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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道骸自从记事时起,脑海中就充满了暧昧不明的模糊记忆。
孩童尚未变声的稚气高音刺穿鼓膜深入脑髓,震颤着每一根听觉神经。喷洒满地的赤红血液,在弥漫着化学药品味道的混浊空气里,逐渐氧化成一片漆黑。
埋入皮肤的针头。输液管里成份未知的澄清液体。青筋突起的强劲大手。幼童扭曲变形的尸体。白色大褂掩盖不住底下的沉郁黑暗。
所有这些残酷的记忆碎片,在长久的轮回岁月里慢慢拼接成完整的图像。
【憎恨。】
他认为自己有充分的理由去憎恨——黑手党,还有容忍了黑手党存在的、这个冷漠的世界。
世界曾对他不仁,他别无选择。
但是,世界常常喜欢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它并非只对他不仁。
在同一时间,不同的地点,原田奈绪把古里炎真重重撞到一边,自己被迎面掷来的石头砸得头破血流。这样的事儿几乎每天都有发生,只是受伤的人和受伤的部位不同罢了。
西蒙曾经是弱者,自然要顺应弱肉强食的法则。在他们生活的地下世界,实在没有比恃强凌弱更加合理的行为了。
既然世界对奈绪也着实不怎么样,那么她同样拥有对世界复仇的权利。
她只是凭自己的意志放弃了这份权利。
“至高的复仇是啥都不干”——这与“云雀家小孩普遍缺爱”一样,是她那位脱线母亲的谆谆教诲。在母亲眼里,歼灭黑手党这种中二味儿十足的报复手段,远不如滚到地上世界去好好营生,混个出人头地再衣锦还乡,用冷艳高贵的眼神把当年唾弃自己的黑道分子统统扫射成蜂窝煤。要从漆黑的泥土中种出灿烂的向阳花,这才是大人的成熟做法。
在母亲扭曲但不失积极的主题思想指导下,原田奈绪今天也充满激情地朝向太阳奔跑……大概吧。
“——表哥,如果我去对骸告白,你会不会把我吊死在门口的歪脖子树上?”
空旷的校园中,面无表情的少女淡淡说出了吓人的台词。
少女身着便装,一身整洁的白色针织衫搭配着深蓝百褶裙显出她品味不坏,臂上醒目的绿色风纪袖章点明了她的身份。长及腰际的茶色头发编成两条细软的辫子,柳条似的在脑后晃荡个不停。
她谈话的对象是身前几步开外的一名少年,他大约比女孩高出半个头,穿着有些刻板的黑色长款学生制服,可以见出他一板一眼的个性。虽说少年俊秀的五官要比女孩出众许多,但细看的话,他们的容貌隐约有几分相似,尤其是嘴角微微上扬时那副危险的神态,活脱脱是一个洞窟里爬出来的两条狼。
这一天,是升入三年级的原田奈绪接任风纪委员长一职几周后,身为【前辈】的云雀恭弥来围观她管理成效的日子。
尽管她长吁短叹地抱怨着“好累好辛苦好麻烦好不想干”,从国中毕业的前任学姐还是毫不留情地把担子扔了下来。面对和蔼微笑着“以后我心爱的学校就请原田同学多多关照了哦~”的学姐,奈绪只想把她的国中毕业证书拿去糊狗窝。
不过此刻,眼前被她称作“表哥”的少年似乎更想用她的血去糊狗窝。
“……谁会用‘吊死’那么麻烦的方式,当然是咬杀。”
“我只是开玩笑罢了,请不要随便作出干涉公民自由恋爱权的发言。说起来,云雀你已经是高中生了啊,不用那么敏感也可以。不对,应该说,请你适时地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吧。”
奈绪甩着辫子表示抗议。
“照我们学校高中部的情况来看,日本的高中大概已经没有处男了……不要伸手去摸你的拐子,我没有恶意,只是为你的人生前景担忧而已。”
“没有那种必要。”
“是吗,那么我会祈祷你十六岁仍是处男这一悲哀的事实不被人发现的……咳咳咳咳!”
奈绪的后半句话噎在了喉咙里,险些把她呛得背过气去。
这并不是因为云雀突然动手,而是他冷不丁在学校的鞋柜前停住了脚步,她立刻狠狠撞了上去。
奈绪摸不着头脑,踮起脚尖扒着他的肩膀探出头去张望。
“怎么了表哥……啊。”
距离放学已有一段时间了,逗留在校的仅有参加社团活动的学生。奈绪为了带云雀参观校内翘掉了枪术部的练习,而此刻孤零零站在寂静的门厅里的,是她和云雀都非常熟悉的……本该在参加枪术部集训的少女。
二年生库洛姆无助地呆立在打开的鞋柜前,朝他们转过头来,露出泫然欲泣的脆弱神情。她在春假前被奈绪威逼利诱哄进了枪术部,毕竟和六道骸一同经历过好几场玩命的实战,现在已经是二年级的一张小王牌了。
“怎么了?现在应该还是训练时间哦。”
奈绪和声说着走上前去,但她立刻收住了脚步——库洛姆面前,分明散落着几颗图钉和星星点点的斑驳血迹。
“因、因为部长出了事故,我们就提前解散了……”
库洛姆还想结结巴巴解释什么,奈绪已一把拉过她的胳膊,不由分说把她瘦弱的身体靠到云雀脊背上。
“先带她去医务室,我检查完鞋柜之后就过去。”
“惠,你在命令谁?”
少年冷漠的声音把她拉回到现实。眼前的家伙显然毫无怜香惜玉之心,他的温情全部耗在并盛和小动物们身上了。
奈绪深受挫败地叹了口气,她和云雀间积累的默契与所谓“血浓于水的亲情”似乎还差得很远。
“那么咱俩交换,我送库洛姆去医务室,你能把这些鞋柜都检查一遍么?拜托了,就当是协助工作。”
“不用全都检查了。你先看看你自己的鞋柜吧。”
云雀不耐烦地扫她一眼,仿佛在讥笑她的迟钝一样。
奈绪从云雀兴趣十足的眼神中嗅出了充分的险恶气息。愈是恶劣的环境、强大的对手,就愈能激起云雀的斗争心。现在他的眼睛像一条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似的闪闪发亮,不用测定奈绪也知道那个一副文静模样的少年体内正加紧分泌肾上腺素,脑子里每一个神经元都开始兴奋。
走下门厅拉开自己的鞋柜,奈绪顿时被一股扑面而来的酸甜气味呛得几乎吐了出来。
——不知是哪个没品的恶作剧者,在她鞋柜里塞了一碗吃剩的意大利面。苍蝇嗡嗡乱飞,番茄酱糊得到处都是,雪白的室内鞋赫然被染成了红舞鞋。
随手打开旁边同学的鞋柜,那人的鞋子被彩色马克笔涂画成了毕加索大作。
再打开一个,整个鞋柜内侧都刷满了血红色油漆。
下一个,一群肥胖的毛毛虫扭动着身体挤了出来。
…………
这不是针对任何人的“欺负事件”。
百分之六十的鞋柜都遭受了袭击。
“哇哦……”
云雀微眯着眼睛,发出轻轻的惊叹声。
“这么快就有人来挑衅你的权威了呢。惠。”
奈绪面色蜡黄地站在最后一个打开的鞋柜前。
里面和自己的鞋柜一样塞满了食物残渣,但其中还掩埋着一张泛黄的便笺纸。上面用可以说是娟秀的字迹写着一行小字:
【给我幸福。】
(幸福?)
(这句话,好像在哪儿听到过……)
——对了,奈绪。你知道现在女孩子中很流行的“幸福俱乐部”吗?
——这是个很有趣的组织呢,想知道详情的话我可以说给你听。当然不会是免费的,因为这对你来说也许是非常有用的情报。
(啊啊,是那家伙。)
“表哥,我想到了骸和我提过的一件事。我需要确认一下,但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告诉我。”
“什么?”
一提及六道骸的名字,库洛姆脸颊上立刻泛起红晕,云雀却显得面色不善。
“你最好现在就在这里咬杀我。”
奈绪一手攥紧字条,缓慢而僵硬地扭过头来,铁青着脸一字一顿地说道。
“以那个人渣的个性,没准儿会要求我以身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