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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玄武关的五万大军接到手令,直接开赴南诏之时,远在燕都的容洛书行事就格外收敛起来,烟花地是再也没去过的,自然是没有再见过那个叫靖寒的哑公子。
齐安王父子这才相信,锦容帝姬正真钟情的,是那个艳媚如妖的忘川公子。
流言都说,锦容帝姬每日从书坊画社,与一群文人雅士吟诗赏画之后,都会按时回府,与那忘川恩爱温存的。
本来容炀霆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他安插在帝姬府的眼线回报,锦容帝姬从来没进过忘川住的西苑,这么多天,两人更是连一面都没有见过。
精明的齐安王容纪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被自己这个刚及笄的侄女儿摆了一道。
利用忘川这颗棋子牵制锦容的这步棋,完完全全下错了。
忘川再一次见到容洛书,已经是很久以后了。搬到帝姬府之后,日子像是一下从地上升到了云端,简直安逸得像是做梦一样。
容洛书依旧是第一次见时候那么闲散的样子,脸上总是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却叫人看不出她究竟是高兴,还是恼怒。
只有那双眼睛,一直是明烈得像是永不止熄的火焰,只要陷进去,就能把一切都烧的灰飞烟灭。
她懒懒散散地倚在椅背上,看着一本诗画册子,看见忘川进来,才略略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里,是半点儿喜欢都没有的——甚至连那种像是对宠物的喜欢都没有。
忘川在那样的目光里打了个寒噤,他不明白,自己作为帝姬殿下的男宠被圈养起来,而主人却不喜欢自己,那么为什么还要对他那么好。
安排自己单独住一个院子,月俸每个月都会给很多,只要自己看上的珍宝,第二天都会被送来……
以前在无忧阁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待遇——一直是强颜欢笑的,被迫着媚笑去讨好那些恶心的客人们,被迫着出卖自己的身体。
如果他能够有选择的权力,他多希望能像无忧阁的靖寒那样啊。同样是美貌的男子,凭什么他可以有自己清静的别院,可以安静地看书写字,老板也从来不会逼迫他去接客。
可是来到帝姬府之后,以前想要的生活,全部都成为了现实。
他有了自己独立的院子和书房,还有很多奴仆珠宝……所以,他是绝对不会放开锦容帝姬这棵大树的!死也不放!
“知道今天我为什么来找你么?”估摸着时间,人也晾够了,容洛书才慢吞吞地问了一句。
忘川挤出一个胆怯而讨好的笑容:“小人……不知。”他试探着靠近书案后的人,放软了身子,不自觉地就用在无忧阁里学的那一套讨好人的本事来引诱她,以前,只要客人一看到他动情的神态,无论他有什么样的要求,都会立刻答应的。
容洛书既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制止他,单是淡淡地说了一声:“看来你还是没长记性啊……”
只是这么一声,忘川就忆起了那日,他们第一次见面,手腕上的痛楚,此刻似乎依旧还在,还是那样的清晰。
忘川腿一软,从顺地跪在她脚下,抖着嗓子:“殿下饶了小人这一次吧!小人再也不敢了!”
容洛书将他的下巴抬起来,笑了笑,那笑容却完全没有温度:“进府的第一天,我怎么告诉你的,嗯?”
见忘川一双狐媚的狭长凤眼四处乱转,容洛书道:“把人带上来。”
那个齐安王府的眼线一出现的时候,忘川的面孔就刷地变成了一片惨白色。
“呐,你告诉我,这就是你的安分?”容洛书突然一脚踹开他,带笑的脸看起来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狠劲儿,“吃里扒外的东西!”
“殿下!小人冤枉!”容洛书那一脚踹的狠,直接让忘川呕出一口血来。不顾心口的疼,忘川爬起来,拽住容洛书的衣角,“小人真的什么都没说……是邱老板逼我的,他说我如果不监视殿下的话,他就会派人杀了我。”他流得满脸都是泪,直觉觉得这样短暂的好时光不会长久了。
“是吗?”容洛书招过来一个侍卫,将脚边的忘川拉开,“本宫常年领兵,最忌讳别人在我身边安插眼线。犯了本宫的忌讳,你知道有什么下场吗?”
忘川眼里的神采渐渐灰败下去,他知道,自己这次,怕是必死无疑了。
“不过,”忽听的头顶一声轻笑,“本宫改主意了,谁叫你我,有夫妻之实呢?”
可无论是忘川,还是容洛书,这两人都心知肚明,所谓“夫妻之实”,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那晚不止容洛书被算计了,忘川又何尝不是被害者!他被完全迷晕了,怎么可能与容洛书有夫妻之实?
可是容洛书现在这么说,更让他猜不到她要打什么主意。
如果忘川熟读兵法,他也许知道,有一计,叫做反间计。
“呐,这一次放过你,不代表有下一次哦。”容洛书笑着,示意绑着那个齐安王府眼线的侍卫可以动手了,下一刻,那侍卫就利落地将剑□□了那个眼线的后心,那人甚至连一个喊冤的机会都没有,就悄无声息地倒下了。
忘川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滚烫的血液溅了他满身满脸。
可是容洛书还在笑着,一直在笑。
直到那一刻,忘川才稍微窥探到一点点,这个在燕北那片修罗场上,生活了八年的帝姬,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
“看到了?”容洛书将目光落回忘川脸上,“这个人便是你的榜样,你可要时时刻刻记着他的样子,这副,死在你面前的样子呢。”
忘川机械地点点头,这副画面,他这辈子都不会忘了,时时刻刻都不会忘。
“很好,那么现在,是不是可以和本宫说说,齐安王府的那父子俩,交代你的任务了?”
……
齐安王好不容易得到的消息,从邱维那里,经过被一吓之后,大病不起的忘川这里,直接传到了容洛书耳朵里。
老九将二十二传回来的那封密信烧了,侧头问:“少主,您说这消息是真的吗?”
“至少有七成把握。”容洛书眯了眯眼睛,“齐安王和陈枭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在这样的大事上,没有理由陷害他。”
老九睁大了眼睛:“那陈枭真的是鬼沧王族的余孽?若如此,老王爷岂不是……”
容洛书立刻瞪住他:“外公他老人家和鬼沧余孽永远不会扯上关系,桑颉将军只不过是他老人家从战场上捡来的孤儿,你记住了么?”
老九自知失言,连忙点头:“是,属下谨记。”
等老九退出去之后,容洛书才微觑着眼睛,看着书案上跳跃的烛火,想起了几年前的一件事儿。
那时候,她和桑颉同在威北王府里读书,是威北王桑锐亲自教二人骑射打猎、行军布阵。
有一回,两人看书看烦了,就在书房里四处乱走,没想到误触机关,跌进了密室里。
那密室几尺见方,不大,却摆满了不知名的祭器和从未见过的一面图腾。
那图腾似狼似虎,似鹰似龙,威风凛凛的,看着分外可怖。
更让人恐惧的是,那图腾下面,小小的祭台上,摆着一张格外恐怖诡异的妖兽面具,青面獠牙的,即使像容洛书和桑颉这种已经跟着威北王上过战场,见过严酷厮杀场面的人来说,看到那样的面具也止不住惊叫出声。
后来,桑锐才告诉他们二人,那是百年前被灭族的鬼沧族的图腾,而那个妖兽面具,是鬼沧族的圣物,藏着鬼沧族最大的秘密。
桑颉是鬼沧族的后代,是在容洛书找了很多鬼沧族的书,看过之后才知道的。
因为她亲眼看到过,桑颉可以御狼——和书里描述的那种可以驾驭百兽的神秘民族一模一样的能力!
他们是在深秋围猎的时候,遇上狼群的。在塞北,狼是很常见的动物,但是围住容洛书和桑颉的那群狼,很特殊。
那是一个大得离谱的狼群,足有百十来只之众,更为恐怖的是,那群狼有狼王,它们是在狼王的领头下围住两个人的。
有狼王的狼群,比有脑子的人还要可怕千百倍。
狼是一种非常有智慧的生物,而且报复心特别强。
在容洛书看到那只皮毛漆黑油亮的独眼狼王的时候,真的都绝望了——那只眼睛,是她亲自射瞎的。
依着狼记仇的个性,那一次,是绝对的不死不休,他们这一群人,怕是都要当了这群狼的腹中餐了。
不到一个时辰,护卫的几百个侍从都在这群狼的利爪下被撕成了碎片,就连他们的马匹,都没逃过被开膛破肚的厄运。
到最后,只剩下被一群狼围在中央的桑颉和容洛书。
它们的眼睛又大又圆,发出像名扬天下的燕北隋珠那般翠莹莹的迷人光芒。
本已是一场在劫难逃的死局。
就是那一次,容洛书见识到了书上那句“天赋鬼沧,御兽为王”的古老传言。
那是一串很奇怪的声音,从桑颉的嘴里蹦出来,不像任何一种语言,含混不清,介于某种野兽喉咙里的无意义的咕噜声与某种有调子的曲子之间。
后来的事情,容洛书现在想起来,还觉得不可思议难以置信——那群本来虎视眈眈的狼,突然像发疯了一样开始互相撕扯起来,嗥叫着飞奔到了远方,顷刻间全部消失不见。
等那群狼离开之后,桑颉还在无意识地重复着那个奇特的调子,直到完全无意识地晕了过去。
他们的马匹,已经被狼群全部咬死了,容洛书背着他,穿过了一片荒原,背后,是满地残败的血腥。
“鬼沧……”时隔多年,再次念出这个名字,容洛书的声音里依旧带着好奇和一丝敬畏。
明日,父皇的寿宴上,便会见到。
陈太傅安排的,鬼沧族的,刺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