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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中旬朝廷的处置便下来了,杨景和不待见范雍之流,只让狄青去听了回来告诉她。
狄青一路穿过延州城的大街小巷,只见四周一派宁静和美,心头也跟着愉悦起来。
知州府还是旧时的模样,但许是心境使然,狄青总觉得这里荒凉许多,范雍仍站在书房的廊下,和半年前似乎并没有什么分别。
范雍听见狄青来了,笑着引他进书房去,亲自给他倒了茶,笑道:“陛下宽厚,只是调了我去安州,也算是小惩大戒了。”
狄青宽慰道:“攘外安内本是一体,范大人在安州照拂百姓,和在延州抗击外侮也没有什么不同。”
范雍连连点头,问道:“你可认得永兴军夏竦?”
狄青官阶甚末,若不是范雍抬举,只怕和张衷他们这等小卒也没什么两样,自然不会认得永兴军的人。
范雍见他摇摇头,解释道:“调令已下了,任命夏竦为陕西经略安抚使,知泾州;范仲淹和韩琦调任副使。”
范仲淹和韩琦二人乃是闻名天下的道德君子,又是善政能臣,狄青暗暗点头,又称赞了二人一番。
范雍叹道:“夏竦此人、学识渊博、文采斐然,但权欲极重,多有巴结权臣、玩弄权术之举。这头调令才下,他便上奏请求范仲淹、韩琦二人为副,为的就是堵住悠悠众口,可见心思深沉。”
狄青沉思不语,想着范韩两位大人心系国家、恪尽职守,夏竦这样一着不仅让朝中众人无话可说,遇事还能置身事外,实在是高明。
“旁的我也不必多说,你们自己留心些便是了。此外还有一事”,范雍走到狄青跟前,面色凝重,又道,“黄德和奏报刘平投敌,此事已上达天听了。”
狄青大惊失色:“刘将军为人侠直,断不会有投敌之举!”
范雍叹道:“我也是不信。只是现下刘、石二部全军覆没,早已死无对证了。加之,刘平身边的奴仆不知怎的也胡乱攀咬,证实了投敌一说。”
狄青怒道:“实在是荒唐,若是早受了贿赂,刘将军又怎会在三川口恶战三日才降。此事疑点甚多,竟这样盖棺定论了么?”
范雍摇头道:“刘将军一族两百余人被收监,御史文大人正奉命调查此事。但黄德和同党甚多,参战的又无一人生还,只怕此事要翻案,难了。”
狄青义愤填膺,语气分外坚定:“我延州守城将士虽不在三川口,却也听闻了战场的惨状,无论如何也是不肯相信刘将军投敌。三川口恶战三日,黄德和率领的后部竟无一人伤亡,尽数往甘泉撤离,到底是他们撤离在前,还是刘将军被俘在前?此事若不调查清楚,不仅让忠义之士蒙冤,更要让我延州的军民都寒了心。”
范雍见他不肯罢休,低头沉思了半晌,正色道:“我大宋每战有俘虏,都尽数编入本地厢军,不知西夏是否也依此例。若能想办法带两个人回来,就不怕他们颠倒是非了。”
...
“从延州取道保安军,途径石崖山便可直达宥州城下,沿途既无寨堡又无部落。脚程快些、两三日便可到达。”
狄青和李宜三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得门上响了三声,立时缄了口。
张衷一边高声问着是谁一边走去开门,那门闩一拉才瞧见是杨景和,又听得她冷冷道:“你们躲在狄青屋里鬼鬼祟祟说些什么?”
张衷和几人使了个眼色,哈哈笑道:“自然是说些男人之间的事,杨统制要听?只怕不方便吧....”
杨景和走到桌边自行倒了茶,大大方方道:“少拿这些话来搪塞我,你们继续说,我在一旁听着就是了。”
狄青本也不想瞒她,抬头示意张衷闩好门,这才将方才众人讨论的事情说与她知道。
杨景和闻言惊道:“你们要去宥州劫人?!”
“思来想去,找几个当事的士兵回来言明真相是最好的,别的办法总是舍近求远了。”狄青点头道。
杨景和听他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不由得怒道:“你早有打算,先前怎么不说?”
狄青道:“方才禀报军务、难免隔墙有耳。去宥州劫人一事是我自己的打算,本就不合军中法度,更不能放到明面上来说。”
杨景和也懒得与他计较,又问道:“怎么劫,去几个人,你都计划好了么?”
狄青低声道:“我们四人一道去。到了宥州,我和李宜进去劫人,张衷和毛谷在外头接应。”
张衷不满道:“为什么是我和毛谷等在外头,我也要和你进去。”
“一来,李宜谨慎、身手也稳当些;二来你机灵,万一到时候出了什么岔子,你还得想办法把战俘好好带回来。”狄青耐着性子同他解释,说得头头是道。
张衷正被哄得无比舒坦,却听得杨景和道:“我跟你们一块儿去。”
“那可不行,咱们这些无名小辈,折在他们手里也无妨,您跟着我们去,万一回不来了,我们不就成大宋的罪人了。”张衷忙着劝她打消这念头。
杨景和怒道:“少废话,今天亥初就出发,你们各自回去收拾东西去。”说罢也不管旁人如何说,开了门扬长而去。
待到杨景和走远了,张衷才哭丧着脸道:“大哥,我原本觉得咱们一定能好好回来;这下倒好,咱们是有去无回了。”
李宜奇道:“这话是怎么说?”
张衷道:“你想啊,杨统制一去,她官位比大哥高,咱们也不好不听她的。就她那个脑子....一定会出事的。再说,原先就我们几个,哪怕被西夏人抓住了,他们那个漂亮公主看在大哥的面子上也会放了我们;这下杨统制来掺和,咱们被抓住就是死路一条了。”
李宜听着更奇了,追问道:“怎么杨统制来了就是死路一条了?”
张衷急道:“你不明白,女人争风吃醋起来那是什么道理也不讲、什么情面也不看的。你说说,咱们可不是死定了么......”
狄青坐在一旁,对这些闲话充耳不闻,只是低着头出神。
如今仗已打完了,也不知道她还在不在宥州。
...
从横山一路往西北皆是不毛之地,没有草木自然也没有人迹。
夜色掩映中一队人马飞驰而过,近了奈王井便没入枯林中、看不真切了。
狄青几人带足了水草干粮,路上防着西夏的探子,紧赶慢赶走了四五天才到宥州城外。
几人寻了一处隐蔽的地方拴了马,狄青低声道:“宥州是边防重镇,向来军防森严,不知如今大战方休、是否会松动些。我且去探探虚实,你们在这里等我。”说罢便往城楼方向去了。
张衷望着他背影三两下消失不见了,皱眉道:“大哥话还没说完怎么就走了?”
毛谷好奇道:“怎么没说完?我听着说完了啊?”
张衷低声道:“他还没说,万一他回不来怎么办呢?”
话音还未落,只觉得后背痛得他气息一滞,听得杨景和骂道:“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绑了扔到城楼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