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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去交完钱,办了手续,坐在急诊室面前的椅子上,手脚都在发抖,思绪纷飞,又想到了初三生病住院那一年,也是在这间急救室门口,也是这个长椅上,只是没了那个让她依靠的肩膀。
“声声,你出来请假了吗?”吕姐把车停好,疾步走到钟罄身边坐下。
钟罄摇摇头,一想到钟奶奶会不在,她心急如焚,哪里顾得上?
吕姐拍拍钟罄的肩膀,“我去找你们老师,跟她说一声,你在哪个班?”一中的规矩很严格,学生逃一次课记一次学分,这个学分是寄到档案里去的,直接关系到高考成绩。
钟罄看向吕姐,向她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谢谢吕姐。”
吕姐再次拍了她的肩膀,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和钟家做了两年的邻居,这对祖孙相依为命,只希望钟大马能平安无事,要不然,声声一个小姑娘,真的太可怜了。
吕姐刚走,急救室的灯便灭了,医生走了出来,钟罄拖着软了的腿迎上去。
“小姑娘,你奶奶没事,一会儿打点点滴能回家了。”医生说完走了。“你奶奶时无多日了,这几天她要吃什么给她吃什么额,他啊想做什么二舅做什么。”
钟罄泪如雨下,这时护士推着移动病床出来,钟奶奶还在昏迷着,病床床头的杆子上挂着一瓶大点滴。
到了病房,把钟奶奶换上房间里的病床上,钟罄拉着钟奶奶的手,把钟奶奶灰白的头发挽至耳后,看着钟奶奶长满老人斑的脸,想着一声说的话,泣不成声。
点滴打了一半,钟奶奶醒了,她对钟罄虚弱的笑了一下:“声声,奶奶想回家。”
钟罄眼泪又下来了,不住的点头:“好,好,我们打完点滴回去。”
钟奶奶点点头,又睡了过去。
打完点滴,钟罄扶着钟奶奶回家,一路上,钟奶奶像钟罄说起她已经过世的爷爷:“我第一次见到你爷爷啊,是在夏天,我和你曾奶奶去乡里赶街,路上要路过一个水塘,这个水塘水深,有个淘气包跑进去里面洗澡,溺进去了,你爷爷刚好路过,把那个孩子给救起来了,我当时一眼瞧中他了,当时我想,心肠这么好的男人肯定疼媳妇。”说道这里,钟奶奶笑了一下。
“后来我们成了夫妻,他对我一直都很好,在一起快二十年,他没吼过我一声动过我一只手指头。只是啊,好人都不长命,我们没能白头偕老。”钟奶奶抹抹眼角。
“做了这么多年的寡妇,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声声啊,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是跟了你爷爷。”
钟罄一边听一边点头。
“声声,叶丹是个好孩子,你要对他好。人和人相处,最重要的是诚心,要是他哪天对你不好啊,你也别伤心,离了咱们自己过,别委屈了自己。”
“好。”
回了家,钟罄让吕姐帮忙看了下钟奶奶,自己去学校请假。
钟罄的班主任是个堪比小学半边天一样的女人,对学生十分严格,但对于学习好的学生又十分宽容。钟罄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办公室批改作业,见到钟罄,她把手里的红钢笔一扔:“钟声声,来学校了怎么不去班上?”
“张老师,我想请假,我奶奶......”钟罄说不出话来,一说是哽咽。
张老师皱皱眉头:“离高考还有两百天了,你这时候请假...”
“老师,医生说,我奶奶没几天日子了,我家里剩下我了,我想陪她过完最后的日子。”
张老师叹气,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好老师,钟声声家的情况她是知道的:“你去吧。”
钟罄给张老师鞠了一个躬,转身离开办公室,快走到门口,张老师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有什么办不了的,给老师打电话。”
钟罄转身又道了谢。
教师办公室在教室走廊的尽头,要离开还要走过所有的班级,此时正是下课时间,叶丹阿朵站在楼梯口,在高二文理科分班后,叶丹阿朵学了理科,钟罄学了文科,因此不在一个班。早上钟罄逃课他们不知道,中午吃饭的时候才知道的。
刚刚钟罄来学校,叶丹眼睛尖,知道她是去办公室,约了阿朵在这里等着钟罄。
见到钟罄红着的眼眶,叶丹眼中的戾气一闪而过:“声声,出了什么事?”
钟罄一下,便扑到叶丹的怀里,眼泪打湿了叶丹的校服外套,这一刻,请允许她的软弱:“叶丹,医生说,奶奶没几天日子了。”
一边的阿朵心酸,走过来扶着钟罄的肩膀,眼泪也下来了。
走廊上探头探脑的学生听见这句话,因为钟罄投怀送抱而产生的八卦之心全都熄灭了。
叶丹等钟罄哭够了,用大手拇指给钟罄擦干眼泪:“你请到假了吗?”
钟罄点点头。
“你先回去,我等下去跟老师请假,别担心,一切有我。”叶丹脸上一惯的笑容没了,如刀雕刻过的脸庞上冷峻严肃。
“声声,你是回去望果乡还是在这里?”阿朵也长大了,比钟罄高一些,皮肤有些黑。
“奶奶想回去。”钟罄道。
从学校出来,钟罄径直回家,钟奶奶还在吕姐的服装店,钟罄站在家门口和她说了声,打开门进屋。
用冷水洗了把脸,从锅里掏出一个白水蛋滚了滚眼睛,在衣柜里拿出她所有的积蓄放在双肩包,锁上门,隔壁邻居家的门也打开了,张敏抱着个孩子,见到钟罄,她笑了笑:“没上学吗?”
“请假了,送我奶奶回家住几天,你这是?”做了好几年的邻居,钟罄和张敏也成了朋友,初中毕业后张敏没读书了,在县里一家超市上了一年班,然后嫁了个县里的人,现在孩子刚刚三个月。
“哦,那你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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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通上电,钟奶奶疲惫的早已在床上睡着了,晚上睡醒,闹着要吃汤圆,钟罄去厨房给钟奶奶做。
许久不吃糯食,钟奶奶吃了一碗,要不是钟罄拦着,她能吃更多。
晚上钟罄和钟奶奶睡,一夜无梦,第二天钟罄陪着钟奶奶去了她说的那个河,又去了钟爷爷的墓地,钟爷爷的墓地选在半山腰,周围是一片森林,钟奶奶领着钟罄拔了草,准备回家的时候,钟奶奶眷恋的摸了摸墓碑上钟爷爷的名字。
“以后啊,不能来看你了,得和你睡在一起了。”
钟罄又红了眼眶。
当天晚上,钟奶奶穿上了钟罄给做的新衣服,大红色的绣花外套,黑色尼龙裤,床底下还摆着一双黑色的绣花布鞋。
睡觉前,钟奶奶说:“我今天穿的这一身,和我当年嫁给你爷爷的时候,穿的一模一样,声声,我昨天梦到你爷爷了,他说要来接我了。”
“声声,你要和叶丹好好的,生两个孩子,过一个给钟家,名字叫钟家延,你记住了?”
钟罄用咬住被子,止住哭声,“记住了。”
“好孩子。”
第二天早上,钟奶奶再也没有醒过来,钟罄趴在钟奶奶身上,哭的撕心裂肺,哭完了,钟罄找出钟奶奶三年前备好的孝服套在身上,一家家的去报丧。
最先去的是钟二奶奶家,钟二奶奶正在吃饭,一看见钟罄身上的孝服,愣了一下,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在钟二奶奶家,用钟二奶奶家的电话给亲戚打电话,钟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泪都掉不下来了。
中午,家里的灵堂已经搭了起来,棺材里也停放在了客厅,钟罄打了水,认真的给钟奶奶擦脸,给钟奶奶梳了头。
摩托车轰隆隆的声音传来,哭声也随之而至,范香一路奔到钟奶奶的房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阿妈,你怎么不等等我,等等我啊,我都没来得及,看你最后一眼啊阿妈…”
叶金龙也进了屋,跪在范香身边,红了眼眶梗了喉咙。
到了傍晚,通知到了的亲戚来了一大半,叶丹和阿朵也到了,叶丹先给钟奶奶磕了一个头,然后结过范香递来的孝服。
晚上七点,收棺入殓,钟罄扒着棺沿:“再等等,再等等,让我再看最后一眼。奶奶啊,你怎么丢下我一个人啊,你把我带走啊。啊……”
周围哭声一片。
叶丹把钟罄拖开:“声声,别误了时辰。”
钟罄松开手,看着叶金龙和叶金发合上棺材,再也见不到一丝缝隙,钟罄只觉得天都塌了,和钟奶奶相处的一幕幕涌上心头,她挣开叶丹,扒着棺材:“奶奶,奶奶啊啊啊~~~”
丧事的操办交给了钟二爷爷,钟罄麻木的跪坐在客厅的一边,时不时的往自己面前的火盆里添上点纸钱。
阿朵跪在她旁边,哭肿了眼睛。
梁玉的到来,是在晚上的十点半,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直奔客厅,跪下磕了头才到钟罄的面前。
“声声,妈妈来了。”
钟罄抬起头,眼睛肿的像个核桃,嗓子也哭哑了,“妈。”
梁玉又哭了。
云省丧事办的隆重,第二天一早,各路亲戚请来的花灯队,舞狮队已经开始表演,钟罄捧着钟奶奶的排位,低着头绕棺。
中午下葬,天空下起小雨,钟罄不哭不闹,眼泪已经流干了。
下葬的地点在钟爷爷的身边,钟奶奶说,她生前没能和钟爷爷一辈子,死后她不要和她分开了。
看着装有钟奶奶的棺材被放进土里,钟罄趴跪在坑边,“奶奶,奶奶,地下冷不冷?你说过还要看我考大学呢,都快高考了你怎么走了呢?你个骗子,你还说要等我结婚生孩子呢奶奶。”
叶丹和梁玉一左一右把她扶起来:“声声,不要让你奶奶,走的不安心。”
坑被填成了坟包,墓碑也立了起来,钟罄和叶丹一人捧了一把土填在坟头,阿朵挖坑,梁玉在钟奶奶的墓前埋下了一坛酒。
钟罄立在墓前,久久久久,不愿走。
她的奶奶,这个世上对她最好的人,以后,再也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