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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去了哪里?这样的时刻,大家都捧着水喝个畅快,有的干脆低头直接大口地饮。只有子冉阔步于岸边,几个来回,却未见到如夜。
宁初瑶不觉又走到了这条山路,过去这么久了,她仍旧无法释怀。这里是她与高庭谦初见的地方。这里依旧是云雾缭绕,嫩柳如洗,莺歌燕舞,人间仙境。然而她却是一个人,他走了已经六年了。
情不知所起,缘不知所灭。这茫茫尘世间,人与人之间的相遇究竟是为何?为何他潇洒地撒手人寰,却留给她这无穷无尽的牵绊。
她这样想着细步走着,一人横倒在地,青色衣衫,走近一看,泪盈满了眼眸。是他吗?他冷峻的面容,他紧抿的唇线,他高挺的鼻梁都这般相像。他真的回来了,上天真的让他活过来了。
她的泪落在他的脸上,他眉头一收,因为疼痛发出低低地**。她才注意到他左臂的伤势不轻,右肋也有不浅的刀伤。她全然忘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背起他,步履蹒跚地走回自己的别居。
脱下他上衣的一刻,她褐色的深眸一下子聚光在他的上身,他身上的伤痕几乎数不清楚,左臂的伤牵动了旧伤。右肋的伤口虽不深但一定很痛,因为他应该是从远处逃到山间,流血过多才会昏厥。
他身材这样有致,没有一点赘肉,身上又这么多的伤。莫非他是杀手?或者说他是万古的兵将。她一定是中了什么蛊,非要救这来历不明的人。
她的医术在这世上是鲜有人能匹及的,她走过拱形隔门,拿出药箱。
阡婳埋低了头,在云扬儿边道:“天快亮了,好歹也去歇歇。”她的声音轻柔得想让人沉睡。
“也该让他歇歇了。”云扬一手抬起,落在阡婳圆起的小腹,他顾着伤心,却让她和他陪着他过了这样久。他一手撑地,站起身来,腿脚还有些麻。
“去睡吧!总会有办法。”阡婳眼角微微发红,大概熬得太晚了些。
他怎会听不出她是在安慰他,她不是善言辞的人,太多话都藏在心里。她明知世颜出嫁他无计可施,只能这样虚谎地安慰他。而他把这本该一个人承担的痛楚分给了她。他们的孩子似乎在吮吸着她的精原,她又瘦了。
他看着她,这样为他为世颜忧心的她,一阵心疼,抱起她,放在软榻上,在她的发间轻轻一吻,出门去了侧房。
不知青罗找到白侍卫没有?都去了这么久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心里总有种不祥的感觉,她告诉自己不要乱想,紧闭上眼。
“请问有没有看到这个人?大概这么高。”青罗依然在千秋城门附近拿着白首轩的画像到处寻找,他去了哪里呢?怎么就一点消息也没有,该不会出什么事了?青罗后背一阵冷汗,瞎想,不可能的。
“这位公子,请问你见过这个人吗?”青罗拦住刚要从身边走过的人。
那人正了正衣襟,想起什么:“好像是见过,大概与我一般高。”
黄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人见过他了。青罗拿画像的手也拉住这人的手臂不放:“在哪里见过?”
“应该是朝着那个方向走了。”青罗见那人扭动着手臂,才想到自己是习武之人,一般人哪里受得了她这样。她忙松开手,弯腰致谢,那人直走,出了城。
青罗沿着那人手指的方向,一路找下去,一路不停地打听,幸好还有人知到他的去向,烈日当头,汗水沾湿了她的青衫,她用衣袖擦擦,继续走。
这里就是了,她看了眼府邸的大门,笑意全无。是溪王府,自己这一路找过来,像有人安排好了一般。难道白大哥被溪王抓了?溪王府戒备森严,她只能等到天黑,翻墙进去。
和勉红衫刺眼,衣阙飘飘,站在城楼之上。他,华如夜,在城楼下紧闭的城门口。她泪光闪现,她说:“如夜哥哥,你怎么不来找和勉?”她的泪先一步落在他的脸上,他分不清滚烫还是冰凉。她举身轻赴,如同莫邪投炼剑炉是那般决绝。他伸出双臂,欲接住下坠的她。她在眼前绽放一朵绝美的红花,骨骼碎裂的声音包裹着他,她的美眸中尚有未流出的泪,如同旷世精美又凄婉的琥珀。
“不要。”如夜大呼一声睁来眼,胸腔带动整个身体一起,扯痛伤口,双唇紧抿,两面侧脸,汗如雨下。
“醒了。”这声音比他在皇宫内听过的名曲还要动听,空灵且飘渺。她走到床前,扭扭水中的白绢,擦拭他头上的汗珠。如夜,这些年一直是一个人和伤痛对抗,突然有人照顾,很是不习惯。他伸手拿过她手中的湿绢。
她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她救他,本就是冲动。按手在他额头,他明显地一躲,她轻搭一下,就收回手道:“不烫了。”
她没有束发,黑发如瀑,一缕长发挡住左半边脸,她刚刚伸出手的瞬间,长发自然下垂,娥眉美目,左眼角下的泪窝显露在眼前,这个泪窝确乎为她减色。
“是姑娘救了我?”如夜想必定是她了,只是若不问一句,他真不知道说什么。
“我非有意救你,不必放在心上。”她回答得出乎意料,却都没看他一眼。
如夜在她见过的女子之中,和勉已经算清冷了,不想她这样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刚才做的梦太过真实,现在仍心有余悸。让他此时感激涕零他真做不好,他最不善于表达谢意,她这样说话反而很合他的意。
如夜嘴角一勾:“姑娘大恩,日后定会报答。”
她看了看他,没说什么,一人出了房门。他的笑容与庭谦大相径庭,他脸上虽笑,深眸却寒意不减。摒弃一切来说,他生得更好些。高庭谦,她早该忘了他,他不值得她这般魂牵梦绕。
夜来得这样迟,巷子的尽头锣声格外响,反复说着那一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惹得青罗心烦。她本想等夜再深些再进去,现在看来,只能现在动手了。
她绕到后门,脚蹬着墙壁,三步翻过高墙,一膝弯起,一脚落地,稳稳地着地。
青罗随阡婳在王府呆了七年,这里她再熟悉不过。藏人,柴房是最佳的地方。她从西厢房北侧穿过,有人经过,她侧身在柱子后面,黑衣在黑夜最好藏身。
月高风暖,暗香迎面,影下轻帘。阡婳钩起床边的帐幔,移步于回廊,这香气比窗子传到屋内的更馥郁,更醉人。月光再亮也是比不了日光,她边走边寻香气的来处。
夏日,正是百花争颜的时候,花姿各异,芳香也各有千秋。她徘徊于花园旁,这样多的花类,究竟是哪个呢?
花丛中一抹鹅黄在月光下,镀上了一层银白。藤状细茎,花朵聚在一起,在百花之中似乎甘当配色,而这夜里越发浓的香气,似乎又彰显着它的不服气,难怪它唤夜来香。
“嫂嫂,这样喜欢,移到屋内不是更好?”世颜在旁边有一会儿了,见阡婳看得这般投入也就没有吭气。
“世颜有所不知,这夜来香虽花香馥郁,颜色也不艳丽,毒性却是不小。”
“是吗?”世颜不可置信地问,还是在五哥府上好,五哥和嫂嫂都叫她世颜,不用听公主吉祥听得耳朵都痒了,活得自在些,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
这几日越发的闷热,阡婳和世颜走在前院的路上,左右也是睡不着,不如晚些睡。
青罗两下放倒了守柴房的下人,推开门,白首轩被绳子绑着坐在地上,嘴也被黑布严严地捂着。他见她来了,浓眉一挑一挑,呜呜声更大,她上前解开他身上的绳索,他因为挣扎手腕处已经磨出血印来。她没想到这么久未见,再次相逢竟是这样的场景。
“走,我们离开这里。”青罗拉着他,往外走。白首轩一把扯下黑布,吐出嘴里的布团。张开口才说了一个字:“你……”
“这是要去哪啊?”声音从柴草堆后面传来。少陵一身藏青色长袍,冰山脸上张扬着得意地邪笑。他身后门口涌进人来,将她们团团围住。
河边硕果累累,正好可做军粮,子冉下令,每人摘足够的果子,然后带着大军寻找山洞。将军没回来之前,他们需要保存实力。
如夜许是喝了药的缘故,每日只有三五个时辰醒着。这别居远谈不上富丽堂皇,却是干净雅致。他遇到了山贼,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他再善战,也是敌不过几百山贼的围攻,更何况他为找水源几日来不吃不眠。
两地交战最苦的还是边境的百姓,也难怪他们做了山贼。他一身便衣,身上又没有钱财,他们这般为难他,想必是痛恨极了这样的统治,看个像官的人就想出气。他也算致于死地而后生了。
“刚才月亮还高高挂着,现在就下起雨来,真是阴晴不定。”世颜掸掸身的雨水,发起牢骚来。
雨中一个熟悉的身影越走越近,阡婳撑伞上前,是青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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