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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踏着琉璃盏的边缘,焰红的火光,映红了她月白色的裙角,却丝毫不让她的舞姿逊色。
这一小片红,点染在月白色裙摆上,宛若冰天雪地中的一枝红梅,绿草原中的一朵玉兰。
让她的舞中带了一丝热度,美得别具一格。
若是真要形容她舞姿的美,那是比寒梅更清傲,比白莲更高洁。
从没有一个人,能像她一样,似是舞在了人的心上。
如夜深眸中,华光流转,是发自心中的愉悦和讶然。这样的她,不让他心动,让他心惊。
他从来都知道她是美的,却不像现在一样,举手投足间,都是高贵,都是骄傲。
她似乎不是为他而舞,她是随着自己的心在舞,仿佛这世间只有她一人。
她飘然落下,无视众人的惊艳和痴迷,似是朝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好像看的不是他。
这一眼,他分明看到了那个清冷的莫阡婳。她浅浅勾起了嘴角,而这个笑,比那个清冷的她,更坚定,更漠然。
偌大的墨雅阁如此的静,两排琉璃盏中,火光灿灿,房上的天窗,投下碎玉般的月光,笼在她的身上,她垂手玉立,倾国倾城。
“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臂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
众人略有些迟钝地寻着这个声音望过去,是谁?竟这般大胆,如此品评皇上的宠妃。
见原本坐在丞相后面的男子,缓缓走到了阡婳的身旁,他穿了一身随从的布衣,却一点也不影响他的风华。
挺拔高大,却不显得突兀,眉目如画,一双黑眸,目光灼然,又灿若星辰,不胜英朗。掩盖不住的王者气度,嘴角勾起的笑意,给他平添了几分亲和。
众人望着这位气度超然的男子,一时说不出是惊,还是疑。
在众人开口之前,他转身,直视高座上的如夜,道:“永世国君,是时候将本王的王妃还与本王了。”
如夜的笑意不改,深眸微微眯起,划过一抹厉色,让人喘气都觉得困难。
云扬身后的丞相,站起身来道:“臣今日突然受千秋魏王所托,带他参加皇上的生辰宴会,未能预先禀报皇上,还请皇上赎罪。”
如夜依然冷冷盯着云扬,没有说话。
“你说我是你的侧妃,有何凭证?”阡婳缓缓转过身,清冷而沉静的声音想起,她抬眸看着身边的人开口。
这个男人,带给她剧烈的熟悉感,不仅仅是熟悉,是仿佛刻在血液里的震荡。他的声音,他的面容,他的身型,都与梦中的人重叠在了一起。
从他走到了她身边的一刻开始,他的气息仿佛就充斥在整个墨雅阁,无处不在。心口仿佛有无数只手在抓,又有什么狠狠捂住了她,又闷又痛。
心已经告诉了她,他说的是真的,可是她不愿意相信,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问他。心底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你该恨他。
整个墨雅阁又一次静了,荡着微甜的酒气,几乎可以听到每个人,不同节奏的呼吸。
云扬脸上的笑容不再,眸中近乎无法承受的受伤。
痛,眼睛痛,心更痛。这四个多月来,刻骨的相思,蚀心的自责,都没有痛得这么真实,这么透彻。
她看他的眼神,那么陌生,那么疏离,没有怨,没有恨。
他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咚”得一声,要破胸而出,不可能,她怎么可能忘了他?
“啊!”一声高喊,即使喊得这么痛,偏偏还清灵动听。所有人朝如夜身旁的初瑶望了过去,她莹白的脸,说不出苍白还是什么,她一手扶着腰,一手捂着隆起的小腹。
如夜轻而快地抱起她,朝后殿的内室走过去,边走边喝道:“快传太医。”
万古皇城中,缺月高悬,夜风吹着茂密的树叶,一只白鸽飞过树间,似乎是夜里唯一鲜活的景色。
周惜诺卸去了一头的饰物,倚坐在床边,手搭在圆起的小腹上,却怎么也睡不下。
这些日子,她总是梦到一些奇怪的东西,她甚至梦到了莫阡婳,梦到了月灿。
莫阡婳狠狠瞪着她笑,“你竟然害我的孩子,你独自里的那个一定不得好死。”
月灿的嘴角挂着风干的血,扑向她,森冷的眼神,苍白的手,“还我命来。”
她护着自己的肚子,拼命得摇头,“是秦歌逼我杀你的,你放过我,去找他,你去找他。”
这样白日里,她吃不好,晚上也睡不下。今日裴城突然来找她,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决绝,他说:“我要离开皇宫了,你好自为之。”
裴城走了,以后在这宫中,她便是孤身一人了,她有些怕了。
“玉筝。”她唤了一声,没有人近到内室来,也没有声音。
“玉筝。”她又喊了一声,还是没人应。
她觉出不对劲,摸出枕下的匕首,警惕地站起了身来。一个剑光入银蛇一般只冲下她,她偏头躲过,拔出匕首来挡。
她功夫虽然不弱,可现在肚子已经不小了,她活动起来不灵便,况且她的匕首较于对方的剑,实在太短,根本伤不着对方。
“你是谁?我于你素无仇怨,刺杀皇妃和皇嗣,可是死罪。”
惜诺知道拖延时间,也是无用,碎寒轩太过偏僻,根本不会有人来。
“废话少说,说再多你也不能活。”持剑的黑衣人,剑挥得更快,招招夺命。
是个女人,她却没听过她的声音。惜诺手中的匕首与剑磨出了火光。那人的另一只手下,倏然放出一条丝绸,缠住了她的另一只手腕,那人手中丝绸用力一收,她便重重摔在了地上。
那人在她小腹上狠狠补上了一脚,之后便从房顶翻了出去。
那人沿着宫墙一路速跑,跑到紫堤,见到那背对着她的暗蓝色身影道,“公子。”
秦歌转说身来,道:“可办成了?”
“一切都按公子的吩咐。”
秦歌递给她一面令牌,道:“拿着它,从宫门走,李笑允的女人也常这样出宫,不会惹人怀疑。在宫外呆一段时间,有任务我会派人通知你。”
“是。”
她接过令牌,朝宫外走,在无人的地方,换下了一身黑衣,走过一道道宫门。
不禁想起了,她去杀周惜诺之前,她问他:“公子,为何要杀她?”
周惜诺似乎并不会阻碍他的大计,他深褐色眼眸中一片凛然,“那个女人,知道得太多。”
在她看来,那个女人才更该死,可是她知道,他舍不得。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玉筝才从门外走进去,见到惜诺面无血色地躺在了地上,身下是殷红的血。
等到李笑允赶到,碎寒苑的内室,跪满了太医,惜诺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微臣无能,请皇上赎罪。”
“惜妃娘娘流血过多,并且腹中的胎儿已经过了五个月,母子都保不住了。”
她不用听,也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昨日的刺客,并没我立刻杀了她,而是让她滑胎致死,不过是为了制造她自己摔倒的假像。
“你昨夜不守在你主子的身边,去了哪里?”李笑允的声音异常的大,她的耳朵都震得有些痛。
“娘娘让奴婢守在外面,奴婢听里面没有声音,才没有进去。”玉筝跪在地上,整个人都在抖。
“你们呢?都是死人吗?”
“奴婢该死。”
“奴婢也守在门外,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奴婢也没有听到。”
封了她们的听觉,没有人证明屋中进过人,多完美的计划。她想,是谁想让她死?这后宫又何只一个两个?
她死了,这些宫女都要给她陪葬,她们有什么错?不过是误吃了让听觉暂时封闭的药。是不是人临死之前,都会变得善良?
“笑允。” 她抬手抓住了他温热的手掌,他微微一怔,眸中有些怜悯,有些痛惜。
她第一次这样叫他,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
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做尽了坏事,用尽了手段。
与秦歌联手,逼走了莫阡婳,为了不被他发现,是她做的,她杀了月灿。后来她回到了宫中,做了他的妃,仍然怕他因为她的身份而怀疑她,后来有了孩子,她又怕有人要害她的孩子。
她这一生,没有父王的宠爱,没有母妃的疼爱,没有兄长的呵护,战战兢兢,没过过一天安心日子。现在她要死了,最想问一问,眼前的人,他可曾爱过她?哪怕一点点也好。
可是她怕,怕他的答案,让她不敢永远闭上眼睛。她怕这世上,没有一个人爱她。
“不关她们的事,不要怪他们,答应我。”她大概是痛得麻木了,竟觉不出多痛,只是很冷。
“抱抱我,好冷。”她说完这句话,眼皮又重下了几分,她不想睡。
李笑允一手托着她的头,一手揽着她的腰,在她的发间,轻轻落下了一吻。
“莫阡婳是我……是我逼走的,你要小心……小心……”小心秦歌,可她来不及说了。
冷月如霜,一室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