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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在距离小城不知多远,看着四四方方城墙宛如一块漆黑砚台一般的威姆斯山脉的一座山峰上,最怪石嶙峋陡峭而几乎无落脚之处,连岩羊与擅于攀岩的魔兽都很少攀登的最高峰,却站着一个男人。
他身体干瘦,仿佛枯干老树毫无生命力的枝条一般,而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也同样如此,看起来虽然尚还年轻。但颧骨与下巴与枯瘦的面部相比而显得有些尖锐。他黑色的短发也一样,并不像是其他人一样的黑亮,而是毫无光泽的灰黑颜色,虽然他的面容并不难看,甚至能称上英俊,他那双眼睛更是如同摄人心魄一般的漆黑如墨,但却让他并不像一个活人,而更像是一具干尸一般的可怕。
他露在黑色长袍外的手也同样如此,白皙的并不像是人类,而是失去血色的病态苍白,仿佛骷髅一般。这样看起来关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上,带着一枚银色的戒指,而戒指上则镶嵌着一颗方型的鲜红宝石,它的颜色浓烈如鲜血一般,更是仿佛在其中水波流荡,如同男人所有的鲜血都被它吸走了一般。此时凌晨的峰顶,狂风吹动着薄云,他漆黑的长袍在凌晨的寒风中飒飒的鼓动,让他如同一只蝙蝠一般瘆人。
而这样的一个吸血鬼一般,完全不似活人的男人,此时他微闭的双眼却遥遥的看着那座在他脚下的小城。虽然距离如此之远,让一栋栋小楼仿佛泡馍在肉汤中悬浮着的一个个馍块一般细小,而人和马更是比芝麻还要微小的多,但他的眼神却细不可察的微微动着,淡淡的看着在城门中渐渐离开的一个极其细渺的黑点。
在他的身后,此时便跪着一大片黑压压的身影。而领头的几人不是别人,正是杀害了辛尔父母与姑姑的骨刀男人,还有血眼男人。虽然在城主府之中他们分明便是黑衣人的领袖,但此时他们也只敢恭恭敬敬的单膝跪地,连头都不敢抬,即使那男人一直站在寒风之中沉默无言已有许久,甚至连看都未曾看过他们一眼,但他们却依然膝盖生根一般的跪着。
此时那领头骨刀男人右手没有骨刀,只是一只比左手苍白了一些的右手,虽然那男人什么都没说,但在他的额头上冷汗却是狂飙。为什么了?为什么这个杀星竟会出现在这么远离帝国皇都的地方了?
仿佛感觉到身后跪着的黑衣人的心思,男人虽然没有回过头,但却淡淡的开口了。
“今日收成如何?”
他的声音就与他的人相同,声音平淡而毫无波澜,并没有带着一丝情感。虽然他的声音不大,但在骨刀男人听来却如同振聋发聩一般,让他双膝跪地,垂着头说道:“回禀大人,核的数量比上几月相差不多,肉则要多上不少,我们小队已经快完成任务了。”
而核是什么?即使男人说的模模糊糊,但也能想到,核指的便是修行者的灵核或者魔晶。之前他残杀了拉尔森,将魔晶在他胸口掏出,也是这个原因。
在修行者死去之后,核心便会枯萎凝聚变为实体,而其中更是蕴含着死去之人的怨念和仇恨,对修炼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处,只有某些疯狂的修行者会将自己杀死敌人的核心悬挂在武器上,以彰显自己的赫赫凶名。但是这群人要核心又有什么用呢?同样身为人族,他们没法从同类的核心中汲取能量才对。
虽然大概能猜到核是什么东西,但男人说的肉又是什么呢?难道他们是一群以食人为乐的疯魔,抑或是修炼了什么至邪的功法?不得而知。
而回答完男人的问题,本来紧绷着的心弦此时也稍微放松了分毫。难道他仅仅是来视察我们绩效的?说起来他还是我们上司的上司,我们也算是他的手下,他来检验也无可厚非。
男人似乎轻哼了一声:“手脚利索吗?”
“保证干净,绝不留下一点痕迹线索,他人只会当做是仇家上门寻仇,或者是盗匪杀人夺财。”而见男人问道自己在加入组织时就受到过的训练,骨刀男人回答道。
但是他没发现的是,此时跪在人群中最后一排的某个身形瘦小的黑衣人在听了男人的问话后,身体猛地一僵,宛如筛糠一般的颤抖起来。
“呵。既然如此,那为何我会在这里?”虽然还是没有回头,依然还是那么的平淡而无波折,但似乎察觉到男人的语气中的怒意与不满,骨刀男人心脏跳的宛如鼓点一般,大滴大滴的冷汗在额头上滑落,难道是哪个混蛋做事不干净?在心里痛骂那个要将整只小队都害死了的混蛋,他连头都不敢抬:“属下…属下罪该万死…”
男人终于回过头来,微微搭着的眼睑下,那对漆黑而毫无感情的双瞳扫视着面前这群跪着的黑衣人。虽然并不像为首的骨刀男人一样清楚这男人的威名,但被他的眼神微微扫过,即使此时在他的身上没有释放出任何气息和压力,但他们便已觉得心脏仿佛是被巨手扼住了一般极其难受,似乎血液都停止了流动。而这感觉已让他们知道这男人的强和恐怖了,连头都不敢抬,双腿跪地,一个个的汗出如浆。
“因为你们的失职,放走了一个孩子…而因为如此,陛下输掉了一个赌约,这也让陛下输给了那个人一个心愿。”男人淡淡的说道:“虽然陛下并不在意,但这已让他的面子损了。”
虽然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但是骨刀男人知道这次事情大条了。因为自己小队做事手脚不利索,竟然会让陛下输去一个心愿…而整个萨蒂奇帝国,再加上附属的三十三国以及无数小国,身份足以称为陛下的只有两人,一位是黑暗教廷的教皇,但一般对这位教廷的最高位者的称呼都是冕下,而另一位便是帝国的最强者,万王之王,东方诸国的共主,神圣皇帝莫瑞森大帝了。这样惊天动地的强者,世界最有权势能量的人,他的一个愿望要有多么贵重?哪怕是自己一百条命也不够赔的了。自己这些人虽然都是职业者,有些更是凝聚了核心,但他却更清楚修炼者之间的阶级可谓天差地别,在真正的强者看来,自己的生命与普通人无异。而面前的这男人,骨刀男人也知道他是陛下的心腹,今日特地为了陛下折损的面子而来。能让这样的大人物亲自出马,想必今天是断无活路可走了。
而这么想着,骨刀男人索性也光棍一把,以头触地:“大人,属下愿意为了失职而自裁,只希望组织能善待我的家人。”
听见骨刀男人的话,生性胆小的血眼男人几乎快要失禁了。若不是他还想在手下兄弟面前留有一分尊严,恐怕当场就已经屎尿狂飙。怎么回事?怎么兄弟们干活干的好好的,今天早上大哥突然要我们来这地方,现在竟然突然就要丢命了?可见自己队长这副模样,他更是连头都不敢抬,吓的一佛出世,二佛涅盘,豆大的汗珠在额头上一串串的滑落。
而见他们一个个被自己骇的面无人色,不堪的几乎屎尿都要流淌出来,男人却仿佛没有看见他们因为将死而悲痛的场面。淡淡的说道:“既然陛下都不在意,我又何必在意了?今日我心情不错,你们可以不用死。”
但是还来不及他们高兴,男人继续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们自己动手刺瞎双眼,若是有人怪罪,你们就推诿说双目失明,无法视物。”
这当然并不是为他们开脱,而是对他们失职的惩罚。可即使他三言两语,就将极可怕的肉刑宣判了下去,但在下面跪伏的一众黑衣人却如释重负一般的瘫倒在地。只要命保住,什么就都不重要了。而眼睛的伤更是可以治的,只要并非先天残疾,几乎所有伤势魔法和异能都能治好,这让他们磕头如捣蒜一般:“多谢大人恩典,多谢大人饶命…”
而十分清楚面前男人手段,虽然此时捡回了一命,但要惹得他稍微不高兴一点,恐怕就又不好说了。要说这骨刀男人真是个亡命之徒,连他人的性命都不看重,又怎在乎自己的了?毫不拖沓,生怕惹男人生气一样,他立刻在右手显出自己的骨刀异能,直接抬起手,在自己的双眼前一抹。血光崩现,而他更是丝毫没有手软,一双眼睛中间被锋利无匹的骨刀完全切开,瞳孔与眼白仿佛被搅散了的鸡蛋一般,两道猩红而带着透明液体的血柱刹那间喷射了出来。虽然手起刀落十分痛快,但失去双眼的痛苦还是让男人无法控制的捂住自己已经被几乎切做两半而在眼眶中滑落的眼珠,在地上痛嚎打滚着。本来还有些青苔杂草,隐隐有些绿色的悬崖,此时却已被男人的鲜血所泼洒的一片糊涂红色。
而看着这极度血腥残忍的一幕,队长更是都在地上如同掉进热油一般的翻来覆去惨叫着,其他黑衣人只觉得腿都软了,几乎要屎尿横流。但在他们其中也有聪明人,就连队长都生怕惹他生气一般的立刻切开自己双眼,那若是自己拖沓,恐怕不仅难逃一死,更要遗祸家人。虽然他们有些还未突破到两阶,不能释放异能的能力,但用魔力包裹着的双手也足以断金裂石。很快,随着一声声惨号悲呼,这些黑衣人一个接一个的以双指刺入自己眼内,猩红的血柱不间断的喷射在地上,仿佛邪教的祭祀一般狞恶骇人。
而看着这极可怖,地狱一般的景象,本就浑身颤抖的血眼男人终于无法控制,卟的一声失禁了。虽说他也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但他与骨刀男人不同,仗势欺人,欺软怕硬他会,可真要轮到自己,那他也别指望他多硬气。更何况他的异能就在他的右眼上,别人自废双目还好,而他可就是从此变成废人了,这对他们这种习惯了依靠力量横行霸道的人来说,就比杀了他还难受。
于是他便连连叩头不停。颤抖的说道:“大…大人…可否不废我右眼,要我断手断腿都行…”
“蠢货!”骨刀男人虽然双目被废,两个漆黑的血窟窿滴落着血液分外恐怖,但他却还有听力。而听见自己兄弟这番话,骨刀男人也清楚今天他绝没活路可走了。连一个小小的任务都做不好,上面的大人物给你惩罚又推三阻四,岂不是嫌自己脑袋多,砍一个不过瘾?
而男人见血眼男人磕头如小鸡啄米觳觫的样子,依旧是面无表情:“那就于你换个吧。”
“多谢大人…多谢…呃…”
长跪于地,血眼男人大喜过望。但还不及他问大人要自己断手还是断腿,他低垂着的眼睑便发现自己的手臂此时莫名的有些干瘪。我的手臂这样枯干的?而下一刻,他便觉得自己的五官都在向内缩着,似乎脸上的皮紧绷了起来,颤抖的摸着自己的脸,他才发现自己的皮肤和肌肉已毫无一丝饱满水分,仿佛被人嚼过的甘蔗渣子一般。再想开口,他也已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如同被塞住了喉咙一般的发出喘息。
而下一秒,本来还跪拜在骨刀男人身边的血眼男人,他活生生的比正常人还健壮的多的身体便所有水分鲜血尽失,最后化为了一张枯死干涸的人皮,转眼之间他剩余在世界之间的最后一点印记也消失,如同一阵烟尘般破碎消弭,仿佛从未来过。
而这就是强者的力量了。不需要召唤异能,不需要使用魔法,甚至都不需要显露出魔力与气势,只需要一个意念,对于一个二阶的修行者来说便如同天怒神威一般了。
本有些还在犹豫颤抖的黑衣人,看见这般令人血都倒流的恐怖景象,几乎要将心脏在口中惊的吐出。还在想着能否装作自毁双目蒙混过关的几人也放却了最后一丝侥幸,在几声痛呼中将手指狠狠的插入了自己的双眼。
过了一会,这悬崖上便处处是打滚着黑衣人的哀嚎,还有血腥气和污物的腥臭气味。但这令人作呕的气味男人却将之视若无物,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脸上鲜血淋漓,本来应该是眼睛的地方已是两个血洞:“你们可以滚了。”
“下属…下属谢大人不杀之恩…”强忍着剧痛和双眼不能失误的痛苦,还有感觉到与自己搭档许久的血眼男人的生命气息已经消失的悲哀,骨刀男人再叩首几次,才跌跌撞撞的离开了。而其他黑衣人此时也已双目失明,哪怕站起来都身体互相碰撞,痛呼惨叫更是不绝于耳。更是有人根本不知方向,直接跌落下悬崖,虽然他们是一阶的修行者,但在这山脊如同利刃的悬崖上跌下,那也注定是要摔成肉泥的了。
几分钟过去,这些黑衣人才全部在此处消失,仅仅剩下一个人。
而他,不,应该说她,便是放走了辛尔的那个黑衣人。虽然知道面前男人恐怖,杀人更是毫不留情,但她无论如何都没有勇气举起手,做出这自残肢体的事情。她也很清楚,虽然男人没说,但他绝不是没发现自己没有自废双目,而她如果敢跟着黑衣人一起撤去,那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男人看着跪伏于地,此时仅剩下她一个而分外惹眼的黑衣人:“就是你将那孩子放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