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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帐里,桑锐正指着地图上的西南疆域,和桑颉说着什么。忽听得管家咋咋呼呼地闯进来,眉头立刻不悦地皱起来。
“擅闯营帐,成什么体统!拉下去,先打二十军棍!”虽说是伺候了自己十几年的老管家,但是威北王治军治下,完全不讲丝毫情面。以前,容洛书还小的时候,参与军政之事,一旦说了什么不恰当的话,也是要被当众骂个狗血淋头的,不过好在她向来知进退,这种情况,统共也不过两次。
管家连气都来不及喘上几口:“王爷!等老奴说完这几句话再打不迟啊!”
桑锐把图卷丢开,怒目而瞪:“你说!”
“今日老奴按例去打扫书房,却撞见沈公子从书房里偷偷摸摸走出来……”
桑颉顿时色变,厉声疾喝:“你胡说什么!”一边偷眼看桑锐的神色,却见对方面色不改,顿时也捏不准他的心意了。
沈封扬与桑颉,可是有着血缘至亲的关系,如今,管家说沈封扬偷偷摸摸从书房出来,桑颉不由得就往最坏的地方想。
那书房里,值得沈封扬图谋的,除了鬼沧圣物,还有什么?
若是……若是沈封扬真的打那个面具的主意,桑颉夹在桑锐和沈封扬二人中间,该如何自处?
想到这里,桑颉不禁有些着急:“爷爷,我表兄他……”
桑锐却抬手制止了桑颉焦急的辩解,斜睨了他一眼:“管家还没说完,你急什么?”他的视线又落回管家脸上,“继续说。”
“是,老奴当时也没多心,只以为沈公子大概是太无聊了,便去书房找些书看吧,便没怎么在意。等老奴打扫完书房出来,伺候沈公子的几个小厮便慌慌张张跑过来,说四处都找不到沈公子,老奴担心出了什么事儿,这才失了方寸,直接找王爷来了。”
桑颉在一旁听完就怒了:“人丢了不去找,反而来军营里扰乱军纪,你们到底是怎么办事儿的!”
管家暗自着急,却碍于桑颉与那个沈公子的关系,不敢直言,只能委婉道:“只是王爷的书房平日里都不让下人们随便靠近,今日沈公子从里面出来,也不知里面的东西……”
他的话还没说完,桑颉便大怒:“管家的意思,是怀疑我表兄会窃走王府的东西吗?”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其实他确实担心,他那表兄,真的会为了什么虚无缥缈的鬼沧宝藏,盗取那张面具。
别说什么宝藏,他也看了那张面具多次,却从来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那天,沈封扬被容洛书的人送到威北王府,因为他的面容至少与桑颉有七分相像,一问之下,桑颉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一个存活于世的表兄!
而桑颉自己也算一个真正的鬼沧皇族后裔,却看不出那张面具的玄机,恐怕他们所谓的宝藏,只是无稽之谈吧?
管家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坐在主帅位的桑锐挥手制止了:“封扬贤侄与颉儿是为宗亲兄弟,与本王自然是一家人,别说书房,偌大的威北王府,他哪里不能去?更何况,王府里的贵重之物,都在仓库里放着,若他真要拿什么东西,本王便开了仓库,任他拿又何妨?”
桑颉看了桑锐一眼,满目感激。
桑锐静思片刻:“你且下去,带人去找贤侄,若找不到,怕是贤侄不习惯我们燕北的环境,住的不顺心。若是这般,便由他去,不用找了。”
他最后一句话,有点儿让人琢磨不透,管家却是明白了。
只怕啊,书房里丢了什么东西,王爷心里清楚得很!轮不到他们下人操这个心。
沈封扬揣着鬼沧圣物入关之后,还心有余悸。
就这么……顺利的出来了?
他按住紧贴在胸口的那张寒铁面具,长长舒了一口气。
“阿姐,我会好好活下去的,害死你的人,我也不会放过。”沈封扬眼神暗了下来,低声念出一个名字:“容洛书……”
就算粉身碎骨,他也要给他的阿姐讨个公道的。
只是他现在,孤身一人,如何能奈何得了燕都里,手握千军的容洛书?
在平陵之时,偶尔听到,西南齐安王和南荒容洛琊都起了兵,只是相比之下,齐安王的兵力似乎更雄厚一点。
不过,也听到他们私下里在西南有动作,似乎容洛书早就在西南那边,安插了势力。
如此一来,实力雄厚的齐安王便不是他优先投奔的对象了,西南并不绝对安全,反而最有可能被容洛书率先平定下来。
如果是沈封扬领兵的话,也会先对付西南军。毕竟如果先打南荒的话,一来南荒势弱,难免会选择和西南联盟,二来就算两方不会联盟,那西南军趁两军交战,直取燕都后方,做那鹬蚌相争的得利渔翁,也是容洛书绝对不想看到的局面。
沈封扬扣紧了怀中的面具,低声吩咐外面的车夫:“往南走。”现今之际,唯有投靠南荒之主,容洛琊。
他怀中,可是这乱世中,天下觊觎的制霸关键——钱,想必,最近才称王的容洛琊一定很需要这些东西。
他一定会帮自己的,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让容洛书死。只有容洛书死了,这天下才是南荒王容洛琊的,也只有容洛书死了,他阿姐的仇才能报。
他的族人,已经被安顿进了玄武城,众目睽睽之下,容洛书绝不可能对他们实行灭族之举——若她那样做了,玄武城瓦解那便是顷刻之间的事情!玄武城,可是数十族群组成的一座城,今日她玄武城主对鬼沧灭族,城中子民会怎么想?谁知道明日不会轮到别族呢!
这就是沈封扬敢没有后顾之忧叛逃出来的原因。
果不其然,在日夜兼程赶赴南荒之后,沈封扬见到了容洛书的二哥,刚刚弱冠及年,气质还介于少年的意气用事与青年的成熟稳重之间的南荒王,容洛琊。
面容秀俊的男子亲自出来,疾步将沈封扬迎进王府,笑声爽朗:“本王以为,今日一位贵客临门,已经是幸运至极,不想,原来是双喜临门,又来了一位贵客啊!如此,成事之日不远矣!”
沈封扬有些拘谨地跟着容洛琊,走进原先还是鬼沧王宫,现在已经变成南荒王府的地方,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奢华更是远胜当年。
这就是他们鬼沧原先的王宫。
沈封扬默然。
他出生在鬼沧发生族灭的第二年,当时,正是仅存的族人们四处躲藏,都绝望的时候,他的到来,不仅意味着族人们身上的蜇鬼沧已经失效,更表明,老天垂怜,并非真正要将他鬼沧族抹灭于世。
故而,他错过了那段鬼沧族最绝望的历史,也并没有见证,曾经的鬼沧王宫,是多么奢靡。
他从出生起,就没有享受过真正鬼沧王族的待遇,可从小到大,却要背负起,振兴遗族的责任。
委屈来得毫无征兆,几欲让沈封扬落泪。
不过,还没等他自伤身世,便穿过廊腰缦回,登入正堂。
客座上的男人,徐徐起身。
清贵高绝,傲世无双。
沈封扬简直惊得无法!叶岚?他怎么会在这里?
清傲矜贵的男人依旧一袭银月白衫,风华无双的面容下,眉目沉沉如不可预知的深渊。
只是今番再见,叶岚看起来有些虚弱,竟有伤重之态。
沈封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在门口,看着叶岚站起来。
毕竟,这个人却是有恩于他——他的族人们,全部都是眼前这个男子用计送出燕都的,而那时,他和容洛书,好像还是合作的关系,只隐隐听容洛书提到过,她好像答应了叶岚什么条件,叶岚才会帮他。
可是,现今叶岚出现在了容洛琊的王府,那么,是不是说明,他和容洛书的合作关系已经结束了?
君御岚轻咳,便牵动腹中的疼痛刺骨钻心,面上却半分声色未动:“沈公子……还是该叫你鬼沧皇子呢?”
沈封扬咬了咬唇,没做声。
他的身份,在这个天下最顶级的几方势力之前,怕是早已成了公开的秘密,唯一能吸引他们的,只不过是手里的那一张面具罢了。
“咳,公子莫非已经忘了叶某?”君御岚盯着沈封扬,一双清冷的凤眼,勾起似笑非笑的惊艳弧度,看着竟然要比沈封扬更魅惑。
这便是她容洛书心心念念,即使回燕北,也不忘带回府中,生怕他人窥探,便安置于帝姬府的男人。
现今看来,便也不过如此。
尽管君御岚非常清楚,比起这个妖媚的男人,容洛书对他身后的鬼沧宝藏更感兴趣,但是,他还是不可抑止地不爽。
也许是容洛琊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暗潮:“沈公子不必拘束,既然你与叶公子相识,那本王便不介绍了。今日我们相聚在寒舍,只为一个目的,那便是,大燕江山,理所应当是本王的!可恨我那十皇妹,仗着她外公的玄武军撑腰,竟然干起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勾当!大逆不道败坏纲常,理应出兵讨伐!只是南荒向来荒蛮,这军费粮草……”
容洛琊的视线在君御岚和沈封扬两边来回逡巡,他又何尝没有自己的算计?
叶岚此番来,军费自然不需他操心,大燕首富,多少钱没有?可要想让叶岚出力,他自然少不了拿等价的东西来换,甚至不止——叶岚此人,聪明绝顶,更是从不吃亏的性子,你若想让他帮你,必得付出更大的代价才是!
可沈封扬来了就不同了,他是来干什么来的?——鬼沧族的宝藏,他说他会亲手奉上!
容洛琊的视线来来回回在沈封扬身上扫过几圈,心里便有了几分轻视。
沈封扬的神态,分明是那楚楚可怜的小白兔,既然入了狼群,不把他拆吃入腹,岂有道理?他道行尚浅,如何斗得过这么一群万年妖孽?
可是,君御岚一句话,便让容洛琊的满腹算计都落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