放到同类身上的情感,都倾注到了海底生物上面。

    慢着,珊瑚—这倒是个打开话匣子的好方法。

    我拄起拐杖,走到水族箱边,安慰他:“别伤心了,不就是一株

    珊瑚嘛。”

    何小天说:“对不起,把你的珊瑚养死了。”

    我摇了摇头:“这有什么。”我指着水族箱里空出来的那一块位置:“这个坑太难看了,你下次给我带一株新的珊瑚过来种下去吧。”

    何小天抬起头来:“行,要什么样的?”

    我回忆了一下,去年秋天跟当时的女朋友去了趟马尔代夫芙花芬岛。浮潜的时候看见了蝠鲼,也就是魔鬼鱼,还有各种好看的珊瑚。其中有一种—我对何小天描述道:“是一颗颗聚在一起的,像一串葡萄,又像是一盘豌豆,软绵绵的……”接着用手比画了一下,“一颗是这么大,一簇大概这么大……”

    何小天点点头:“你说的是气泡珊瑚,是大水螅体硬珊瑚的一种。养这种珊瑚,要注意不能跟别的珊瑚活体放得太近,不然它的水螅体会跟其他珊瑚打架,伤害到其他珊瑚。”

    我的搭讪手段终于奏效了。何小天说起他的专业领域,如数家珍,滔滔不绝,瞬间从闷罐子变成了话痨。

    介绍完气泡珊瑚后,何小天问:“白气泡跟绿气泡,我们店里都有,你要哪种?”

    我在马尔代夫浮潜看到的,其实就是他所说的绿色的气泡珊瑚,像一颗颗绿色的、软绵绵的豌豆,在水底摇曳生姿,非常好看。

    不过,看着何小天没有表情的那张脸,我突然想作弄一下他。

    我故意用手摸着腮帮,装出认真回忆的样子:“呃,我记得当时看见的,不是绿色,也不是白色的,是……是橙色的。”

    何小天果然被难住了,皱眉道:“橙色的气泡珊瑚?”

    我点点头,继续补充:“对,特别鲜艳的橙色。不光这样,气泡中间还有圆形的花纹,白色的。我数过,每颗气泡上刚好四个圆形,聚在一起像是四叶草,特别漂亮。”

    何小天疑惑地说:“你说的这种珊瑚……我从来没见过。”

    我看着他疑惑的表情,心里乐开了花。没见过就对了,我说的这种珊瑚,地球上任何一片海都找不到—除了我的脑海,因为我描述的这种珊瑚,完全是我自己瞎编出来的。

    我左手拄着拐杖,努力站稳,伸出右手拍了拍何小天的肩膀,装出一副若有所失的样子:“哎呀,没关系啦。找不到就算了,下星期你过来的时候,就带一株你说的那个什么绿气泡吧。多少钱到时给你。”

    何小天转过身去,不知道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鱼听:“好的。”然后,他就单方面结束了这个话题,继续整理他的—不对,是我的水族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