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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影远去,周围渐渐安静下来,中年人在满是茶渍的楼板上踱来踱去,他有些淡淡的不安。
就这一会儿,外面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竟然下起了丝丝缕缕的小雨,暮色也随之而来,天地间一片昏暗,就连不远处的屋檐已是一片模糊。
与此同时,茶楼所在的这条街道上出现了一顶油纸伞,伞面上画着江南烟雨,在雨水的浸润下,更添了几分灵性,仿若真实的景色一般。
手执油纸伞的人身穿青色长袍,他慢慢地走到茶楼前面,微抬伞面,露出一张俊朗清逸的脸,定定地看着二楼,透过窗户,只看到屋顶以及空旷的空间。
过了几息,窗口出现了那个胸口绣着白狼的中年人的身影,他一脸冷漠地看着美丽凄迷的伞面。
雨声滴答,一团若有似无的杀气充盈在街道上方的空气中。
青衣男子缓缓地收了油纸伞,任由秋雨打湿他的青丝,对着二楼的人影和声问道:“可是骆先生?”
中年人微微挑眉,原本和蔼平静的脸颊瞬间布满了棱角,他的身上开始散发出一股暴戾的气息。
“阁下是?”
青衣男子微微一笑,“无名小卒,就不玷污骆先生的清耳了。”
“也好,这样我也不用过多惦念了。”中年人的话云淡风轻,似乎是在随意喟叹而已。他微微抬眼,看向远处朦胧的屋檐,嘴里说道:“那就开始吧。”
这句话甫一出口,楼上就有四道身影出现在街道上,将那青衣男子包围了起来。
一声冰冷的厉喝,四人已经出手攻向手拿油纸伞的男子。
只见四道刀光如惊天霹雳般划破虚空,齐齐砍向男子,刀光尚未洒落,四道人影就被一团水迹击中胸口,四散飞离,轰然倒地后再无气息。
骆先生轻轻鼓掌,嘴里称赞道:“好修为。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青衣男子微嘲道:“是他们太弱了而已。”
骆先生微微一怔,旋即笑了笑,“有道理。”
就在此时,青衣男子感觉到有一股极其凌厉的气息赶往这里,他的眉头微蹙,不再开口说话。
骆先生似乎也感受到了,他收敛笑意,浑身上下被一股淡淡的玄青色光泽包围,仿若一颗晶莹剔透的绿色暖玉。
空气中有炸裂声响起,茶楼的屋檐支离破碎,骆先生也置身于细碎的秋雨之中。
“阁下到底是谁?”骆先生收起之前的轻视,肃声问道。
“一人一个问题如何?”青衣男子的语气看似商量,却不容商榷。
骆先生微微沉吟,“好。”
“陈定国。”
“好名字。”骆先生夸赞道。
“我朝已亡一百多年,皇室后裔早已流落各地,为何近些时日频频抓捕他们?你们皇城司到底想要做什么?”叫陈定国的青衣男子轻轻淡淡地问道。
骆先生微微一叹,“不过是寻找你们隐藏的宝库而已。传说陈氏一族虽然立国的时间并不长,但珍藏了许多修行典籍以及神兵利器。”
陈定国微微一怔,他根本没有想到皇城司的人竟然是要找寻传说中的东西。
“不过是传言罢了,若是真有这些东西的话,江南诸州或许还是姓陈。”
骆先生饶有兴致地看着陈定国的反应,“真的没有吗?”
“不清楚。”
得到了答案以后,骆先生身上的玄青色光泽开始渐渐浓郁,照亮了身周几尺的空间,如同夏夜的繁星。
残破的茶楼以及屋内的一切,都被锋利的气息绞碎,随着雨水飘落。
陈定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身前丝丝缕缕的雨水凝结成无数道透明的雨剑,向着茶楼刺去。
一时间如有惊雷在街道上炸起,茶楼附近的房屋如纸糊一般向四周分裂飞散,碎木屑以及石块如流星般射向远处。
一道闷哼声在街道上响起,陈定国退了半步,嘴角有鲜血溢出。
二楼的骆先生退了数步,衣袖尽碎的他凭空而立,不知何时,他的手中已多了一柄泛着碧绿光芒的长剑,剑身三尺有余,斜斜地指着街道,他身上的光泽又亮了几分。
站在地上的陈定国轻轻地扭了一下伞柄,抽出了一把朴实无华的短剑,剑身只有两尺一寸。他将剑尖对着骆先生,轻轻一送,就有无数剑影穿过层层叠叠的雨幕,笼罩在骆先生的身上。
一道闪电般的光芒在虚空中炸裂,使得从天而降的雨丝脱离原本的轨迹,无声无息地消失,化成一团巨大的雨雾,缭绕在茶楼上方。
那名叫陈定国的青衣男子复又撑起油纸伞,慢慢地消失在黑暗中,远处的雨幕里传来了阵阵的咳嗽声,咳声中夹杂着一些异物,很是痛苦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有一道人影破雨而至,站在刚才陈定国站立的地方,他感受着空气中的残余战意,推敲着刚才两人的战斗情景。
随后,他看了一眼浑身布满无数细碎伤口的骆先生,眼角之间升起一丝淡淡的忧愁,随即叹了口气,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
话说另一头,耿护院与孟然一起走出茶楼,尚未走出太远,就感觉天色有些变化,耿护院随口说道:“真是邪门,这天气不会是要下雨吧。”
孟然抬头看了看天上已经开始汇聚的云层,摇了摇头,“看来这雨是下定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会如此怪异。”
“别说了,赶紧回去吧,今天的麻烦事已经不少了。”
一长一幼两道身影消失在纵横交错的街巷之中。
等天空中落下细细密密的小雨时,两人刚刚走到客栈的大门。孟然站在客栈门口的匾额下,看着泛着雨丝的空气,微微叹了口气,“这什么鬼天气,七月的雨竟然下的和春季一般绵软无力,真是奇怪。”
耿护院侧耳听了听客栈内的动静,对着孟然说道:“走吧,我们回房休息吧。”
等两人穿过大堂,就要走上楼梯的时候,耿护院忽然喊了一嗓子,“小二,给我来两壶好酒。”
店小二的嘴角微微翘起,却又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情绪,高声应道:“好嘞,一会儿我就送上去。”
耿护院摆了摆手,“不用了,现在拿给我就行,我正好带上去。”
店小二从柜台后面的酒架上拿了空壶,疾步走到一旁的酒缸跟前,装满了两壶酒,双手递给了耿护院。
拿了酒后,两人开始上楼。
孟然侧着身子轻声说道:“那小二好似很想笑的样子。”
耿护院回头瞥了大堂一眼,“这倒不奇怪,两个喝了几杯酒就吐了的浅量之人竟然要了两壶酒,是个人都会觉得好笑。”
孟然微微耸肩,一副我也没有办法的样子。
‘咚咚’的踢踏声消失,店小二看着楼梯尽头的二楼入口,撇了撇嘴,“没个好酒量还这般好酒,真的咄咄怪事啊。”
他摇了摇头,复又忙碌自己手上的活计了。
孟然与耿护院回房以后,孟然看着手里惦着两壶酒,嘴角露出微笑的耿护院,一脸好奇地问道:“耿叔,你要和我睡一个房间吗?”
“不然呢?”
“额,我不大习惯”孟然有些扭捏道。
耿护院微微一笑,调侃道:“若我是个大姑娘呢?是不是就会习惯了。”
孟然翻了个白眼,“要是这么个五大三粗的姑娘,我怕是要逃了。”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落,耿护院拿掉壶盖,径自往自己的嘴里灌着美酒,咕咚咕咚几大口后,他赞了一声,“真是好酒啊。”
旋即他就看向孟然,问道:“少爷,你要来点吗?”
孟然看着耿护院,露出一副思索的模样,他记得个耿护院并不是一个贪杯好酒之人,怎地今天如此反应,难道是外面有什么人在?
想了几息,孟然伸手接过了酒壶,嘴里说道:“难得良辰佳日,我陪耿叔共饮三百杯。”
两人拿着酒壶对碰了一下,清脆的瓷器碰撞声向四周扩散,在安静的房间周围萦绕。
孟然学着耿护院的样子,仰头对着壶嘴喝了起来。酒流哗哗,孟然大口大口地吞咽着,一副买醉的模样。
但你若是仔细观看,就会察觉出一丝不一样的细节,孟然虽是大口吞咽,但只有少数的酒进了他的肚子,大部分的酒都顺着他的下巴流了出来,洒落在衣服的前襟上。
一壶酒过半,孟然眼神清亮,但浑身布满了酒气,不仔细查看的话,或许会以为他是一个醉了的年轻酒鬼。
对面的耿护院眼露笑意,一脸夸赞地看着孟然,随后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真的是好酒,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痛快了。再来。”
酒壶对碰,又是哗啦水流的声音,想来二人又开始了灌酒。为什么是灌酒?寻常人喝酒哪有这样的喝法,都是一杯一杯地慢慢喝着,怎么会这般如鲸吞牛饮。
又喝了一会儿,孟然学着耿护院的腔调,嘴里仿佛塞了什么东西一般,语调模糊道:“这酒真的好,比比家里的酒好多了,是真的好喝。”
‘噗通’一声,孟然结实地坐到了凳子上,手里摇晃着已经见底的酒壶。
随后又是‘当啷’一声,酒壶摔在地板上,传来了清脆的破碎声。
耿护院对着孟然眨巴了几下眼睛,孟然心下了然,大大地打了个哈欠,摇摇晃晃地走向床边,一头栽在上面,不一会儿的工夫,床上就传来了悠长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