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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血案事件后来平息了,许家交出了数十个杀人凶手,其中有十几个问了个“秋后斩”,二十几个被充军边塞,还有好几个人瘐死狱中。
许家和肖家也就成为不死不休的对头。
一度宽厚待人的许家再次恢复了原来的睚眦必报,为了维持自己的武力优势,铁了心要与肖家作战到底的许家完全放弃了向外发展,甚至对于朝廷的科考,也不再关心,许家的人都很现实,他们明白如果只是依靠撞大运也似的科考,要压过肖家一头不知道要到牛年马月去了,说不定在此之前,肖家早就将许家吞掉了。
许家坚决拒绝与肖家妥协,并将这一条写进家族的族规,他们有个简单而朴素的逻辑,要挣回这口气!
许家磨刀霍霍,其它家族自然也不敢闲着,对于石珠镇的人来说,许家怎么说也是个外来户,生活观念截然不同,在他们看来,许家不仅蛮不讲理,而且简直就是无赖。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石珠镇掀起了练武的热cháo,十里八乡稍有些武功底子,哪怕仅仅力气大些,四大家族也会很快找上门去,聘请担任各家族的护院拳师。许家不以为意,他们从不打算放弃自己的生活传统,明白自己不可能与当地人融为一体,也不信任本地的人,他们的实力已经很雄厚,大血案虽然让许家损失了很多人手,但是许家新一代的年轻人在快速成长。
石珠镇的人一面羡慕许家的英雄豪杰层出不穷,另一方面,他们也着实被许家训练自己新一代的方式吓住了,如果说他们有什么可以公平公正地评价许家的话,他们就会说,那真是一群野蛮而残忍的人。
大约从三四岁起,许家的孩童就只要在大人的皮鞭下扎马步,五六岁的时候已经能打一套太祖长拳,到七八岁的时候,许家孩童就开始了大人怂恿下的恐怖的游戏,也许这些游戏在许家来说不过是小孩子的娱乐,但是,当地人看见那么些小不点在场地上冲撞争斗地头破血流,时不时有小孩子骨折什么的,他们从内心心底为之胆寒。
只有周边那些有见识的人,他们对于许家更多的是敬畏而不是畏惧和鄙视。尽管经过了肖家的摧残,许家仍然牢牢地把握着铁鹿和白鹿的土地,金华山上,本来已经生活艰难的敬家更被驱赶到更远的地方,整个金华山基本上成为了许家的私山,虽然在事实上,像这样的大山是不可能被某个民间的家族霸占的。
肖家仗着官府的支持,仍然稳压许家一头,但是如果说他们就能够因此欺凌到许家头上,他们也就心虚了。某一年石珠镇发大水,肖家祸水东引,淹了许家的地,许家毫不犹豫地在洪水过后放火烧掉肖家的山。肖家出动大帮请来的家丁打手上许家讨要说法,许家二话不说大打出手。肖家被打得狼狈逃窜,再次向官府求援,官兵到了石珠镇,许家很是光棍地交出了十几个打手,县老太爷想讨好肖家在朝中的人,放出狠话要严惩许家,结果第二天就横死街头。动手杀了地方官,形同造反,动手的许家早有预谋,杀人凶手直接到省里投案自首,所有责任一力承担,被判凌迟眉都不眨。
后来的县太爷再接到肖家的求援,只要不是太要紧,宁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前车之鉴,他们可不希望某天也横死街头和许家某个亡命之徒同归于尽。
肖家的有识之士意识到了家族的危机,在朝为官终究只是暂时,大明帝国千千万万的秀才书生,成千上万的世家官宦,也没见荣华富贵长盛不衰,特别是像他们这样没有根基的小家族,目前仗着家族中有人做官自然可以横行一时,但一旦官员告老还乡,他们能依靠的,还是只有他们自己。只要想想那些像狼一样相互撕咬打斗的许家小孩,以及老是用凶狠yīn鹜的目光注视着肖家的许氏家族,这些肖家的“智者”心中就会充满恐惧,一旦肖家失去靠山,许家会怎么样报复?
肖家在许家的威胁下,也不得不训练自己的武装力量,靠着“朝中有人”的声望,很是找到了一批能打的悍将,如果不是靠拼命的架势,许家已经抵不住肖家的挑衅了。
许家在新的形势下也需要发展自己新的武装,祠堂护卫队建立了起来。护卫队的每一个成员都是从许家各宗子弟中挑选的jīng英,不仅能打,更有悍不畏死不的jīng神。许家祠堂护卫队彪悍的气势,即使是肖家特地找来的几个上过战场的老兵也不愿轻撄其锋。许家的中坚力量仍然是十八岁左右的青年,只是许家专门请来了军队里的教头,将许家的青年训练成半军事化的民兵;青年团下面是童子军,童子军的年龄都低于十四岁,他们不用参加大人之间的打斗,他们仍然承担着他们原本的主要责任:挑起事端,以及从小折服其它家族的孩童,让其它家族的小孩打小时候起就对许家的人产生畏惧心理。至于偶尔打擂台,或者挑选死士,则主要在三十岁以上的预备队当中,他们很多经验丰富,武艺jīng湛,如果许家哪一天集合了预备队,那么,石珠镇的人就都知道,许家要大打出手,全力一战了。
在许进臣出生以前,许家和石珠镇大致就是这样的格局:许家自成一派,经常主动攻击;肖家小心地防范许家的进犯,保护自己的成员地产;以蒋家为首的第三派则基本放弃对抗,努力扮演永久中立国的角sè。那口代表石珠镇霸权的古井,则被“慷慨”的蒋家奉献了出来,不再限制其它家族汲水,蒋家只是努力维持名义上的拥有权。
大明帝国经过初期的振兴,然后是衰落,再又是短暂的中兴,直到满洲女真的崛起,大明国势衰颓。许进臣出生那年,正好大明帝国在辽东吃了老大败仗,关外几乎全部沦于敌手,天灾**,大明帝国人民生活艰苦,社会矛盾丛生,被逼上绝路的农民和城市居民或落草为寇,或干脆揭竿而起对抗朝廷,沿海居民更为了生存远走南洋,在异国他乡挣扎求生。
当是之时,欧洲人的商船炮舰已经到达了中国海,葡萄牙人占据了澳门,荷兰人在台湾建立了据点。大明海防算得上有海无防,有限的大明水师只能在长江黄河转悠,偶尔几条船勇敢地奔向外海,不用想,肯定是私人的商船或渔船。重农抑商的华夏传统,在华夏jīng英眼里,大海就是永远的天险,十九世纪的拿破仑还脑子犯糊涂地企图用大陆封锁摧垮大英帝国,更不用指望十七世纪的大明帝国明白海洋的意义。
但是,辽东战役屡战屡败,华夏大地处处烽烟,帝国的土地上盗贼横行,攻城略地的起义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些,跟石珠镇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关系。地处偏远的石珠镇,得到的山外消息往往是一个月以后,至于朝廷上的消息,即使是传到消息最灵通的肖家,起码也要一年半载以后。
肖家勉强将“朝中有人”维持了三十年,“官府有人”断断续续维持了近百年,然后肖家就再没有外来的依仗了,两家只能实打实地拼实力,拼人品。到天启年间的时候,许家已经占据了肖家一半的地盘。
天启年间,肖家从大磨岭外的宝阳府请来了一个高人,高人武艺jīng湛不说,一对上百斤的石槌舞的虎虎生风,不说被砸中,光是被擦一下也能致残。高人五次三番跑到铁鹿挑战,许家高手轮番上阵,祠堂护卫队四五十条汉子,被高人轮番撂倒,虽然没有出人命,不过,十几二十个人从此生活不能自理还是免不了了。
将是兵的胆,肖家有了这个高人,压得许家从此不敢抬头做人,许家族长也只能在家族大会上反复强调,以后再有肖家的人挑衅,许家都要忍,单打独斗高人可以依次撂倒四五个,许家也只能忍。
这下子,肖家终于稳压许家一头,整个石珠镇都因此喘了口气,自从许家到了石珠镇,许家强大的武力和极具攻击xìng,一直让石珠镇的肖家族过的战战兢兢,即使是强大的四大家族,在许家面前也经常夹着尾巴做人。第一次看到许家在武力上吃瘪,石珠镇的人突然发现,许家也没有那么可怕了,看许家的目光就不那么畏缩了,偶尔石珠镇的原居民也敢在大街上与许家的人理论。也许也算是因祸得福,许家落户石珠镇都两三百年了,当地人与许家仍然没有什么交往,说得好听点,中湘地区的人都说许家的人个顶个都是好汉,说的难听点,这里的人都说许家就是一个强盗土匪窝。现在,石珠镇的人第一次不再用看蛮不讲理的土匪的目光看待许家人,也仿佛这时候才第一次发现,许家人也没有那么可怕,总的来说,许家大多数人都很豪爽,重视诺言和誓言,当得起豪杰的称呼,完全不同于石珠镇的人——他们总是为了些小事情斤斤计较。
不过,开始对许家产生好感的终究只是附近的山民,或者原本就在社会最底层的小家族。蒋肖贺敬四个家族的人,夺土之恨,经常被欺凌之仇,还有许家欠下的无数血债,他们看待许家恨不能干脆戴墨镜,而不是三四副有sè眼镜。
许家吃瘪,四大家族自然幸灾乐祸,他们甚至相互通气,就看哪一天采取联合行动,将许家打得一蹶不振。
许进臣出生那年,许家积累数百年的威望正降到了历史最低点,许家人已经基本失去了原来的骄傲,他们作为豪杰的荣誉被肖家的那位高人剥夺了,再也没有了以往一往无前的勇气。
这个时候,许家的命运再次出现了转机,拨动这次许家命运转机转轮的,还是当年的敬家,或许,敬家就是上天安排给许家登天的梯子。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敬家眼见许家人都是一副垂头丧气萎靡不振的样子,觉得收复失地的机会来到了,其它家族还希望再等等看,都吃糠咽菜给人做帮工佃农的敬家可不愿再等下去了,原本偌大的一个家族,现在沦落到仆役的地步,他们怎么能够忍得住眼睁睁地只是看着眼前的大好机会?
许家的挑衅让许家出离愤怒了,被肖家的那位高人压着,那是技不如人,现在做奴仆的敬家都敢过来挑衅,这简直是无法忍受的侮辱。没有二话,许家青年团自发武装了起来,浩浩荡荡地杀往破败的敬家。
敬家这次遭受了相对于“特洛伊”事件更大的损失,上次只是将家里的摆设砸个稀巴烂,这次许家的人再没有“有许氏女不打”的顾忌,许家青年更将这几年被肖家高人压制的全部窝囊气都发泄了出来,直打得敬家一片惨嚎。敬家已经没落,没过多长时间,许家的青年就找不到什么东西供他们砸着泄愤了,索xìng十个八个一组,将无钱修缮半危半房的敬家大院的房子推dao近半。原本得到敬家的求援急忙赶过来的蒋家人,远远看见敬家大院烟雾漫天,房屋一间间倒塌,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再也不理敬家的苦苦哀求,急忙回蒋家铺布置防御去了,他们已经不敢肯定许家的人在砸完敬家以后,会不会突然想起旁边还有个“可恶的蒋家”。
肖家的援军来的慢些,不过也总算救下了半个蒋家大院,被一时昂奋冲疯头脑的许家青年早忘记了长辈的嘱托,眼见肖家到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几声呼哨下许家青年团已经在大院的广场(或者说禾堂,农忙用于堆放农具秸秆,其余用于节庆娱乐露天宴席场地,一般有两三百平米)集合了。
不用相互招呼,肖家和许家就扭打在一起,肖家匆忙间聚集的人虽然不多,不过也相当于许家的祠堂护卫队,相当于肖家的常备军,战斗里在肖家算的上最强的了,但仍然不是许家青年团的对手,年青人总是要胆子大些,心要狠些。肖家的人很快被打得满地找牙,但是他们高价请来的高人也来了,一对一百多斤的石槌打将过去,许家青年中最强的也就勉强格挡了两三下就被打飞了。许家大败,十几个青年被打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