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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恨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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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染青烟,笙箫谡谡。灯花落下来,光忽地黯淡,耳边有轻微衣袂响动之声。

    一个黑影从窗子闪进来,身手极快地将正在弄箫的阮素惜挟持,寒气逼人的软剑直抵她的颈项。这持剑之人的手哪怕极细微地抖动一下,软剑就会如同切豆腐一般轻易割破她的喉咙,然而她却全然无惧,心平气和道:“奴婢阮素惜参见公主!”

    “很好!”高月落拢一拢眉,收剑的同时挑起了灯,顿时照见她那张略带风尘的脸。她虽收了剑,却没有移动半步,灯亮起来的那一刻,方察觉到阮素惜左手指缝间夹着暗器,不觉失笑,“素惜,你果然没有叫我失望!”

    高月落早有问鼎王位之心,细作、幕僚遍布各国各地,胤国阮氏不过是其中之一。阮父一生不得志,只盼技貌俱佳的阮素惜能得到高月落重用,从此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阮素惜幼承庭训,志向高远,又岂会止步于区区妾侍?此时得高月落夸赞,心下微喜,拱手道:“阮氏誓死效忠女帝!”

    高月落环伺周遭,确信无甚异样,方道:“交给你的事情,都办妥了么?”

    “奴婢借海棠那个傻瓜的手将混入藤黄的绣线送给了纳兰祈!现在海棠和菊兮已死,哪怕以后纳兰祈毒发身亡,楚风夕也查不到奴婢头上!”眸中杀机泠泠,语声娇婉依旧,笑里藏刀是阮素惜的拿手好戏。

    高月落会心一笑,这样的法子她很小的时候就对高缺的妃子使过!穿针引线的人,少不得将线头放在口中抿过,在颜色近似的绣线上染入藤黄,麝香等药物,久沾才能发生效果,的确是杀人于无形的好办法!

    觑着高月落似乎心情大好,阮素惜斟酌着语言说道:“奴婢不明白,纳兰祈于我们的军国大计有什么关系?值得公主这样处心积虑地对付她么?还有,公主当初为什么不选严少白为驸。。。”

    “阮素惜,你这是在质问我么?”高月落“嘭”地一声将青花茶盏扣在桌上,“开口之前最好先考虑一下你长兄一家在乾国的处境!”

    求财的取财,求官的赏官。。。高月落驭下自有一套灵活机动的手腕。其实,活人若有了欲求便也如死物一样好掌控,阮氏的欲求除了光耀门楣,便只有在乾国为质的阮氏长兄一家平安无事。

    果然,此言一出,阮素惜即时双膝落地,叩拜道:“公主息怒,奴婢僭越了!”

    外有聂卫追捕,内有曲饮霜堵截,这个时候,并不适合与阮素惜撕破脸皮,高月落思虑良久,拿捏着分寸道:“素惜,你没有试过十几年念着一个人的心情吧?”她目光悠远,似是陷入了某种极其美好的回忆中,“那年乾国和离国起了战事,我遭贼子掳劫,在叠翠谷被一个楚姓男子救下!我问他姓名来历,他皆笑而不语。我回宫之后,遍寻他不得,便三番五次地往叠翠谷跑。。。”

    听到此处,阮素惜忍不住插话道:“听说公主和驸马是在叠翠谷认识的,救公主那个人是驸马么?”话一脱口,便觉不妥,十几年前,楚风月应该还是个小孩吧!

    高月落露出难得一见的温婉笑容,“我第一眼看到风月哥哥时也这样想!他那时虽然伤得极重,但笑起来的样子还是和那人很像!”

    嫁给楚风夕之前,阮素惜也曾有过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高月落的心境她并非不能感同身受,然而还是开口问道:“为了驸马,值么?四公子纳海棠那晚,奴婢。。。看到一个身形很像。。。驸马的男人和纳兰祈在一起!本想设法引了四公子去抓奸,不料四公子被二公子拖着斗酒,一时脱不开身!晚上他自己倒是去了偏院,但是那男人似乎已经走了。”

    “我爱了,便承担这爱!若犯了痴愚,也要一条道走下去!”高月落语声渐低,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有种难言的情绪。

    阮素惜抬起头,在一室的缭绕香雾中静静望向高月落,恍觉身畔的每一缕气息都如此温润柔软,如梦似幻。多情是苦,可知道个中滋味的人,却又总是甘之如饴!

    夜色倦浓,庭院深寂,门外突然传来侍女棠兮的声音:“回禀夫人,四公子去了司马咏真那里!”

    阮素惜出言斥退了棠兮,脸色便有几分阴沉,高月落看着发笑:“素惜,其实我们是同一种人,不是么?”

    那日清晨海棠去向纳兰祈道谢时本是空手,阮素惜故作偶遇,言明‘二夫人专事刺绣,无意争宠,只要投其所好必能求仁得仁’,随即将淬毒的绣线和完美的说辞相赠。海棠心性单纯,不妨有诈,欣然接受。海棠走后,阮素惜便乘人不备躲到海棠房中,待海棠遭纳兰祈拒绝回来蒙头大睡时,她方出手将海棠掐死并伪装成上吊的样子。

    左手杀人,可能是大露破绽的危机,但若掩饰的好,危机往往也是时机,恰恰可以乘此机会将众所周知的左撇子司马咏真一并除掉。至于菊兮,自然也是阮素惜一早花重金收买下的!菊兮被楚风夕拘起来时,她也有几分惶恐,曾想命令负责看护的心腹侍卫杀人灭口,不料菊兮胆子那样小,根本无需她动手。

    一计除掉纳兰祈、海棠、司马咏真三个劲敌,着实让阮素惜有几分自得,此时听着高月落宜赞宜讽的话亦不觉得难堪,不疾不徐道:“为公主肝脑涂地是奴婢的荣幸!”

    高月落满意道:“纳兰祈死后,我会依言让你们一家团聚!”她举目望着窗外渐渐熄灭的灯火,突然问:“素惜,今天晚上,你有没有放灯许愿?”

    阮素惜一怔:“原本四公子说要和奴婢一起过灯节的,后来又说有公事匆匆走了,现在却是去了司马咏真那里!奴婢一人哪有放灯许愿的闲心?”

    听到最后一句,高月落的神情也有几分怅然,“素惜,你帮我备下轿子做掩护,我今晚便去大理寺!”

    阮素惜大惊之下跪地劝道:“公主,速速回乾才是明智之举啊!再说,大理寺岂是想去就去的?”

    高月落拂袖转身,决然道:“我意已决,多说无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