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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动作你知道练了多少遍吗?”韩琴默笑着问如夜,握着簪子的手微微颤抖。
不等如夜开口,她便喊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在将军府,在王府,内室的床板和窗乎我都抚摸过无数遍。你不知道我娘病逝,我不能回去,我只能看着那封信流眼泪。”
如夜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无奈,更多的却是隐忍。“你未曾嫁给朕的时候,朕便说过,这一生都不会爱你。朕能给你的,都给你了。”
子砚看不过,厉声道:“当年你向府外透露皇上的行踪,皇上几次遭人刺杀,皇上却依然封了你为贵妃。你偷走皇古娘娘的凤印,皇上都没有追究。你为了破坏皇上和嫣妃娘娘的洞房花烛,竟然利用自己的亲生女儿,生生给她冲凉水,将她冻病了,你以为皇上不知道吗?你这些年偷偷向宫外运送了多少钱财,皇上阻止过吗?你甚至与这个男人有苟且之事,皇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这些年他呆在如夜身边,子冉都没有他清楚。
“你给本宫住口。”她脸上的笑,多出了几分癫狂,她狠狠盯着如夜,是在笑,可眼泪却流了下来。
“我当年向府外传递消息,是因为我父亲他说只要我肯给他,将来若是我无处口去,他还愿意给我一个栖身之地,他并没有说会害你的性命。我爹后来败落了,朝廷的俸禄,根本支撑不了一个护国公府,不得以才向我这个女儿开口。”
“心颜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不心疼她,可我恨啊,恨得夜不能眠,食不能安。这个贱人,她给别的男人生过一个孩子,可你还把她视若珍宝。”她抖动的手,倏得收紧,阡婳白皙的脖颈上,划出了一条鲜红的伤口。
阡婳的眼眸颤了一下。
孩子!她的孩子!
“娘亲。”
“娘亲,我们买几个糖人好不好?”
“娘亲,我说错了吗?”
“娘亲好厉害,竟然能用针勾出花来。”
“娘亲,带莫葛一起去好不好?”无数个稚嫩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一张张生动而熟悉的画面在眼前闪过。他每叫一声,她的心,便又软又痛。
马蹄声震耳,扬起的灰尘仿佛就在眼前,她骑着马,怀中的小人,冰凉而僵硬。
头好疼,心更痛,像有上万只蚂蚁啃咬一般,阡婳咬着牙,一眨眼,两串泪滑下,滑过她没有一点血色的嘴唇,苦涩难言。
她仿佛喝得不是眼泪,而是血,胸口翻涌抽搐,她一阵呕吐,生生忍在了嗓子口。她绝美的的脸上,已经分不清苍白还是青红。
如夜心中一抖,上前一步,韩琴默手中的簪子又插入了些许,殷红的血,顺着她凝白如玉的肌肤,滴染在她素色的字领上,惊心的红。
心颜原本缩到了一角,见到这一串血珠,“哇”得一声哭了出来。依珊几步跑过去,抱着她转过身。
“你别过来。”韩琴默一边退,一边摇头,握着簪子的手,愈发颤抖。
“你把心给了这个贱人,权力和信任给了那个女人,我有什么?”她喊得歇斯底里,脸上的脂粉已经被泪水冲花了,原本姣好的容颜,近乎扭曲。
如夜看着她,看着一旁同样近乎癫狂的侍卫,一颗心,如挂在了火炉上,等待被凌迟一般的灼痛。
如夜一步一步向像走在了刀尖上,他沉下声音,道:“琴默,你想要什么?”
刘侍卫的手也有些抖,却佯装镇定地盯着如夜。初瑶却如往日一般清冷疏淡,仿佛知道如夜所想,娥眉微微蹙起,轻轻摇了摇头。
听到这一句,韩琴默恍惚了一瞬,琴默,他从来都没有这样叫过她。
一步一步,如夜的眼眸中,深邃得看不清情绪,直到与韩琴默只有一步之遥,他停下了脚步。
“不要相信他。”刘侍卫冲着韩琴默大喊了一声。
韩琴默猛得又一次,收紧了握着簪子的手臂,“你想要她们谁死?我可以考虑让她们活一个。”
如夜侧过身,见初瑶清冷亦然,没有一丝的恐惧,她甚至朝他点了点头。这个女人,永远都不会以自己为先,冷静得让他心疼。
韩琴默挟持的阡婳,仿佛经历过一场剥皮蚀骨的折磨,美目中死一般的冰冷空洞,却没有一惊恐。
“你恨的人,想杀的人,不应该是朕吗?”如夜眼眸的余光,瞥见了门外斑驳的树影,如一只大爪,抓在了门口。
门外几把不易察觉的明红色火光,幽冷而森然。
明明他的身手快如闪电,可他不敢出手,不敢赌。她们两个,无论是谁,他都赌不起。
“放了她们,你朕怎样都可以。”如夜用近乎温柔的声音道。
“不可能。”
如夜收紧深眸,头轻轻点了一下,下一瞬,一支利箭钉在了韩琴墨的身上。
她不可置信地回头,手臂一松,如夜倏然接过阡婳。
“琴默。”刘侍卫一声痛呼,手中的匕首一抖,咔咔两声,手中的匕首应声落地,他举着两只脱臼的手,就伸腿踹下初瑶。
他的一个分神,竟然被这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卸下了两只手!
可已经来不急了,初瑶一个闪身,如夜倏然上前,将她揽到了怀里。
他抱紧了臂弯中的两个女人,一个退步,移到了后面。
也是这一瞬间,密密麻麻的箭,射向了门旁的一对男女。
刘侍卫用身子挡住了射过来的箭雨,殷红的血从口中溢了出来,他有些含乎地开口:“你……爱的……就是这样的……男……男人。”说完,便倒在了韩琴默的身旁。
卫涟萱一滴泪滑落下来,不只是为谁的,她颤抖地抬起了手,帮面前的人闭上了眼睛。
她仿佛自语一般动了动嘴唇,“如果我能不爱他多好。”便倚在了刘侍卫的身上,一动不动。
不等含烟和听兰动手,便听到了一声发簪没入血肉的声音,她怀里的心颜,两手捂着耳朵瑟瑟发抖。
子砚和子冉推门走了进来,夜空不知何时露出了半轮残月,似钩又似泪。
如夜敛下眼眸,缓缓吐出一口气,“安葬了吧,以贵妃礼制。”
子砚看了看一旁的刘侍卫,问道:“他和依珊怎么办?”
“一起下葬,陪葬在一旁。”
“是。”
千秋溪王府中,碧空如洗,两排枫树的尽头,是一座凉亭。少陵一身墨绿色锦袍,负手而立,高高束起的发,在风中猎猎飞舞。
从封地到现在的四个多月,他便像囚在了这四面环山之地。在这里望不到千秋城,望不到他志在必得的皇位。
手慢慢握成了拳,他手中没有兵权,还将他“发配”到这么远,这么多年了,他的父皇还是想让他为王吗?
不远处传来轻浅的脚步声,他眸色一聚,抽出佩剑一个挥手,人未动,剑已破风而出。
来人一个倾身躲了过去,剑却又折了回来,朝着来人,旋飞如花,凌厉如电。
来人只得抽出了随身的剑,运足了力,一个回击,少陵的剑才直直退回了剑鞘。
“二哥的游龙剑式,越大出神入画了。”来人一身橘色的襦裙,在女子中微矮,挽了一个朝天髻。她画得极浓艳的脸,隐约看得清年龄。朱色的嘴唇斜斜勾起,在千秋皇室中,这是可以称得上平淡的一张脸。
“世沁,你来也不提前知会二哥一声。”少陵万年冰山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久违的笑意。
“二哥远在岳州,小妹写完书信,传达少说也要半月。小妹的马,脚力不济,到这里只用了十日。二哥说我这信写得有何用处?”
她的母亲曾是一介武侍,在军中被穆靖远临幸,后来被接入宫中,封了昭容。她是千秋唯一一个会武功的公主,也是出嫁的最早,最不得穆靖远欢心的公主。
“这么说来,倒是多余了。世沁的功夫见长啊,上一次见,你的脚步声,可比现在重多了。”少陵看着她走到自己了身边。
这些年她没少为自己奔走,这个从小到大唯一与他亲近的妹妹,如今也近桃李之年了。他依然记得,她一脸坚决地对他说,“二哥,皇位就该是你的。”那时,她不过豆蔻年华。
“这次来,是带了红弥的口信。太子府一切如常,倒是他的良娣,有点意思。”即便是施了这样重的妆,她笑起来仍不觉得妖艳,反而给人一种噬血的狠辣。
少陵的手指敲着亭栏,挑眉道:“那个风尘女子?”
“就是她,二哥对她有兴趣?”
少陵的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确实是个美人,不然乾风当年也不会不顾父皇的盛怒,坚持纳她为妾。”
“我查过她,过去是白纸一张,过去太干净的人,往往更耐人寻味。二哥若是有兴趣,等大事所成,留下她便是了。”
“碍事便处理掉,跟过乾风的人,本王不屑染指。”
世沁侧过脸来,看着少陵问道:“那莫阡婳呢?”
少陵的眸色沉下了几分,道“她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