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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少笑意盈盈,倏然五指萁张,一巴掌印在魁梧汉子脸上。
这一掌又狠又疾,呼啸劲风,头颅似熟透的西瓜一般,脑浆崩裂开来,头颅更是完全炸裂。
残破的身躯,犹如一口破麻袋般,横摔出六、七丈之远。
平庸中年望着,一路翻滚着,拖着泥水的魁梧尸身,面上也愈发灰白。
紧紧咬牙,一手握着白蛇软剑,一手捏着几张黄符,惊惧的望着荀少。
一时之间,三大高手折损其二,只剩平庸中年一人。
“没想到,元氏竟然招揽了高家的余孽。”
对于平庸中年惧意,荀少毫不在意,只是漠然伸展着,手指关节。
外家极致者,铜皮铁骨,一身神力,沛然难当。一百零八大窍,一一贯通。‘炼穴窍’之境,肉身精微,可见精神。
虽仍是千斤力道,肉身极限,但一身武力比之以往,要强出数筹不止。在力道运用上,已然更加精微细致。
荀少眉心之处,氤氲纯阳,徐徐升腾。
这是一身气血,运转臻达极致,温养神元精魄之时,带着的一丝异象。
荀少一身阳刚气息,在大雨瓢泼之中,俨然矗立,似如撑天之柱,镇压一方。
“你是要束手就擒,还是要让我……帮一帮你。”
他和煦笑着,但字里行间,有缕缕杀机,刺骨森冷。
平庸中年身子一颤,面色惊怒,咬牙切齿。
外家武学之极致,在天下一十三州之内,都可称得当世第一流人物。
他纵有一身本事,三十六神打之法,通晓幽冥之域。
但荀少气血强横之极,宛如一尊烧得极烈的熔炉,万阴鬼灵不侵。让神打之术,丧去十之八九。
“你……”平庸中年,刚一张口。
一重一重刀芒,灿烂之极,四周空气,剧烈颤抖,刀口轻鸣。
“一气混元!”
气者!血焉!
一身劲道,拧成一股,浑圆似一。以一点破一面,刀口锋芒,绽放着纯粹寒芒。
“啊啊啊啊!!”
一股子深沉压迫,重重的压在,平庸中年的肩头。他青筋暴起,沟通着某一处冥冥之域。
白蛇剑一声哀鸣,剑身卷曲,在荀少刀锋之下,顿然崩开一角。剑光似游龙,齐齐哀吟。
铮铮
刀鸣剑吟,交汇缠绕,在一瞬之间,唯有寒意上涌,
徐徐收刀,刀入鞘中,雨水纷纷洒落。刀口一甩之际,一滴滴水珠,落地四溅,泛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
阴世,
丹阳灵境,
重重宫宇,栋栋玉阁,
珊瑚红翠,碧玉阑珊。
枢密司!
一尊鬼神,着法衣,乘云衫,迈步徐徐,香风滚滚。
“参见枢密使大人!”
阙中,有值日鬼神巡守,见着这一鬼神,豁然一礼。
这一尊鬼神,微撩法衣,抬步玉阶,微微颔首:“嗯,打开阙门!”
值日鬼神,微躬着身,道:“喏,”
这枢密司,不同一般的城隍七十二阴司。
其地位隆重,位列前十阴司,为城隍灵境气数流转,枢纽节点所在。
故而,就在灵境之内,也守卫森严。更有一营之阴兵,可随时待命,须臾便动。
而且,这枢密阴司之内,遍布着重重法禁。若无特定法篆开启,一旦擅动法禁,任是白敕顶点,也要生死两难。
值日鬼神,伸手屈指,淡淡白芒,徐徐凝结法篆。法篆落下,三丈阙门,缓缓大开。
在开启阙门的一刹那,阙门之上,高悬的那一面铜镜,忽的闪过一道红光。
验明正身,枢密使迈步,踏入枢密司之内。
入目之处,白玉为地,紫金为壁,一口翠绿涌泉,有着徐徐翠绿摇拽。
一口石碑,落在泉涌一旁,上书:丹阳!
这枢密阴司之地,关乎气数,出入严苛。
只有主掌枢密司的枢密使,才有着一分资格,自由出入。
而除了执掌枢密司的枢密使之外,在诺大的丹阳灵境,只有一位丹阳府君,可在枢密司之内,来去自如。
枢密使盘膝,坐着蒲团,身前有着一方白玉案台。玉台之上,自有冥食齐备,佳肴美酒,珍馐百味。
他慢条斯理的,面对一汪碧泉,一如以往的数十、上百载一般,默默观望着、记载着,个中变化。
这,就是他每日,需要处理的公务。
他只需盯着,这一池碧泉,不出任何差错。就是他这个枢密使,尽了自身职责。
勿要看这一池碧泉小,但却是丹阳灵境,数百、上千载的底蕴所在,是流通气数之重地。
这池中涌泉,全是丹阳灵境,气运凝聚而生。
咕噜!咕噜噜!!
突兀的,泉水激荡,冒起一个个气泡,随即又纷纷炸裂。须臾,一池泉水,徐徐下落一毫。
枢密使神情一动:“这……这是……”
看着泉水动荡,愈发剧烈,水波荡起一片。
“到底发生了何事,气运怎会有如此激烈的变化?”
百多年间,都未见得这一池碧泉,有何异象的枢密使,抿了抿嘴,脸色苍白难看。
气运之变,无小事!
更何况,这一池碧泉,可是丹阳冥土灵境的根基,要是泉水彻底崩毁,丹阳灵境也会片瓦不存。
“痛杀我也!”
骤然,一声痛呼,从泉水之中响起。
枢密使眉头一簇,只见着水波逐流,缕缕水流,缓缓游弋。在泉水中央,凝聚一具水形。
见着水形面目,枢密使这才赫然变色,道:“李辩远?”
因着这一任丹阳府君,就是李氏先祖。
枢密使固然地位清贵,在丹阳冥土,也是一方高层,但对李氏子弟,还是要知道其中,一些出类拔萃者的。
这并非只是单纯媚上,而是为官为神,不得不如此,随波逐流而已。
这李辩远,就是李氏子弟中的佼佼者。
“好狠的刀啊!”
李辩远呲了呲牙,摸了摸脑壳,有一丝水痕,顺着脑壳划下,抱拳道:“参见枢密使,”
枢密使道:“辩远,是何人下此毒手?你一身神打之术,号令三千鬼神,就是道门真人亲至,都未必是你敌手。”
“……缘何,落得个如此田地,身死道消?”
“何故如此啊?”
李辩远面带苦涩:“枢密使大人,一言难尽啊!”
肉身被斩,前途尽毁,他纵然有一些神道之术傍身,但一身根基,也毁了大半。
日后,至多就是一介冥土小吏,浑浑噩噩度日,再难有着任何前途可言。
而李辩元,也在那一刀之下,可谓胆气尽丧。至今回想那一幕,仍有神魂欲裂之感。
陡然,枢密使蹙眉,恍然:“是阳世之事,有变?”
而李辩远,则苦笑以对!
…………
轰!隆隆!!
雷霆轰鸣,鲁明达掐腰,默然看着眼前,模模糊糊的邺县。
八百甲士,默默的望着,十数丈的高墙,雨水浸透着甲叶,一并顺着甲叶流下。
“将军,”
斥候单膝跪地:“赵将军、陈将军、薛将军,杨将军,四位将军到了……”
“哈哈哈……”
鲁明达畅然大笑,雨水沾染须发:“好啊,好啊,他们四个,可算是到了,”
“命令众军,都给俺养好精神,兵甲预备。这打破邺县,就在今日一举。”
…………
强横莫测的神威,凛然如骄阳高升,丹阳城隍冷着脸,淡淡红光絮绕不散。
枢密使抿嘴不语,纯正白芒,在周匝摇拽,勉强顶着这股莫大压力,坚持着身躯直立。
丹阳府君漠然:“李辨远已死,方国端还活着?”
在府君麾下,有百万鬼神在册,耳目众多,对阳世大、小事,也能窥见一二。
枢密使垂首,不敢真正直视府君:“是的……李辨远因着修行有成,一缕神魂寄托丹阳冥土,身死之后,落在枢密司内。”
丹阳府君哼了一声,道:“烂泥扶不上墙……难道方国端是三头六臂,能挡住千军万马?迟迟未能拿下方国端,可见其中变数不小。”
“府君……”枢密使咬了咬牙,看着面带晦暗的丹阳府君。
“李氏为豪族,有三百年基业,在邺县根基深厚,何必参于……争龙。”
丹阳府君眉头一蹙,此言已是犯了忌讳。但这枢密使,是其心腹之辈,勉强还能容下。
“何必争龙?李氏虽为豪族,但已经到了瓶颈,除非再向前一步,家中出一大贤,名传一十三州,定下气数之根。李氏才有资格,位列名门之列,享誉天下。”
“然,何其难也……名门者,闻达一州;门阀者,窥进天下!想要进这一步,再有几百年积累,都未必可行。”
丹阳府君微微摇头,道:“更何况,本尊麾下那几个县城隍,也都非省油的灯。个个虎视眈眈着府君大位,在阳世布置暗手,想乘着大运而起。”
“本尊虽能翻掌镇压一众县城隍,但人心如此,盈盈欲沸,岂是我一神之力,可以压下的?”
“本尊,也是未雨绸缪……寥胜于无吧!”
枢密使唇角微动,不敢再言。
丹阳府君之言,已关乎府君大位安稳。
再言,立时就有大祸临头。
府君叹息:“本尊,本想着让李氏,掌握丹阳府。如此,阳世有着李氏,阴世亦有本尊,本尊也能安稳一段时日。”
“进,可割据一方,得诸侯名位;退,也有几世富贵,撰得从龙功勋。”
“所谓争龙,也不只是为了成就真龙,亦可以是为了从龙。”
不显示一下,自身价值,如何才能在日后,得到一个令人满意的‘价钱’。
人之常情而已!
…………
帅府,内室
元成器瘫软在床榻上,灰败的面庞,沟壑纵横,仿佛一瞬间,苍老了不止十岁。
“述儿……”
他艰难开口,浑浑沌沌的眸子,视线范围,一片模糊:“述儿……”
元子述在榻前,连忙握住老帅的手,哽咽道:“父帅……”
“老夫要不行了……坚持不下了……国端……国端……”
元成器蓦然,紧紧反攥着元子述的手。
元子述神色稍冷,道:“父帅,您不用说了,儿子明白,一定会竭尽全力,绞杀这个祸害。”
老帅缓缓,摇了摇头,似乎回光返照一般,轻声道:“你不是国端的对手,无论才具、格局,都差国端太远。”
元成器一辈子,看人的眼光,就从来没错过。
若非元成器,对荀少有着大恩,有着一份恩情限制,元成器才敢重用荀少。
只可惜,本打算临死之际,削弱荀少的威胁,让荀少以后,只能辅佐,不再掌兵。
却让元子述,自作主张的,给破坏的一干二净
“老夫,死则死矣,唯一放心不下的,就只有你,和你的两个妹妹了……如果,事有不协,你就舍了这些身外之物,带着你的两个妹妹,一起……一起……”
这一口气,喘不上来,元成器死死的握着元子述的手,瞳孔陡然一突。
“父帅!父帅!!”元子述趴俯在床榻,哭嚎着。
…………
在这一刻,一处街巷之中,荀少站在屋檐下,心神触动。
“老帅,去了!”
他看着石镜中,顶门之上的赤色云气,顿时沸腾着,犹如失去一道约束一般,赤鲤吞吐气机,笼罩着赤鲤的灰雾,散去大半,只有一些残余,勉强支撑、摇摆。
荀少微微,有一些怅然若失。
他在此方世界,能站稳脚跟,稳步前行,老帅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只是,在他成长到,一定地步之时。这一位老帅的恩情,又似一道枷锁,牢牢的栓住了他的步伐。
除非他想成为忘恩负义,不忠不孝,天下唾弃之辈。要不然,也就只能,让这一道枷锁,锁得牢牢的。
“老帅,”
荀少漠然,道:“您大势已去了……您这一去,大丧军心。元子述就是有宣武、耀武、成武三卫大军,也难挽回颓势。”
“就让我,接替您推翻蛮魏的大愿,塑造一个朗朗乾坤。”
似乎天地响应,一道惊雷横劈而下,深蓝的电光,在雨夜之中,愈发的明显。
荀少望着,在惊雷之下,震的有些移位的瓦砾,神情明晦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