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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单风波在昨日圣裁之后结束, 今日便雷厉风行地开始抄家捉拿。
“快!快!”
指挥官带着各自手下官兵来来往往。
“俞家之后还有万家,万家之后还有吴家,今日必须得抄完!”
百姓们听着指挥官那拉长的催促声, 站在家门口伸长着脑袋往外头看热闹。
百姓们最爱看的就是贪官污吏被整治的场面,有的胆大的干脆跟在后面一同去瞧。
那一个个平时官威甚浓,冒犯不得的老爷和少爷, 以及养尊处优,华服美衣的富贵夫人和小姐,如今也不过如同丧家之犬一样,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地被官差拖押出来。
哭着喊着挣扎着,哪儿还有往日的那份尊贵体面,在百姓们指指点点,嬉笑乐祸中被强硬地带上枷锁,粗鲁地拖拽离开。
从云端跌入泥潭, 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最终两张白条封闭了那富丽堂皇的宅邸, 富贵荣华就此消散。
而在地方的罪官他们的命运不过是等到被押解进京后,晚几天的刽子手屠刀罢了。
若是这四十八人的名单乃是英王对贪官污吏的不容忍, 那么归朝第一日就将一众弹劾贺惜朝的言官告进大理寺,便是体现了他对大臣严格的一面。
经历过昨日朝堂的大臣, 虽大多数没参与其中, 与他们无关,可饶是如此还是心情复杂。
想想这些言官,本职就是弹劾, 即使职位不高,可令箭在手,说话便能毫无顾忌。
仗着朝廷不以言论问罪,就更不管事实真相如何,哪怕只是一些空穴来风,只要看不过眼,那必定是用最严厉的辞藻,夸大的描述将人往罪大恶极之中弹劾,不经审查,一口一个大罪大臣们都已经习以为常。
而且他们向来喜欢群起攻之,且不达目的不罢休,皇上和内阁若是置之不理,这并不会让他们偃旗息鼓,只会越挫越勇,来彰显他们的不畏强权。
当然若是最终发现弹劾有误,那也不过是一场误会,轻描淡写揭过便是。
惯例就是如此。
自然这次贺府除名,哪怕知道贺惜朝背后有未来的太子撑腰,他们也毫无顾忌地弹劾不误,因为言论无罪,英王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然而这次却踢到铁板上了。
英王将事实澄清,又为贺惜朝正了名,本以为就此罢了,没想到他扭头就将这些有恃无恐的言官送进了大理寺!
用的理由也正当极了,不管是谁,都要在职权的范围内,在严谨之中行事。怀有恶意,踩着道德,逾矩而为,哪怕人多势众,也会有清算的时候。
看起来像是挟私报复,没错,萧弘的确因为伴读被彻底惹恼。然而他的报复却不是以势压人,他是干脆以此为例,重新规范了言官的职权,将如今不负责任胡乱攀咬的风气严肃一清。
而这些被人笼络,如疯够一般疯狂攻讦贺惜朝的言官便是杀鸡儆猴的第一批。
相信在此之后,所有的言官说话都会更加谨慎。
说实话,很多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被弹劾而失去了更好机会的官员是非常认同的。
可同时,他们不免叹息。
瞧着英王的行事风格,相比天乾帝更加的雷厉风行,他是不会因为惯例风气而睁眼闭眼,百官们想要浑水摸鱼碌碌无为的日子怕是得一去不复返了。
想想这位是将来的天下之主,若在他手底下讨生活……
有些看的明白的已经开始认真办好自己手上差事,更加小心谨慎。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次是言官团体,下次是不是轮到自己的部门?
当然还没看清的也无妨,经过这一次,瞧着皇上对英王的宠爱跟信任,以及后者谁针对谁倒霉的强悍,也没人嫌命长敢招惹了。
至于贺惜朝……
这位怕是在整个京城中,是最让人羡慕又嫉妒的存在了!
英王那近乎变态的护短,折在他手底下的多是因为动了贺惜朝而惹得他冲冠一怒。
这要是个女人,可不就是红颜祸水吗?
贺府除名本是一件小事,结果却因为疯狂弹劾变成了天下关注的大事。
名声本就岌岌可危的贺惜朝,在即将受天下人唾骂的时候,京兆府尹的一张口供让他瞬间恢复清誉。
从大逆不孝摇身一变成了维护正义,坚贞不屈的高尚少年。
特别是魏国公的一份请罪书,完全摘除了他忤逆的帽子。
虽然贺家的自私自利和目无王法的嘴脸会展现在众人面前,供世人谴责,可却更衬托出了贺惜朝的出淤泥而不染。
事情会发展到如今的情形谁也没有预料到,就是贺惜朝自己,听萧弘说到那份请罪书,也惊讶不已。
“我以为祖父是拒绝的。”他说不上此刻自己是什么感觉。
见魏国公,就如他所说,最主要的便是探望这位祖父的病情,其次才是请求帮忙。
虽然说出了口,贺惜朝也并没有抱多大的期待,事实上魏国公没答应,他并不意外。
只是难免有些失望罢了。
可没想到……
贺惜朝笑了笑说:“还挺让人感动的。”
萧弘却不以为然:“外祖又不是傻子,谁对他真的好,他心里门儿清呢!这次要是不答应,你这个孙子他就彻底失去了,他舍得吗?就贺明睿那样,怎么看都不靠谱。”
萧弘拨着橘子皮,掰成两瓣,其中一瓣递给了贺惜朝:“而且,别看他病着,可依旧老谋深算,他没说降爵,也没说辞官,直接就不要爵位,你想想,我爹本来已经很恼怒了,这样一来……”
他将橘子塞进嘴里,给贺惜朝一个你懂的眼神。
“国公府就还是国公府。”贺惜朝掰了一小瓣,微微眯了眯眼睛。
“就是这么回事,如今不轻不重地罚了个俸,降了半级,可兵部尚书的职位没丢,只要不出错,迟早还得升回去……不过却把萧铭给吓坏了。”萧弘嘿嘿一笑,说完吐出籽,“这个晚橘皮真厚,还有籽,不好吃。”
“要入冬了,果子本来就少,有的吃就不错了。”贺惜朝又掰了一小瓣,放进嘴里,吃的斯斯文文。
只是他嘴里含着橘子籽,神情却若有所思。
“啊……张嘴。”
贺惜朝一回神,见萧弘将手摊在他的嘴边,于是奇怪道:“做什么?”
“吐籽啊,含着万一吞下去怎么办?”萧弘说。
“哦。”贺惜朝低头吐出两颗籽,萧弘笑着收回来放在橘子皮里问:“刚才想什么呢?”
贺惜朝轻轻一叹:“我在想,我了解祖父,他也了解我,他应当知道我不会干等着他帮我,想想只要我恢复名誉,就是贺家的灾难,如今这么做,他是将损失降到最低了。”
“你是觉得魏国公不是诚心要帮你,只是不得不这么做?”萧弘问。
贺惜朝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点头。
“可这有关系吗,还是你期待与他祖孙情谊依旧浓厚?”萧弘不以为然道。
贺惜朝一听便笑了:“情谊是有的,不过与此没什么关系。只是我虽然放弃了国公府的一切,可也没打算让贺明睿如愿,祖父的态度就比较重要了。”
“怎么说?”
“如今贺明睿是唯一的子嗣,他是完全偏向芳华宫跟礼亲王府,虽然对你没什么威胁,可从小到大,她们的动作从未停止过,不得不防着。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掌控魏国公府。爵位暂时不用想,可后宅……”
“已经没有国公夫人,也就只有二夫人,不过她在家庙里。”萧弘道。
“贺明睿成亲在即,大公主若是向皇上求情,会怎么样?”
“惜朝,你的意思是……让我跟父皇去说……”
贺惜朝摇了摇头:“不,二夫人迟早要回来的,有大公主这个儿媳,她必定跟大夫人争夺管家权。不要小看后宅对男人的影响,多年夫妻情谊在,哪怕如今只是一个妾,也能影响魏国公。当孙子,孙媳,儿子,儿媳,妻妾全部倒向那边,再坚定的人也会动摇。想想你被废太子的时候,祖父马上就转而支持三皇子,除了他自己有这个犹豫在,更多的是身边人的态度逼着他不得不如此。”
贺惜朝说到这里眯起眼睛:“祖父虽然逐利自负,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可就目前为止,他已经熄了萧铭的心思,拥护的是你,不能再被影响了。”
“那你准备怎么做?”
“管家权大夫人绝对不能丢,一定要跟二夫人杠到底!”贺惜朝说着眼神坚定起来,“我得见一见灵珊姐姐,只有她才能劝住大夫人。”
萧弘思索片刻,忽然皱眉道:“可是惜朝,若是外祖迫于大妹妹将管家权交给二夫人呢,大舅母怎么争?”
“那就乘此机会把祖父从兵部尚书的位置上彻底拉下来,换上我们自己的人!”贺惜朝眼里闪着冷光。
萧弘闻言便是一个无声的哇哦。
虽然二房在这整件事中做了推手,可恰恰是她们才真的背叛了贺家,背叛了魏国公。
如果这样还能将管家权交给二房,那魏国公不仅是这次对贺惜朝的歉疚和情谊是假的,这么多年来在贺惜朝所展现出来的一切也都是假象。
然而刚想到这些假设,贺惜朝便摇头了。
“这不太可能,不,是不可能。”他肯定地说,“二房阳奉阴违了那么多次,一再又一再地挑战他的底线,如今牵制贺明睿的人已经没有了,为了他自己的权威,就更不可能让二夫人掌家,甚至连碰都不会让她碰一下。大公主身份再尊贵,也是他的孙媳妇,有孝道压着,祖父根本就不会害怕。只要大夫人不胆怯,祖父会支持她的。”
说到这里,贺惜朝想到昨晚魏国公那一脸灰心自怨的模样,孤孤单单就一个老仆服侍身边,顿时心中一叹:“我相信我的判断,若是今日贺明睿是去病床前侍疾,而不是质问,那他还有机会,否则只会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大公主哭哭啼啼地跪在天乾帝面前:“女儿虽然不懂什么朝政,可也知道贺二夫人做了错事,这才被罚去家庙。这事本不该女儿置喙,只是贺明睿是我夫婿,贺二夫人乃是女儿的婆母,女儿实在不能坐视不管。下月大婚,贺二夫人若还在家庙之中,女儿的脸面往哪儿放,是魏国公不看重女儿吗?”
大公主这一顿哭诉,天乾帝的心便软了,他犹豫道:“丹阳,起来吧,只是此乃魏国公府的私事,朕不便插手呀。”
大公主着急了:“父皇,女儿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婆母在家庙那冰冷的地方受苦,这岂不是女儿的不孝,也影响与明睿的夫妻情分,请父皇开恩,帮帮女儿吧!”
哪怕天乾帝再怎么恼怒,对贺家有再多不满,可长女下嫁他不得不多考虑,更何况是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罢了。
这是他头一个出嫁的公主,他不希望她的婚姻有隙,于是他答应了:“明日,朕派人前去魏国公府。”
“多谢父皇!”大公主破涕为笑,磕头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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