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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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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宝绽刚要说话,那个人整个朝他压过来,嘴里叽里呱啦往外蹦英语,宝绽四级成绩还算不错,愣是一句没听懂。

    两个人你推我搂,突然一股力量,把那小子从身上拽下去,“干什么呢!”是匡正,穿着一身黑西装,劲儿使大了,头发有点乱。

    酒蒙子左右栽歪了两下,没骨头似的,往后倒在草坪里。

    “你怎么来了?”宝绽惊讶。

    “啊?”匡正待在停电的万融没走,快三点了开车过来,拐过交通岗正好是翡翠太阳后身,撞见这一幕,“我和朋友来喝一杯,这是个什么东西?”

    “客人,”宝绽把那家伙靠到自己身上,拍拍他衣服上的土,“钱包被人偷了,我等他家人来接他。”

    匡正听联系上人了,点点头,按下车钥匙,panamera头灯双闪:“行,那放这儿吧,咱们走。”

    宝绽睁大眼睛:“这么放着哪行,你看他这身行头,没个人守着太危险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匡正不自觉拿出工作中那副派头,“这地方他自己来的,酒他自己喝的,你帮他联系人已经够可以了,现在这世道好人没好报,赶紧跟我走!”

    宝绽不动弹。

    “叫你呢,”匡正又按车钥匙,panamera不停在路边闪,“快点!”

    宝绽觉得他冷血,嘴上不说,想了想,从兜里掏出十快钱:“前头路口有个便利店,你帮我去买两袋方便面。”

    “干什么?”匡正不接。

    “家里没有,哪天不想做饭了正好对付一口,挑你喜欢的味儿。”

    匡正刚毕业那两年吃方便面吃吐过:“你爱吃?”

    “嗯,”宝绽闷声,“你回来咱俩就走。”

    匡正没拿他的钱,天太热,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扔给他,绕过绿化景观,走上斑马线。

    宝绽目送着他过马路,直到他进了便利店,才回头瞧着身上这人,一身酒臭,头发上还挂着草叶,怪可怜的。

    他帮他摘,那人嫌烦还是怎么的,迷迷糊糊攥他的手,这时一辆黑色保姆车在路边停下,一个四十多岁穿立领西装的男人走下来。

    “梁叔?”宝绽先打招呼。

    “宝先生,”梁叔的眼皮微微一动,把他从上到下过一遍,“给你添麻烦了。”

    跟他下来的还有两个保镖,一个抱头一个抱脚,把喝醉那小子往车上搬,宝绽的手被攥着,没办法一直跟到车门口。

    梁叔的视线扫过他们握着的手,投向面前的翡翠太阳:“宝先生怎么在这儿工作?”

    宝绽拽手,拽不脱,“我……缺钱。”

    梁叔笑了:“买手机还是买球鞋?”

    “啊?”宝绽完全没有这种超出生存需要的消费欲求,“我……欠别人点儿钱。”

    梁叔非常敏感:“多少?”

    他问的有点多,但反正也不认识,宝绽说:“两万。”

    梁叔诧异:“这年头还有人还不上两万快钱?”

    有啊,有人每天推着小车去街上卖针头线脑,也有人靠捡西瓜车掉下来的碎西瓜渡夏,还有人为了完成一个承诺、为了一点无妄的热爱,倾其所有投入一个没落的剧团……宝绽抿住嘴唇。

    梁叔不说话了,宝绽觉得有点尴尬,伸手到那小子的西装里,没管梁叔惊不惊诧,在肋条上挠了两下,那小子一痒,缩起胳膊把他放了。

    “再见。”宝绽转身就走。

    绿化景观旁,匡正的西装掉在地上,他赶紧跑过去捡,刚弯下腰,面前停住一双黑皮鞋,还有两个超市的购物袋,装着七八包各种口味的方便面。

    宝绽抬起头:“你怎么买这么多!”

    “你不是爱吃吗,”匡正提了提那两袋东西,“都是你的,我不吃泡面。”

    宝绽无比后悔让他去买东西,可钱都花了,舍不得也没用,他抖着西装跟他上车。中控锁放下,两个人并肩坐着,宝绽忽然反应过来,刚才他说喝醉那小子是客人,匡正丝毫没疑惑,连问都没问一句,难道……他知道自己在翡翠太阳上班?

    宝绽扭头看着他。

    “干嘛?”匡正拐上大马路,开始加速。

    “你今天和朋友来喝酒,那么巧,碰到我?”

    他这么问,是猜着了,匡正面不改色:“是啊,咱俩巧的事儿还少吗?”

    “那上次你三点下班……”问到一半,宝绽不问了,匡正明显是来接他的,没挑明,是不想让他难堪而已。

    匡正继续装傻:“什么?”

    宝绽摇头,冷气上来了,他披着那件黑西装,领子上有股好闻的柑橘味。一路畅通到家,宝绽拎着方便面下车,匡正在车里等他进屋,可他走到门口,忽然蹲下了。

    “怎么了?”匡正跟着下去,走近一看,是上次那条大黑狗,龇着牙躺在门前,折断的左后腿已经化脓发臭。

    它比上次更瘦了,薄薄的肚皮微微地动,只剩一口气,“天这么热,它又有伤,肯定找不着吃的,”宝绽开门进屋,端来一碗水,“上次我们给了它两块肉,它可能是记住了,才来碰运气。”

    匡正对流浪狗没有多余的同情心,他想的是物业宣传的什么无人机巡逻,这么大的安全隐患搁在家门口,他们看不见?

    那是条野狗,宝绽一靠近,它就发出警告的低吼,但是太虚弱,没力气咬人,宝绽喂了它一点水,想把它往屋里拖。

    “喂,它都臭了。”匡正挡着门。

    “没事,洗一下就行。”

    “野狗,”匡正没让开,“真的会咬你,”

    宝绽针似的盯了他一眼,冷淡地说:“你回去吧。”

    这是他们今天第二次为了这种事闹分歧,“我说你怎么回事,”匡正压不住火气,“人你捡,狗你也捡,你看看这狗,野狗!又脏又臭,眼看就死了!”

    宝绽把眼挑起来,本来温和的眸子,却有股灼人的锋利在里头:“我就是流浪狗一样被人捡回去养的,”他声音不高,微有些发颤,“捡我的人教我本事,供我上大学,别管好赖,给了我一个家。”

    匡正第一次听他说家里的事,愣住了。

    “你们是有本事的人,用不着别人帮,所以你们也不帮别人,”宝绽垂下眼睛,倔强地说,“但我们不行,我们这种小人物就是互相帮着才走到今天,”他深吸一口气,“我就是这条狗,你不懂。”

    匡正沉默,片刻,把门让开了。

    宝绽把狗弄进屋,匡正跟在后头拿门口的生鲜,一起的还有一个小包裹,宝绽抬眼瞧见:“那是什么?”

    “拖鞋。”匡正把门在身后关上。

    “我没买拖鞋。”

    “我买的,”匡正开始脱西装拽领带,领扣袖扣都摘下来扔到桌上,拖鞋拆开放到鞋柜里,过来蹲在宝绽身边,“我能做什么?”

    他先服软了,宝绽不大好意思,觉得自己刚才说话挺不留情面的,想关心他一下:“你饿不饿?”

    匡正去储物间把医药箱拿来,挽起袖子:“你说什么也温暖不了我了,”他歪头瞧着宝绽的侧脸,“我现在觉得你喂我跟喂狗是一样的。”

    噗嗤,宝绽笑了,推了推他的膝盖:“去,帮我把水盆拿来。”

    两个人围着一条狗忙活,清洁、涂药、喂食,匡正回去时已经快六点了,宝绽把狗安顿在客厅,用废纸箱搭了个临时狗窝,上楼睡觉。

    感觉睡了没多久,手机响,他翻身接起来:“喂?”

    “你好,我是梁叔。”

    宝绽窝在被子里打呵欠:“谁?”

    “梁叔,”那边笑了,“昨晚,不今早,我们见过。”

    “嗯……”宝绽皱着眉头回想,昨晚……酒蒙子、黑色保姆车、一个穿立领西装的中年男人,“啊梁叔,你好。”

    “一会儿有时间吗,”梁叔直接问,“请你出来坐坐。”

    宝绽意外:“是有……什么事?”

    “没有,”那边的语气颇正式,“替我们小先生谢谢你。”

    小先生,很少见的称呼,宝绽推辞:“不用了,小事情……”

    “宝先生,”梁叔很诚恳,“十二点,香格里拉酒店大堂,恭候大驾。”

    他都这么说了,宝绽没再拒绝,挂断电话,瞄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他呆住,居然已经十一点十五分了!

    他一骨碌跳下床,跑到一楼,找了块口香糖嚼上,经过窗边时见匡正的保时捷停在门外,仪表盘上的指示灯亮着。

    大黑狗在纸箱里动了动,没出来,宝绽顾不上它,随便抓了套衣服跑出去,匡正看到他,打开中控锁。

    “才十一点,睡够了吗?”

    “我要来不及了!”宝绽上了后座,“方便送我去趟香格里拉吗?”

    当然方便,匡正发动车子:“去那儿干什么?”

    “昨天那个梁叔,”边说,宝绽边在后头换衣服,背心和大短裤脱下来,露出大片光滑的皮肤,“说要见个面,谢谢我。”

    “哦,”匡正从后视镜里看着他,那么漂亮的身体,却穿着街边几块钱一条的老式棉内裤,“留个心眼儿,有钱人的坏……”

    前头突然有刺耳的喇叭声,这是个黄灯长闪路口,匡正光顾着看宝绽,没注意左向车道,差点和一辆十二轮的大货车刮上,“我操!”他吓出一身冷汗,摆正方向盘,第一反应是问宝绽,“你没事吧!”

    没等宝绽说话,手机响了,匡正接起来,是白寅午:“小子,千禧那边正式提合作了,这把干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