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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花初生时,出在杨树枝。春风一飘荡,忽与枝柯离。
去去辞本根,日月逝无期。欲南而反北,焉得定东西。
忽然惊飙起,吹我云间飞。春风无定度,却送下污泥。
寄谢枝与叶,邂逅复何时。我愿为树叶,复恐秋风吹我令黄萎。
我愿为树枝,复恐斧斤斫我为椽榱。只愿为树根,生死长相依。
《杨花》
手里紧握宁晨远让人送给她的诗句。安宁拉紧黑骑士的缰绳,灵秀的眼望断迢迢路。
在那里,宁晨远他们被一支不小的骑兵护送,名曰护送,则是监视。
何以如此境地?一路行来数月,他们都是相安无事。
“公子!”安宁眼中有泪水,强忍追赶的心思。
宁晨远亦是紧握成拳,手掌中是安宁托小厮带回的诗词。
梅花一时艳,竹叶千年色。
愿君松柏心,采照无穷极。
《中兴歌十首 》
“宁儿,等我。”这次是他大意被大皇子诬陷。若不是李管事耗尽钱财,辽王岂会顺水推舟。
“公子、安姑娘一直在城门口。”李管事于心不忍还是告知宁晨远。
“我知道。李叔,对不住,是我拖累大家。”
“公子哪里话,是我等没用。”李管事很愧疚,自己没能保护好宁晨远。
今日一别,还能再见吗?
风沙起,安宁落寞地骑马进城,鬼使神差地来到之前宁晨远居住的地方。
这房子是他花钱买下的,现在却归属辽王所有。
还真是应了那句:厚颜无耻霸道成性!
“咦。这不是玉王妃身边的安御侍吗?好巧啊!竟然会再次遇见。”安宁淡淡地回眸,见到一张笑意猖狂的脸。
是二皇子耶鲁特旗。怎么到哪都有他们耶鲁家的人。安宁暗自沉吟,不想搭理他。
“呦呵!美人似乎有心思?不如说来听听。看看本皇子能不能为其解答一二!”
“多谢二皇子、臣女没有心事。”安宁讨厌他,不想过多接触,就拉过马僵打算往另一侧而去。
可惜,有人就是厚脸皮看不出佳人根本不想理会他。
“美人要去哪里?本皇子好歹是个皇子,你就这么不待见我?怎么?嫌弃本皇子不够有钱?”耶鲁特旗使了几个眼色,安宁被团团围住。
见状,安宁心头忽然涌起怒火。
宁晨远的离去让她悲愤无处发泄,眼前人是谁与她何干!挡路者就该打!
挥出手中剑鞘,安宁腾空而起。
耶鲁特旗众人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安宁立身于屋檐之上,刚才千钧一发之际,她想起了赵英。
她是安御侍,一切行为要都负责。她不能波及赵英,于是在信念一转间,她选择收起长剑。
“嘘!”打了一个口哨,黑骑士扬起前蹄,侍卫们吓得纷纷躲避。
耶鲁特旗怒视策马而去的安宁,气恼得甩鞭在侍卫身上。
“废物!”
安宁、今日让你逃掉,改日,本皇子会让你俯首称臣,哀求本皇子怜爱!
“好样的、黑妞儿!”安宁笑着轻拍黑骑士,马儿似乎听得懂她的话,嘶叫几声作为回应。
“我觉得黑妞儿更适合你。以后没人时,我就这么叫你,如何?”马儿又嘶了一声。安宁恼怒的心情一扫而空。
策马回到王府,又在马场溜了几圈方才回到内室。
赵英见她回来,欲言又止。刚刚她已经听到通报,安御侍回府的消息,也知道她在马场骑马散心的事情。
心中有愧,赵英也不知如何开口。
“王妃,臣女归来晚了,有罪,请责罚!”安宁忽然跪在地上,吓得赵英惊跳起来。
“阿宁,你干什么?谁说你有罪来着。你是我的人,我不定你罪。快起来!”
安宁顺着赵英的搀扶起身。眼眸一直低垂着,见她如此,赵英心里难受,鼻子一酸语带哽咽。
“阿宁、公子的离去,我知你难受!”安宁的眼神闪了闪,下意识的握紧手掌。
“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没有让你们再见上一面,我明知他入狱却没有告诉你、”安宁蓦然抬头,想起这几日赵英的反常,原来如此。
“王妃不必自责!你我都为阶下囚,何来有错之说。是安宁无福消受公子的恩情。但愿此生——”安宁想说再相见,却戛然而止。天涯各一方,要想再相见怕是难了。
荡子戍辽东,连年信不通。
尘生锦步障,花送玉屏风。
只怨红颜改,宁辞玉簟空。
系书春雁足,早晚到云中。
《别离怨》
“会见的。一定还会再见的。”赵英像是在安慰安宁,又像是在劝诫自己该放手。
“阿宁、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让王爷请旨,让你回去、你可愿意?”安宁看向赵英,她说得断断续续,安宁听得出,她是不舍她的。可若是能回去、她就得到了自由。
儿时的田园生活,放牛的小少年,在田埂间玩耍的假小子。
欢乐的时光历历在目。
想起爹娘沧桑和蔼的笑颜,想起安亭亲热绕着她“阿姐、阿姐”的叫唤。
多美好的场景!多温馨的画面!
可惜,眼前一切不过是烟云消散!
她长大了。现在是安御侍,是玉王妃的陪嫁随从。
她不再是那个逍遥自在的安宁。
夜晚、安宁躲在屋檐上,一口一口地喝着酒。草地上已经有好几个空酒壶。
赵英站在屋檐下仰头看她,梨花在身后担忧的望着。
“王妃、宁公子真的走了吗?”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嗯。”赵英心疼地看着买醉的安宁。
她一身红妆搭配金色腰带,在星空下显得沉静而神秘,那是她为她定制的新衣。
昨日穿上时,梨花无意间的一句打趣。
“安姑娘肤色白,穿什么颜色都好看,这一身红衣真真是鲜衣怒马红颜英气。若是那俊俏公子见了定会欢喜。”当时她看到安宁的脸都变了。
“王妃、要不要奴婢去劝劝姑娘?”赵英摇头。
“不要打扰她。差人预备解酒汤,等她下来就喂她喝下。”
“是。”
夜空晨星布满,如此晴朗璀璨的星空却不见明月。
安宁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脑海中恍恍惚惚地忆起许多往昔。
“安宁、你又去哪里你野了?看你满身泥土,哪里像个姑娘家!”
“哎呀!乡村的孩子哪里有那么讲究,这山里田里滚大的孩子,娘子莫要呵责啦。”
“就你惯着她,总有一天被你惯坏。”每次娘骂她,爹都会出面维护。
爹娘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安宁知道他们都是为了她好。
好几次夜里,她爬上屋顶看星空赏明月,偶尔也会“不小心”听到爹娘的对话。
“她爹,你看她个头长得快,身型也比一般女娃高挑。这咋一看还像个男娃,若是不学点女红针织,以后如何凭一技之长嫁人呢!”
“娘子此言差矣!我们安宁哪里需要凭什么本事,就光她那副样貌就能打倒一片。”
“去去去、打什么打!女孩儿家家不要整天那么打打闹闹的,成何体统,像什么话!还有,你不可以私下教她习武。本就爬屋顶串上树的性子,若是在学点武功,那还像什么样!”
“好好好,都依娘子。夜深了,娘子,我们休歇吧。”然后就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被褥翻动声。
那时她小还不明白,后来渐渐长大,明白爹娘到了晚上会做“羞羞的事”,翻屋顶的次数就少了,改成爬树坐围墙。
“爹、娘、女儿好想你们。还有亭儿,他有没有好好念书!还有花儿、狗子、猫儿、木屋、地瓜、烤鱼、”今晚这酒怎么喝不醉呢?
酒壶都空了。
眼神朦胧中她看到了宁晨远。
“公子、公子、那日离别,安宁好想你,你可想念与我?公子别走,你别走,宁儿不要你走。”伸手对着空气一阵胡乱的挥舞,耶鲁特瓦回来就看到屋檐上醉眼惺忪的安宁。
无奈叹气,缓缓过去,脚尖碰触到一地的酒坛。娟秀的眉峰微微皱起,若是她知道心心念念之人已遭不测——
“你们在此守候,若是醉倒,就命人照看。”耶鲁特瓦对身后侍卫吩咐几句后转身离开。
“诺!”
荒漠中,宁晨远扶着受伤的李管事,他一身白衣已然是鲜红破碎。
“公子、你莫要管我。”
前日,他们赶路。
原本由辽国将领监视一路向南而行。
在路过荒漠时,遇到了风暴。
宁晨远深知对方是故意要绕道的,他们来时并没有遇见荒漠。
这不是必经之地,走这么艰难又漫长的道路,对于他们人生地不熟的外乡人来说无疑是危险的。
“将军大人,这不是通往大宋国的必经之地,为何要带我们走这条路?”李管事隐隐觉得不安。
“哼!走那条路也是你们能干预的?本大人喜欢走沙漠,怎么,多走几天你们会死啊?”
“你、”李管事没想到对方这么蛮横无理。
“李叔。”宁晨远实时制止他。
“公子,他们太欺负人了。根本就是有意为难。”走到一旁,李管事忍不住抱怨。
宁晨远心中明了。“现在我们还在辽国境内,他们人多,真要对付未必容易。暂歇忍耐,走一段再说。”好在从小跟着李管事习武,宁晨远不像表面那么文文弱弱。
押送他们的将领骑着高头大马,宁晨远的马车没有走过这样的道路,在遇见风沙后怎么牵都不愿再走。
“这该死的马儿,这就怕了。”李管事气的恨不能一刀宰了它。
“罢了。它没有经历过这些,不愿走是自然的。横竖我们也没多少行李,自己背着吧。”几包换洗的衣服被小李和几个同伴分担拿下,李管事提着剑和一些干粮。
辽国将领与他的士兵们忽然打起眼色,他们低声交谈起来。宁晨远仔细聆听,在辽国数月,他多少理解了一些当地的语言,不会讲却能听懂大半。
“这里很快...他们继续...我们...”断断续续地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很快、继续、他们、我们之类的话。
宁晨远心头闪过不好的预感。
仔细看向周边,完全都是沙漠没有任何人烟,而且糟糕的是马儿不代步,他们就只能靠自己的行走。
这荒漠里应该会有狼群,他曾在书中念到过,越是荒芜的地界越有可能存在凶残的野兽。
果不其然,辽国人居然开始撤离。
“公子、你看他们、”李管事似乎察觉了什么,就在他惊愕辽国人为什么忽然离去时,耳边传来小李惊恐地叫声。
“公、公子、那是什么怪物?”宁晨远和李管事同时看去,神色立马都变了。
果然有陷阱!
“该死的辽国狗!你们别跑。”李管事终于暴走,抓起一把黄沙震向与他们反道而行的队伍。
“哈哈哈!大宋国的白菜,你们就好好享受被沙漠群狼撕咬的滋味吧。”伴随着嘲笑声一支箭横空袭来。
“李叔小心!”宁晨远抛出手中折扇,兵器相撞间发出一声脆响。
“可恶!”李管事气的狠狠跺脚。
“李叔,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它们越来越近了。”是的,沙漠的狼群,一只、两只、三只、逐渐变成了一片。
“公子、我们要被吃了吗?”小李吓得直哆嗦,他们几个同伴也是一样。
“不要怕。把我们的干粮都贡献出去,听我口令。”等到他们将干粮全部散尽,狼群也没有退开多少,反而更加靠近他们,干巴巴的粮食对它们来说可不是美味。
“公子、怎么办?它们根本喂不饱。”
宁晨远想到马。也许,刚才马儿不肯走是因为闻到了危险气味。
“李叔,小李,大伙、是我对不住你们。”今日难道真的要命丧于此!
“公子、快别这么说。是他们辽国人太坏了。淘尽我们的财帛不够,现在还要害人性命,简直就是畜生!”小李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
他们把包袱都扔给了狼群,在不多的时段中不知方向的乱跑。
天渐渐暗沉,风也变得急切。夜色中,狼的眼睛变得耀眼诡异。
“嗷!嗷!”宁晨远算是见识到书中描述的风沙满地,狼嚎不断的画面了。
“李叔、若是我们能安全出去。我要认你作义父。”宁晨远举步维艰地背着气若游丝的李管事。
努力跟他说话,也让自己提起精神。
就在两个时辰前他们遭遇狼群,几个人拼死抵抗。李管事为了救宁晨远更是受伤严重。其他人都不幸遇难,宁晨远趁着狼群暂时停止攻击,悄悄拖着李管事从高处滚落。
他们同行的几个伙伴都被狼群撕碎,小李也不能幸免。
“李叔、你一定要坚持下去。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所以,你不可以倒下,不可以闭眼,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