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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少音听从萧玉的吩咐,乖巧等在门口,肆意观察这座府邸。
赵府的雕栏画柱很有意思,官员廊檐通常雕刻神兽,取个吉祥护院的意思。
赵府的廊檐却是一只没耳朵的猫,圆滚滚的挺着肚子,倒是挺可爱的。
顾少音不由得思绪乱飞,兀自想着,要是真有鬼神不知道这猫挡不挡得住。
咚!屋里不知是谁砸了东西,吓得顾少音一颤。
“这样的巧思、能力、技艺你都看不上眼?!”这隐隐发怒的声音是萧玉。
紧跟着,一道明快嗓音响起。
“下官看得上眼,甚至有些佩服。只是具结时间已过,确实不和规矩。
我有个主意,不如走举介?您一句话的事儿呀!”
噔噔又是两声,不知是拍桌子还是撞到了什么东西,萧玉闷哼一声。
“凭自己本事考来的,和举介讨来的官,能一样吗?朝中为官,树立威信有多难,你又不是不知。”
赵东安不为所动,“嗨,说白了您是担心您这位朋友和您一样,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说是走后门儿的呗!”
咣当一声!这回顾少音听出来了,是杯子摔碎了。
萧玉看着冷情冷性的,发起火来居然这样可怕。顾少音暗暗记下,不能惹太傅大人生气。
顾少音好想进门告诉萧玉,她只要能做上工官,在筑地上能说得上话,一点也不在意是考试还是举介。
只是一想到两个大官扭打在一起,那可真是……太好看了。
看热闹是人的天性。
顾少音站在原地溜溜看了一圈,确认没人注意到她,才探出身子,悄没声地,在窗户纸上戳了个洞。
透过小窟窿,顾少音看见萧玉的脸色忽青忽白,又红又紫,胸口上下起伏,显然是气的。
他撑着桌子,对面站着的人身姿挺立,腰身比萧玉壮实一些,也算气质不错,看来就是尚书赵东安。
他转过身,眉眼弯弯含笑,瞳孔纯净,眼尾浮现几根鱼尾似的纹路,薄唇色淡,嘴角微微上翘,整个人张扬恣意。
他的嘴一张一合,顾少音完全听不见说的什么。耳边轰隆一声,仿佛回到十三年前的江州巍山。
梅雨季节雷声轰轰,江州巍山泥石流滑坡,多人遇险。
顾知府亲自前往巍山指挥救援,却不知他七岁的小女儿藏在砂石里跟了过来。
也是在那场救灾中,顾少音在河滩救起了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少年不愿意去营地,顾少音只好将他安顿在山洞,每日偷些干粮给他。
少年亲手搭建了简易房屋,惹得顾少音惊叫连连。从那日起,少年教她营造,给她看藏书秘籍,成了她的“小师父”。
顾少音从少年那里得了一本叫《营造法式》的书,即使到今日也要日日翻、日日新。
少年瘦高的身影和赵东安重合,除了身量壮了一些,并无不同。
顾少音没了八卦的兴趣。
她的嘴唇哆哆嗦嗦,下巴皱成一团,不停地揉眼睛,生怕是自己认错了。
“小师父?”,她咕哝着,凭借本能去推门。
房间里面插上了门栓,她推不动。
她当他是师父,他却把她隔绝在外面。就像当年,说好的终生为师,却在她家破人亡时不告而别。
多年的委屈积攒到这一刻爆发,顾少音双手啪啪地敲门,士气仿佛要碾碎这道门。
她大喊道:“小师父!是我!是阿音啊!”
远处的家仆们听着声音吓了一跳,都跑了过来。
府里进了陌生人,冲撞了主子,当值的今天都得倒霉。
他们拉着顾少音的胳膊,哪知顾少音看上去细胳膊细腿,力气却大得很。
几个人拖不动她,竟想到绑起来扔出府。
顾少音被人捂住了嘴,麻绳已经绕到手腕。
房门打开,赵东安皱眉走出来,上下审视顾少音一番,还是没认出来。
家丁见主子不发话更确定这小子是偷跑进来找麻烦的,几个拽手的拽手,绑脚的绑脚。
拉扯间露出了顾少音右手手臂上的白色伤疤。
这回赵东安认出来了!
那是七岁的顾少音为了给他烤兔子吃,被火烧着的伤疤。看着比十三年前大了些,形状却是一样。
赵东安还记得自己当时吓得半死,扑灭了火还不敢送她回家,是顾少音自己一步一步走回的营地。
黑瞳颤动,赵东安猛地推开家仆,下颌青筋毕露,怒吼道:“放肆!”
家仆们面面相觑,当即跪下。他们没搞懂情况,主子怎么变脸这么快?
房门砰地摔上,碰着最前头两人的鼻子。
这时跑来一个小厮,正要敲门,小厮捂着鼻子站起来,“别进去,主子刚刚发了大火,心情很差。”
“可是烟云阁那位……”小厮摸蹭自己的鼻子,算了,还是等主子心情好再说吧。
书房里头,顾少音和赵东安抱在一起,萧玉坐在太师椅上看戏。
“阿音长高了,五官也长开了,都成大……唔!”
赵东安情绪激动,涕泗横流。顾少音慌忙捂住他的嘴,生怕他把“大姑娘”三个字说出口。
萧玉适时出声,打断这感人场景,指着赵东安问顾少音:“他是你师父?那你不知道他是考官?”
侧头看向赵东安,奇道:“你又哪来的空,大老远去江州收了个徒弟?”
问题太多,赵东安抱着顾少音又蹭了蹭头顶,不好意思地一一解释。
“她不知道也很正常,我都没告诉她我的名字。毕竟十三年前,她还是个小孩儿,要是缠着我非跟来京城,那可怎么办!”
言下之意,是故意不告而别,生怕顾少音拖累自己。
顾少音眯起眼睛,眉头皱成小山,看他的眼神像看人渣。
“别这样看我。”
赵东安自知言失,摆着手走到萧玉跟前,拿过未签署的浮票。
“当年年纪小不懂事,”他提笔签下自己名字,从腰间拿出小小印章盖上,“这样算赔罪了怎么样?”
他将浮票塞进顾少音手心,诚挚道:“这些年我可没收过别的徒弟。”
“这是实话。”
萧玉坐在太师椅上,抱胸评价,并朝顾少音眨了眨眼,示意她见好就收。
顾少音举起浮票,两个红戳鲜艳醒目,让她忍不住亲上一口,小梨涡像盛了酒。
赵东安抢过萧玉怀里的铁塔,捧在掌心不住赞叹:“啧啧啧!真不愧是我的徒弟,有尔师风范呀!”
萧玉撇撇嘴,自恋的模样确实能看出师出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