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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节:国破难隐不仕清,共聚大义方到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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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黔军清军大战,十万清军大败,阿济格毙命,黔军出击四川,几月之间竟占了四川全境,消息传到各处,一时天下震动。
明朝遗老故臣,更是按捺不住兴奋之情,暗地里奔走相告,秘密串联。因清军大败丧胆,那各色人等,以为清军亦不过如此,看来朱明天下,恢复有望。不少人以为良机显现,于是极力准备,图谋举事。
这些个士人学子,串联纠集在一起,策划了好多回,终于没敢闹腾起来。后来又终于才知道,就这个李易铭,不过是大顺余孽,当年杀进北京,逼死崇祯,造反起家的流寇而已。鉴于这黔府李易铭与他等期望,格格不入,因此,不少人这才打了退堂鼓。
易铭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不管怎样,名头倒是响亮起来。韩知礼说,在四川,那瞎胡闹的屁屁小孩儿,即便哭得没完没了,大人只要说出李易铭三个字儿,都可唬得住哭闹。
易铭听了心里不爽,这不是说自己是活阎王吗!于是骂了韩知礼,那家伙自知出言不当,犯了禁忌,赔罪连连,自然不敢再胡说八道了。
过了不久,春寒料峭的时节,派出去的李千秋却意外地回来了,易铭急忙传他觐见。
李千秋接令,火速赶进易铭府邸,却随行带了几个人一同前往。
易铭照例在书房接见,待和李千秋寒暄过后,李千秋迫不及待,向易铭引荐了身旁四人。
易铭起初并未重视,他关注李侔之事,开始时还以为几人中有李侔在列,放眼望去,却知道绝无可能。因为传言之中李侔年纪不过三十余岁,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白脸小生一般。而李千秋带来的这四位,有三人看上去四十来岁模样。其实古人爱蓄须,又不甚讲究个人形象,以至于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了一些。余下一人,年纪倒是三十来岁,只一方脸蛋,瘦的皮包骨头似的,长得又不是很好看,换作琦玉,恐怕都不很喜欢,所以这个也决计不是李侔。易铭看了四人,均头发乱乱、胡子长长,不修边幅、形象邋遢,心里很是瞧不起。
只是那四人都有些别样的气质,见着易铭,也不自甘为下,神情泰然,沉稳有度。这几个不给易铭磕头,只拱拱手,算是打了招呼。几人如此倨傲,易铭内心深知,这几个气度不凡,因此绝非常人。
等得李千秋挨个儿介绍完,易铭才惊讶不已,这几人名头,易铭早就如雷贯耳、烂熟于心,他不禁油然而生敬意。你道为何?原来这几个,竟然是鼎鼎大名的黄宗羲、方以智、顾炎武和王夫之。
这几人中,黄宗羲最长,他生于公元1610年,放在这个时候,时年39岁,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而方以智小他一岁,顾炎武又要小两岁。最年轻的莫过王夫之,就皮包骨头这个,他生于1619年,年纪也三十来岁了。虽然比易铭大不了几岁,可人家胡子老长,看上去比易铭老道成熟了许多。
易铭这下子功夫,同时幸会这几个响当当的历史文化名人,心里竟有些慌乱和激动。他赶紧叫秦会吩咐下去,给几个沏好茶,又装上烟卷。只是四人之中,只有黄宗羲老夫子有此雅好,其余三人,迫于礼貌,也点了抽着。只是三个不得要领,所以被熏得咳嗽不止,鼻涕眼泪口水都熏了出来。
方以智也被熏得够呛,赶紧大口喝了一下子热茶,那茶水烫嘴巴,方以智情急之下,哪里会想得到,所以只“噗”地一下,喷了出来。恰逢易铭正在他旁边给黄宗羲点烟儿,那口里茶水,不偏不倚,正喷在易铭身上。
这可吓坏了韩知礼,那厮赶紧抢过身来,衣袖子不断地擦拭易铭华丽袍子,眼睛幽怨地看着方以智,只差没有骂出声来。那余下众人,也是尴尬不已,方以智陪着不是,黑黑的脸颊红得发亮。他被自己吓着了,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好在易铭内心不爽,脸上却并不在意,抖了抖衣襟,回到自己大位。
韩知礼上上下下收拾了个遍,感觉差不多了,这厮一转身,就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韩知礼说道:“方先生这么几年下来,怎么还是原来那等脾气?见着我家主公就吐口水、见着我家主公就吐口水,我家主公大人大量,不和你计较,你还……。”
易铭听韩知礼说着,感觉这两个恐怕早就认得,只是韩知礼责怪方以智吐口水,似乎牵强。因众人为证,方以智是被茶水烫着了,情急之下不择地方,喷在易铭身上,乃是误伤。韩知礼明知如此,仍要这样说,似乎是在和方以智开玩笑。
所以易铭打断韩知礼说话,插话问道:“等一等,韩三,你好像认识方先生?”
韩知礼不语,只点点头,却满腹疑惑,望着易铭。
方以智本来尴尬不堪,正不知怎样做才好,听了易铭这么一问,对着韩知礼开口说道:“你这小子,几年不见,个儿倒是长高了,只是一张嘴皮子,还是那样厉害。”
几句说完,又面向易铭,说道:“公子,您还记得在下否?”
易铭诧异万分,他生于二十世纪,长于现代社会,人生之中,哪里会有可能认得这老古董。所以易铭摇摇头,表示不知。不过随即就想到:李千秋说过,老子曾经来来去去穿越了好几回,难道他一不小心,让老子和这方以智交上了朋友?
方以智见易铭摇头,心里多少有些失望,不过,他来时李千秋也给他打了预防针,当然不出意外又是那一套:李千秋对这几人说易铭西方游历,得了健忘症,就连身边韩三,也认之不得……。
方以智想到了这一层,只好说道:“公子,您忘了?当年闯……王攻陷京师,那刘宗敏见在下在皇帝灵前大哭,于是指使他那手下将士,说在下任工部观政及翰林院检讨,又身为定王殿下和永王殿下的讲官,恐怕有不少钱,就生生问在下要。在下被他等讹了千余两,拿去却嫌少,自不遂他等心意,再要在下又没有,所以往死地里严刑拷打,后来又要在下投降。要不是公子您及时救我,恐怕早教他等整死……。”方以智说着说着,给易铭施礼道谢不停。只是他开头差点骂李自成为闯贼的,骤然间想到易铭这一支,也是李自成手下,所以话到嘴巴边,硬是改作了闯王。
原来崇祯十七年(1644年),李自成农民军攻入北京,崇祯皇帝自缢,方以智在崇祯灵前痛哭,被农民军俘获。农民军对他严刑拷打,以致“两髁骨见”,但他始终不肯投降。不久,李自成兵败山海关,方以智侥幸乘乱南逃,大难不死。当方以智在北京誓死不降农民军之事迹传入江南时,天下人对他很是佩服,甚至有人把他比文天祥。
其实哪儿有那么容易乘乱逃脱的,无非又是李千秋及易铭,素来敬仰方以智为人,也大概是为了日后招募他,这才想方设法,救了他一条小命而已。
方以智得以脱身,到了南方,只说自己乘乱南逃,对于易铭及李千秋大恩,只字未提,其实恐怕是他担心说出来有通敌之嫌。江南世人,哪里得知,所以对他铁骨铮铮硬汉子作为,极为推崇。那方以智不敢坦白,于是坊间对他赞誉过甚,这个,易铭心里明白得很,看来方以智绝对不老实。
易铭想明白了,于是装作恍然大悟样子,说道:“哎呀!瞧我这记性,原来是方先生驾到,失敬失敬,来来来,方先生,咱们坐近一些摆谈摆谈……。”
易铭说话间,走近方以智身旁,找了张椅子也坐了下来。李千秋不失时机,一边说道:“主公,密之先生此番前来,是要鼎力襄助我黔府,非但如此,太冲先生、而农先生、忠清先生。也是久仰主公大德,千里来投,在下想来,这是我黔府天大的喜事,主公应召集文武官员,为几位大贤接风洗尘呀。”
易铭听得李千秋如此说,心里实则恨他,于是看了李千秋一眼,心里想着:这几个旧时穷酸,迂腐不堪,真要投靠于我,以后恐怕又要费尽心力去对付。何况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你这龟孙难道不知道?我黔府经费支出浩大,早已赤字,动不动就要设宴请客,下边已经早有意见……。
易铭尚还未来得及表态,他那文武百官,听说名满天下的四大奇才都来到黔北,早就仰慕不已,这遵义城中,早就传开,是个人都知道了。范旷早就在易铭府邸外等不及,要求觐见。赵龙甲、朱信、秦任、尤华、许铎等等十几号人,亦不能免俗,这些个不约而同,丢下手头宗政军要务不管,也到了易铭府邸。
易铭自然不能不近人情、掠其美意,听了秦会报告说外头热闹,易铭大手一挥,说书房太小,又不够庄重。让秦会安排在大堂会见,且吩咐有司大宴伺候,叫在遵重要臣僚,一并都来吃大户,算是隆重欢迎四人莅临黔北。
这四人何许人,自然不会有受宠若惊之感觉,一切听任易铭安排,受之无愧、理所当然一般。
四人表现,让易铭心里不爽,他心想:老子不过是看在你几个好歹算是历史文化名人,所以对你几个稍加客气。老子这样做,实际上是李千秋未作请示,擅自作主领来了,老子照顾他面子的成分倒还要多一些。
只不过易铭也想到:自个儿先前剽窃顾炎武诗作,内心有愧,这顿饭局,算是赔罪,于是,不自觉地多看了这家伙两眼。
等得大堂上百号子人都坐定,易铭委托李千秋作了欢迎词。李千秋起身,举杯从容不迫,热情洋溢讲来,自是不在话下。只言语间,对黄宗羲等四人,溢美之词,毫不吝惜,不加掩饰,将几个捧上了天。
那黄宗羲自恃四人中长者,所以当仁不让,也作了一番答辞。对易铭盛情款待,再三致谢,又言不由心,颂扬易铭功德。其言文绉绉、弯弯绕,口音奇怪,易铭听明白了不足十分之一,出于礼貌,易铭只好不住点头、微笑面对。
此人话说了许多,临到末了,转而就夸奖起易铭所作诗词来,他兴致又高,于是大庭广众之下,当众吟颂了几篇易铭佳作。
黄宗羲哇啦哇啦唱着,旁边一人,早就坐不住了。你道为谁,原来是顾炎武忠清先生是也!他来遵之前,曾手书“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八个大字儿,挂于自家中堂之上,每每见之,聊以自励。不曾想到了黔府,发现“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已然成为黔府一地众人皆知的名言,而提出此慷慨激昂的名言的,却是黔府的头头李易铭。所以这顾炎武不住地纳闷,心里想着:难道他顾炎武想法,与李易铭暗合!他被自己这种想法,激动了一整天。要只是这样,还属巧合,只是大堂上黄宗羲夫子,朗诵易铭诗词的过程中,其中一篇,让他顾炎武惊讶无比的,则是他最近作的新诗,诗曰:《精卫》
万事有不平,尔何空自苦;长将一寸身,衔木到终古?
我愿平东海,身沉心不改;大海无平期,我心无绝时。
呜呼!君不见,西山衔木众鸟多,鹊来燕去自成窠。
顾炎武本来酝酿好了,也写了下来,只差与黄宗羲、方以智、范旷等交流一番,然后等上几天,投稿到黔府中央日报社发表的,却不防被黄宗羲给吟诵了出来。这让顾炎武冷汗都冒了出来,他心想:要是草草地将这诗作拿出来,不知廉耻、广而告之,大家知道了,如何得了。恐怕欺罔之罪倒还是小事,他顾炎武自恃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居然公然剽窃主公大作,这老脸只怕是丢尽了,恐怕将成为古往今来第一大笑话。不过他仍然感叹万物的神奇,这作诗填词,怎么会有如此蹊跷之事,自个儿所思所想,怎么又一次与主公“暗合”。
黄宗羲终于唱罢,对于易铭大作,众皆叹服,拍手叫好,连绵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