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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丁海的这个请求很突兀, 不过阮椒听到后,却大概猜到了为什么他先前总是不开口了。大概是, 他是认识那只鬼的,而且并不希望那只鬼出事。
阮椒沉吟着说:“你盯着鲁小姐, 难道是为了替那只鬼看守替身?”说完后,他又否决了,“不对, 从你的话里, 我能看出你是很关心鲁小姐的, 也不想让她死去。那么,你是为了保护鲁小姐才跟着她,真正想要害鲁小姐的是另一只鬼……只是你也不想那只鬼出事,那只鬼是枉死鬼?她必须要找替身, 选中了鲁小姐, 对不对?你同情那只鬼枉死, 却也不想让鲁小姐出事, 所以你的行为才充满矛盾,对不对?”
丁海听着阮椒的话,不自觉地又抬起了头。
鲁子萱依旧不敢直视他的脸, 但是因为阮椒的推测, 又好像不再那么害怕丁海了。
阮椒的语气温和了挺多的, 说:“我没猜错吧?”
其实,如果不是在丁海的身上没看到罪孽,知道他还没害死过任何人, 他也不会有心情跟他说这么多了。
丁海沉默了一会儿。
“……嗯。”
鲁子萱很惊讶:“那……”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最后只是说道,“丁海,你告诉我吧,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你总不能让我糊里糊涂的——我好几次都差点死了。”
丁海垂着眼,到底慢慢地说了出来。
丁海跟鲁子萱是高中同学,不是同一班的,对当时的鲁子萱一见钟情,有了情窦初开的少男情感。不过鲁子萱是优等生,他是差班生,还经常在外面跟小混混们待在一起,混得还地位挺高——可以说两人是天差地别,没什么交集。后来丁海被人知道了心思,“小弟”们一怂恿,他就动心了,想去尾随鲁子萱,“保护”她回家,也好引起她的注意。
后面的事就是另一伙混混也看上鲁子萱,丁海年少热血跟人干架“抢女人”,差不多就是因为年轻纯情,不知道自己会给人带来很大的麻烦。丁海赢了,他以为自己是帅气英武的,鲁子萱一定会被他感动,只要他再多保护她一段时间,她就会做他的女朋友……然而事实却是鲁子萱报警,他们两伙混混全都被带过去教育,勒令他们都不准骚扰女孩子。
丁海很失望,也有些抱怨鲁子萱,觉得她“不识抬举”,可是他从此被家里人看得紧,再没敢多做什么,也被勒令和一些小弟断绝了来往。之后他还是没考上大学,又不想再读书,就干脆出去打工。他也算肯拼肯干,慢慢地有了点出息,人也成熟了很多。
在这段时间,丁海有时候跟工友谈起年少时候的事,渐渐也明白自己当初做得不对,在想到鲁子萱的时候,想到她漂亮的脸和出众的气质,更多的就是剩不了多少的一丝悸动而已。毕竟鲁子萱是她的初恋,他记着,也想或许有朝一日能再遇见,他要好好地道歉,然后告别这段初恋,祝她幸福。
只可惜,丁海一次刚领回工资,想给家里人邮寄回去,就被酒驾的纨绔撞死了。他还年轻,对未来还有很多打算,当然不甘心,他还担心以前为自己操心、好不容易让自己成熟起来的父母,担心他们以后老无所依。
后来肇事的人给了父母足够赔偿,丁海的那点怨恨就消散了,比起报仇,他更希望父母的下半辈子能安稳地度过。
只是父母安顿好了,丁海还是对自己的死亡有不甘,不知不觉间错过了鬼门,开始在帝都里飘荡。看见帝都的繁华,想起自己还没活够的这辈子,他的执念就更深了。而因为鬼的漂泊不定,他也见到了帝都里一些光鲜表面之下的东西。
有一次,丁海看见有个女人吞安眠药死了,在她死后,第一时间过来的是个油腻的胖子,他看见女人的尸体后居然没害怕,而是先检查女人到底死透没,发现她死透以后,居然把她分尸,然后牢牢地塞进一个大袋子里,又用大的箱子装起来带走。
丁海被吓到了,觉得胖子的这一连串动作太熟练了,就不自觉地跟了过去。那胖子带着尸体去了帝都周边的野山里,在个隐蔽的山洞里粗略烧一遍后,再把残骸一起捡起来,丢到山崖下的水潭里。
那只充满了怨气的女鬼,是丁海亲眼看见她从烧焦的尸体里冒出来的。
怨气越来越浓,然后从那个水潭中慢慢地爬出来……
丁海本来想跟女鬼沟通,却发现女鬼已经失去了神智,在女鬼头七的那天,丁海一不留神,她就飞快地冲向远方。因为厉鬼会在回魂夜□□,而且那一夜的那只鬼是最凶猛的,丁海就以为女鬼去□□了,他猜想可能跟胖子有关,毕竟胖子毁尸灭迹的只言片语里,提到过不识好歹、给他添麻烦之类的话,可惜他去找胖子以后,却发现胖子没事,也没什么撞鬼的迹象,让他失去了女鬼的线索。
等丁海再看见女鬼的时候,女鬼正站在街道对面,死死地盯着一个漂亮妹子,而丁海也认出来,这妹子正是鲁子萱。
丁海不知道为什么女鬼要盯着鲁子萱,却能看出女鬼的怨气还没消散,并且怨气也不是针对鲁子萱的,只是女鬼也是真的想要鲁子萱的命。渐渐地,丁海发觉女鬼是想要鲁子萱做替身。
鲁子萱毕竟是丁海曾经的遗憾,也是他这辈子唯一喜欢过的妹子,他当然不能放任女鬼害她,为了制止女鬼,他只能日夜跟着鲁子萱了。
所以,鲁子萱发现有人盯着她、尾随她,有丁海的原因,也有那只女鬼的原因,只不过想害她的是女鬼,丁海是想保护她。
每晚鲁子萱的噩梦并不是真在做梦,而是女鬼用怨气缠在她的脖子上,鬼气干扰了她的神经,让她以为自己在做梦。实际上女鬼是真的来要她的命,每当女鬼要掐死她的时候,也都是丁海扑过来挡住了那只女鬼,让她不能伤害鲁子萱。
因为鲁子萱的感知断断续续的,她看见了丁海朝她扑来,就以为是丁海要害她,事实上她听见的鬼哭才是那女鬼发出来削弱她意志的,要掐死她的力道也来自于女鬼,大片的血红色是女鬼浓烈的怨气造成的幻象,以及丁海消耗太大后,鬼体上冒出的血……
丁海沉沉地说:“那只女鬼我其实不认识,不过大概能看出她是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没什么活下去的欲|望才会自杀的吧。她过了头七怨气还在,肯定是仇没报成,又错过了鬼门,而且像她那样自杀的枉死鬼必须找替身才能投胎,尽管盯上鲁……同学的原因不明,但应该也是一种本能。我刚才不说,是担心像您这样有本事招鬼的玄门天师觉得她太毒辣,要把她打散。”
阮椒这才恍然。
这个丁海是看着那女鬼自杀的,又是看着她被焚烧抛尸,看着她变成厉鬼,看着她报仇没成,当然就很同情,觉得她太凄惨了些。只是后来听说他不管鲁子萱了,还要把能保护鲁子萱的丁海收走,权衡之后,才和盘托出。
毕竟鲁子萱对于丁海来说,既很无辜,也更重要一些。只是丁海还是尽最后一点心,希望阮椒能别下狠手,刻意描述那么多女鬼的事,应该也有想表达女鬼其情可悯的意思。
鲁子萱听完,表情很复杂。
她一时觉得自己应该感激丁海,因为他一直在保护着她,一时又有些怨气,觉得那女鬼就算可怜,她这个平白无故被盯上做替身的难道就不可怜了?但同时,她也的确能理解一些丁海的感受,毕竟女鬼的确是很惨了……
丁海朝鲁子萱说道:“很久以前的那个事……对不起。”他闷闷地又说,“还有瞒着女鬼的事,也对不起。”
鲁子萱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已经完全不怕丁海了。
犹豫了一会儿,她摇摇头说:“你救了我好几次了,我要谢谢你才对。”
说到底,没有谁是活该保护谁的。
丁海当初给她找麻烦,她也把他送去局子受教育,行为上是两不相欠了,实际上丁海对她还有一份心意在。这份心意让丁海死了以后还记得她,保护她,这就都是恩情了。至于他同情那个女鬼的事……这反而说明丁海的心肠很软不是吗?要不然,他就算对她还有情谊,也可以等女鬼把她害死以后,再来见她这个替身不是?反正她也不会知道,他是一直看着她死的。
相比等她死,丁海更愿意让她活着,哪怕她压根就不知道是丁海救她……鲁子萱不是白眼狼,她懂这份心意的珍贵。
丁海听鲁子萱这句话,愣了愣。
年少的时候他的保护是自以为是,现在他总算是真的保护了她一回,本来这是他藏在内心里的一点心事……但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一直惦记着的初恋是这个妹子,挺值得的。
阮椒等着这一人一鬼沟通,等他们沟通完,才说:“那么鲁小姐,你现在怎么想?”
鲁子萱一怔:“什么怎么想?”
阮椒说:“那只女鬼。”
鲁子萱低声说:“我不想做替身。”
阮椒点头道:“这是当然的。我是说,等找到那只女鬼后,你想怎么处置?”
鲁子萱的目光微微闪动。
“我想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她迟疑着说道,“而且我想知道,她除了盯上我以外,有没有害死无辜的人。如果没有,那我……我也许可以原谅她。”
阮椒笑了笑:“那就先把她找到再说吧。”随后,他看向丁海,“你保护鲁小姐一段时间了,能找到那只女鬼的下落吗?另外,昨天你突然消失,为什么?女鬼为什么也不在?”
丁海这回没支支吾吾,而是直接说道:“女鬼这些天一直跟着鲁同学的,我也一直跟着阻止她。但大概是我一直在的缘故,女鬼后来白天只是偶尔出现,晚上她的实力大涨,动手也更快。今儿白天她没来,我看见鲁同学去请了大师,为了避免被误会,我也就暂时走了。晚上我远远地感觉到一股惊悸在小区里,想着可能是鲁同学请到的大师有真本事,于是也没敢出现。至于那女鬼……我想可能是因为大师刚才招鬼,也对她有震慑吧。”说到这,他思考了下,“女鬼的下落我不太清楚,她的速度很快,我跟不上。不过我留下过她的鬼气,以免自己错过她的踪迹,不知道这个有没有用。如果这个没用,我可以带你们去女鬼生前的住处,也许能想办法弄到一点她用过的东西。”
鲁子萱立刻看向阮椒——鬼气行不行?
阮椒笑道:“鬼气可以。”
要是其他的玄门道士,可能更需要的是女鬼生前的东西,但是他就不同了,城隍可以追踪鬼气,找起鬼来更加方便。
丁海听了,小心地从自己鬼体的兜里捏出一丝鬼气,不过在递出去的时候,他有点纠结不知道对方怎么接。
但这对阮椒来说不是问题,他直接伸手,把鬼气抓了过来。
丁海:“?!”
阮椒就说:“之后我会施法,你们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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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白天没来得及写,所以还差一些。
下面都是乱七八糟的,可以不看。
我会尽快补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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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约定
傍晚时分,暗沉沉的空中雷霆轰响,道道闪电砸落下来,映得半边天幕一片惨白。
大雨滂沱,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屋檐上,顺着瓦片流下时连成雨柱,叫人连窗外的花木都看不清楚了。现在还没过春,叶片残花却都被打落在泥里,弄得院子里光秃秃,很是凄凉。
阮钰用竹竿将窗子撑开些,朝外面看去。
雨太大,什么也瞧不见,好在屋子是大块青砖做成,屋前还有数块青石板垫成石阶,倒是并没有被这如织的雨水淹没,水也没漫进屋里来。
忽然间,外面狂风大作,树摇风啸中,有闪电劈在门前,打得地面猛一响。
阮钰吓了一跳,走到门前,小心地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在门外,刚被闪电劈过的地方焦黑焦黑的,揉揉眼睛,他看见似乎有什么泛白的东西蠕动了一下,再仔细瞧去,才发现那似乎是一条银色小蛇,半边身都已经被雷击糊,眼看就活不成了。
阮钰拧紧了眉。
在这种天气,他要是不理会,小蛇必死无疑。
到底还是不忍心,阮钰猛吸一口气,匆匆走到门边。他先从门缝先往四处看看,见雷电暂时还没聚成,才颤抖着打开门,用一块软布小心地把小蛇捧起来,又猛地缩回,把门关严。
只是刚插紧门栓,一道闪电就直直地劈过来,白光迸发,正打在门前——“啪!”一个炸响!
阮钰被吓了一跳,“砰砰”心跳飞快,好在他还记得捧着的小蛇有伤,赶紧把它放到床上,迅速打一盆水来。不过看着这可怜兮兮的小蛇,他心里却有点犹豫。
从没见过这品种,也不知有没有毒的……最后还是同情心占了上风,阮钰先用干净的布头轻轻塞进小蛇的嘴里,避免它因为太疼咬人,然后才把帕子沾湿,轻轻地给它擦洗身体。
擦干净的小蛇一部分鳞片血肉模糊,另一边完好的鳞片却是闪闪发光,就好像是银子铸成的一样,美丽极了。
阮钰眼里不由带上一抹笑,连忙拿来一些伤药,仔仔细细地给小蛇涂在伤口上。伤药是家里常备的,不知道对蛇有没有用,可家里也没有专给蛇治伤的,这药药性温和,凑合着试试吧。
“你可得好好活下来。”他叹了口气。
次日清晨,风清雨霁。
阮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正对上一对闪着金光的瞳子,吓得他顿时清醒过来。
仔细一看,原来是被他包裹在软布里的银白小蛇正艰难地昂起了头,吐着蛇信盯着他。
阮钰才呼出口气:“你可吓死小生了。”
银白小蛇又吐了吐蛇信。
阮钰看清楚了,小蛇的眼瞳是金色的,所以刚刚才会好像在闪烁金光一样,不过它看着好像有点灵性,并没有做出攻击的姿态。踌躇了片刻,他伸出一根手指,小心地向小蛇的头顶按去。
小蛇扭了扭头,躲开了。
阮钰也不生气,反而觉得小蛇脾气不错,又乐呵呵地去碰它的尾巴尖儿。
这回小蛇就没躲开,任由他碰了碰,才把尾巴抽出来,“啪”,甩到旁边。
阮钰满足了。
屋子里很昏暗,他起身打开窗户,顿时一股暖风吹进来。
外头有几株含桃开了花,如云似霞,一片锦绣。
昨夜分明花木凋零,没料想今日一瞧,似乎花复重开,美不胜收。
阮钰看得高兴,就回身去把那小蛇捧过来,对着窗外说道:“你瞧,美不美?”他笑容里现出几分温柔,“昨夜你遇上难处,正落在小生门外,可见是缘分。这含桃也遭了难,不过经历劫数之后反而花色更美,想来结果子时滋味也更甘甜,可见和你、和小生都有缘分。小生看你这样聪敏,应是在山野里自在遨游的灵物,待你养好伤了,想去就去吧。只是既然这么有缘,等这含桃熟时,还请你早早过来,小生请你吃果子。”
小蛇轻轻吐了吐蛇信,像是在答应。
阮钰见状,也不管是不是自己将小蛇想得太过灵慧,又把院子里其他的景致都说给它听,看它时不时仿佛有些反应,更是心满意足。
过后,阮钰也没忘了查看小蛇的伤势。
大约是伤药的确管用,才过去一夜,许多血肉模糊的伤处都已经收了口,伤势好转很多,也难怪小蛇一大清早就醒过来,还挺有精神。
阮钰很高兴,给小蛇重新擦过身,再重新给它擦了遍药:“小生再勤奋些给你换药,应当很快就能好了。”
小蛇一动不动盘在他的手掌心,银白色的鳞片隐隐有微光,越发显得美丽。
此后,阮钰担忧小蛇的伤势,没出门,只每天给小蛇擦身换药两次,还亲自下厨,给它做些清淡无盐的肉丝肉碎。
小蛇始终灵动而配合,才过了三日,伤势几乎就都痊愈了。
然而在第三日的晚间,阮钰刚给小蛇喂过一碗肉糜,却见那小蛇忽然直起身子,侧头看向了阮钰。那金色的蛇瞳里,居然流露出了一丝恼羞成怒的意味。紧接着小蛇一甩尾巴,蛇身极快地游走,一瞬就钻出了窗棂,消失了。
阮钰一急,连忙冲出门去,到处寻找:“蛇兄,蛇兄?”
可直到他把整个院子都找了个遍,也再没有发现小蛇的踪迹。
到此刻阮钰才明白,小蛇是自己离开了。
他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等小蛇痊愈后就放它回到山野去,现在可不就是时候了么?只是这几日来他和小蛇形影不离,对它越来越喜爱,虽然知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但真正到了分别的时刻,还是难免有些怅惘。
这一别,就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再见了。
也许到那时候,小蛇兄就要变成大蛇兄了吧?
阮钰背过身,慢慢走回去屋子里,摇头晃脑地叹气:“也不知明年的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