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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阁所有的大臣被看押, 连一直深受皇上重任的谢阁老也未能幸免,如此大的动静,简直震惊了整个京城。
内阁乃百官之首, 多少政令出自其中,皇上突然对内阁查问,可见发生了翻天的大事。
百官们得了消息, 天色未亮,便早早地出了门,忧心忡忡前往皇宫,准备在早朝之前跟同僚探点讯息。
可没想到清正殿的传旨太监已经守在宫门口:“皇上有令,今日罢朝,诸位大人,请回吧。”
连早朝都不上了呀!
百官面面相觑,不免想要打听些消息。
不过那太监却笑了笑道:“大人们不用着急,这事儿皇上没让保密, 过不了多久诸位就知道了。不过皇上倒是有交代, 虽说不上朝,可这几日大人们还是好好待在府里, 能不走动就别走动了。”
他说完,抬起手对着朝臣拱了拱, 之后便径自入宫复命去。
这公公最后一步随时随口一说, 可却极有深意。
什么叫能不走动就别走动了?
可见这事儿不仅关系到内阁,很有可能还会蔓延到文武百官身上。
大臣最害怕的不是他人攻讦跟弹劾,只要能放在明面上的都有周旋的余地。
最担心的是帝王突然间有了大动作, 让人猝不及防间卷进了旋涡之中,摔得粉身碎骨,连求救都来不及。
没有内阁大臣,六部尚书便成了百官询问的对象。
特别是昨晚也被宣召进宫,却还能全身而出的魏国公。
可惜,今日他没来。
魏国公府的大门紧闭,国公爷称病在家,概不见客。
可这个理由能挡住大部分打听消息的官员,却挡不住有些人。
礼亲王要见外祖父,魏国公就是病得起不来,该见还得见。
再者还有宫里的贵妃娘娘派人过来慰问,他是躲不过去的。
当然,他也没想躲。
事实上,萧铭不来,他也会通过贺明睿告知对方。
书房之中,贺明睿给祖父和礼亲王斟了茶,才坐下来。
还不等萧铭说话,魏国公便率先问了一句:“殿下跟江州吕家可有联系?”
萧铭愣了愣:“吕家?”
“承恩侯。”
“那是皇祖母的亲弟啊……”萧弘思索着,微微皱起眉。
魏国公看着他道:“没有,此事便与殿下无关,有,也当尽快撇清。”
贺明睿惊讶了起来:“祖父为何这么说,吕家可是太后的母族,皇上向来优待?”
魏国公淡淡地一笑:“再如何优待,若是谋害皇子就只有满门抄斩的份了。”
此言一出,萧弘跟贺明睿顿时瞪大了眼睛。
“谋害皇子……大哥?”
魏国公点了点头,将昨日所发生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皇上不知从何处收到英王被困吕家的消息,而江东军的军要又被人在内阁中特地抹去,令皇上极为震怒。”
听着内幕,萧铭和贺明睿简直震惊地都说不出话来。
英王不过是去治个水而已,却那么惊心动魄,两人觉得仿佛在做梦一样。
一直到了礼亲王府,那纷乱的思绪才渐渐沉下来,可同时一抹苦涩在萧铭嘴里蔓延。
他看着贺明睿说:“父皇连军权都愿意交给大哥,就为了护他周全,可这些我却也连想都不敢想。当初,大哥要娶永宁侯的姑娘都让我睡不着觉,如今……”
他深深叹了一声,神情带着明显的没落:“就算他不在京,不在父皇跟前,可只要是大哥的信使回来,哪怕宫门下钥,守门的侍卫都会通融地放进宫。”说到这里,他自嘲的一笑,“明睿,你说,我这么努力还干什么?反正父皇眼里都只有大哥,我就算差事做得再好,平时再殷勤孝顺,等大哥一回来,我怕是要向他行君臣之礼了。”
萧铭本不甘心,可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认命。
“那也要英王回得来才行。”突然,贺明睿冷笑道。
萧铭怔了怔,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你说什么?”
“殿下,您没听清祖父说的吗?英王被吕家困住了,只能想方设法向皇上求救,哪怕手里有兵符又能如何?江东军还没救出他呢!吕家如今前后无路,手里只有一个英王,他们必定不愿束手就擒,时间拖得越久,对英王来说就越危险。哪怕皇上快马加鞭派人前去,可终究光路程也得好几天,吕家怕是等不了那么久,不……”
贺明睿顿了顿,眼里带着光:“不只是这么几天,别忘了还得算上从江州送信到京城的时日!呵呵,这一来一回,黄花菜都得凉了,说不定,吕家就鱼死网破了呢?”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想想贺惜朝也在那里,这么一个柔弱的书生,面对这样的困境,就算再足智多谋,也终究不过十五岁,如何是承恩侯这种老狐狸的对手?
哪怕弄不死英王,最终能弄死他,也是好的呀!
贺明睿一想到那个场面,心都要热起来。
萧铭愣了愣,说实话,他被贺明睿的表情有些吓到了。
“明睿,你怎么会这么想……”让萧铭有些陌生。
闻言贺明睿抿了抿唇,垂下眼睛说:“殿下觉得属下这样想很可怕是吗?”
萧铭轻轻地点了点头。
贺明睿笑了:“可这是皇家呀,殿下!您若认命,您若放弃,失去的不仅仅是那至高无上的权力,也不单单是低下头颅俯首陈臣。回想皇上登基的时候,诚王是什么下场,容王如今又在哪儿?更不用那些臣子了……”
萧铭瞳孔顿时一缩,可慢慢地他摇头反驳道:“诚王和容王派人刺杀过父皇,那时候都是你死我活的地步,父皇登基清算不足为奇。可广亲王不是好好的吗?父皇还多有倚重……”
“广亲王从小养在太后跟前,与皇上仿若同胞兄弟,一心一意为皇上谋划……可殿下是吗?”
贺明睿的反问就跟着重锤一样砸在萧铭的心上。
他跟萧弘小的时候也曾经亲若同胞,可是从废太子开始,萧弘就离他越来越远了。
有时候萧铭想想真的挺难过,他在萧弘心中甚至远远不如贺惜朝。
可是再如何,他从未加害过萧弘啊!
“殿下,您想想贵妃娘娘!您若退让,娘娘肯吗?英王难道真的不会怀恨在心吗?”贺明睿又顺手推了他一把。
萧铭顿时说不出话来,他母亲对萧弘做的那些事,若是全算在他头上,他跟萧弘就已经是反目成仇了。
有时候皇子间激烈的厮杀,不是因为他们想,而是被架着不得不上。
萧铭心乱如麻,怔然坐了下来。
贺明睿也没再刺激萧铭,他跟贺惜朝之间,早就已经你死我活。只有萧铭胜了,他才能将对方死死地踩在脚下。
所以,无论如何他也要推着萧铭往前走。
唯一可惜的是,如此除掉英王和贺惜朝的时机,他们知道的太晚了。
路途遥远,再派人手去也来不及,否则便可与吕家交易。
良久,贺明睿才道:“殿下,如今无需想太多,今后怎么行事还得看英王殿下是否能平安归来,现在最重要的是将咱们从这个旋涡中摘出去。”
“什么?”
“江州府每年都有两敬三礼送过来,其中也有吕家的关系,殿下,我们得想办法撇清了。”
萧铭惊讶道:“这不是惯例吗?不只我这里,二哥那里,还有其他宫殿都没少的。”
“可英王殿下就没有收。”
萧铭闻言暗下神色,不无妒忌道:“他还需要收什么,父皇如此宠爱他,他想怎么来就怎么来,自有人会为他办好,何需银子疏通打点。”
萧铭说来还是不甘心,贺明睿笑了笑:“不管如何,此事我们还当小心一些。皇上雷霆震怒在即,钦差乃左都御史,谢阁老的门生,凭他刚正不阿,定然能查出个水落石出来。属下猜测,不仅江州上下要大清洗一番,就是京城的官员也得牵连众多,殿下若能置身事外,在皇上面前也有个好印象,否则怕是要受到迁怒了。”
萧铭听此连连点头:“你说得对,这个时候我不能惹怒父皇。”
外头的脚步声渐近,贺明睿最后劝道:“殿下,还是那句话,人无百般好,花无百日红,谁胜谁负将来谁能料得准呢?皇上正值壮年,哪怕英王平安归来,受封太子,那又如何?没有登基,就不算完。”
萧铭听了最后那点迟疑都消失了,甚至他暗暗希望,萧弘真的犹如贺明睿所说再也回不来。
“殿下,贵妃娘娘请您进宫,说是有事相商。”内侍走进来,禀告道。
贺明睿了便道:“正好,也请殿下跟娘娘提一提。”
贵妃已经得了消息,她跟贺明睿一样,关注的依旧是萧弘能不能回来。
“真希望老天有眼,让他直接死在江东。”贵妃精致的脸庞露着冷漠。
“母妃,路途太遥远,这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如今最重要的是撇清关系,儿子不想因此受到连累。”萧铭道。
然而贵妃却迟疑了:“铭儿,这会不会显得太过绝情?本宫敢说这满朝文武与江州没有往来的没有八.九,也有六七,若是全撇了,今后谁敢再替你办事?”
萧铭闻言皱起眉来。
“如今大理寺还没有结果,皇上究竟会如何谁也不知,吕家乃太后母族,若不是因为对皇子不敬,犯了大忌,区区一个奎梁县也不算什么。”贵妃淡淡地说。
“可是,外祖父亲口劝儿子尽快置身事外呀!”
提起魏国公,贵妃冷哼一声:“你外祖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当初太子被废,立刻转而支持你。如今皇上对萧弘宠爱有加,连兵权都给了,他怎么还会再看你一眼,如今一颗心都扑在江东了吧。器重的孙子和寄予厚望的外孙可都在那里呢,他比谁都盼望着萧弘回来。”
贵妃这么一说,萧铭心里不禁难过又气愤,却又无可奈何,他忽然体会到当初萧弘被放弃时候那种冷落的滋味。
“不过有一点得尽快确认。”
“什么?”
“吕家究竟做了什么,会对萧弘动手。”
帝王的目光如今就盯在了大理寺,在如此威慑之下,到了傍晚,大理寺就出了结果。
内阁上下就这么多人,折子每经过一手都要签押记录,确定哪一环节缺失并不难。
接着再一一比对说词,马上就能确定是谁动的手脚。
这位俞大人是一位老臣,建树有限,才能不算出众,对比谢阁老何王阁老这样实在不起眼,一直在内阁之中排于末座。
不过尽管如此,他也是先帝时期的状元,一路四平八稳地熬着资历熬上来,也算个本事。
内阁为五人,其中自然也有派系之分,往往以谢阁老和王阁老为首,两方政见隐隐有些相左,另外两个阁老各站一边,于是这位看起来谁都不倚靠的俞大人就被选入了内阁,就为了占个位。
一直以来,这位俞大人秉持着谁也不得罪,极少说话,极少参合争论中,看起来最与世无争。没想到,这一出手就将内阁大臣都送往大理寺走一圈。
看着他被押走,剩下的四人脸上的神情都很是复杂。
接着抄家入狱,只等吕家一起问罪。
天乾帝看着那份口供,神色如冰川寒冷。
钱财富贵迷人眼,不仅仅只有吕家因贪婪造成无可挽回的局面。
俞大人做梦也没想到递了折子的士兵没立即回去复命。
黄公公见帝王沉思,想了想外头跪着的人,便小声道:“皇上,柳叶子还在外头跪着呢。”
天乾帝换了个姿势,冷冷地说:“你去告诉他,英王若无事,朕便再给他一次机会,倘若……千刀万剐都不足以平息朕的心头之恨!”
外头,哗啦啦地又开始下起雨来。
而清正殿台阶下的青石地砖上,一个公公跪在雨中动也不敢动,仿佛成了一座雕像。
这个太监平日里谁见了都不敢多瞧一眼,能避着走绝不在他面前出现,在宫中名声犹如他手段一样令人心惊胆寒,这就是刑罚司的太监头领。
黄公公撑着伞出来,给他稍稍遮了雨。
“黄吉,拿开吧。”他说。
黄公公叹了一声,没动,只是道:“你是舒服日子过久了,怕是忘了当初是怎样的谨小慎微过来的,但凡你能早点发现手下不对劲,也不至于让英王殿下处于如此危险之中。皇上昨晚根本没睡着,一直担心着。”
“奴才罪该万死……”他的脸颊不断有水流下,也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雨水,他咬牙道,“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奴才本该以死谢罪,可是殿下还未脱离险境,实在没脸就此一了百了,只愿能够以戴罪之身弥补过失,助殿下转危为安,奴才便能心满意足,含笑而死。”
都是陪着皇上一起长大的,柳公公跟黄公公一样受帝王信任,掌着在地方上的眼线势力,这么多年来也一直为天乾帝探听消息。
没先到最不能出错的地方,却出错了。
“唉……你能这么想就对了。”黄公公道,“皇上是念旧情的,只要殿下无事,你便还有机会为皇上尽忠。”
“谢主隆恩!”柳公公将头磕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萧铭就是耳根子太软,被人推着走,最终……
论一个好伴读的重要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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