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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苏琚岚自然醒了。她睁开眼望见外面日渐黄昏的天色,知道自己睡了大半天,感觉到腹部被什么东西压住,她顿时想起胡闹的赢驷,目光便往下挪去,发现他依旧环着她的腰,脸贴在她腹部间,睡着了。
她不敢大动,因为赢驷睡得很沉,只怕惊扰了他。
苏琚岚静静地看着他,他睡着了之后一点也不像平时的小尊王,既不胡闹,也不唠嗑,更不会像那天晚上那样狂暴阴森。他现在看上去很乖,也很呆,毫无防备的模样,嘴唇微微张开,睡得极香甜。
苏琚岚忽然觉得她究竟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中,黄昏的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脸上,勾勒出一个俊秀的轮廓,赢驷的睫毛浓而密,偶尔煽了煽,好像蝴蝶的翅膀。
这个人,或许以后真的会成为她生命中的重要人物,她如今会为了他的玩闹而折腾,为了他的眼泪而难过,只要他收起玩笑的嘴脸,正经起来或者无言地看着她,她就会情不自禁地关注,在乎他。
他的耳朵上还有着少许未融化的冰霜,苏琚岚轻手轻脚地替他去擦,谁知道刚刚碰到他,他忽然“嗯”地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还带着睡意的眸子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苏琚岚有些尴尬,不过还是伸手将他耳朵沾染的冰冷寒酸给抹去,语气是又气又无奈:“你闯进书房找我,既然明知道我躲起来为何不干脆叫我,反而要坐在窗外一整天,如果不是我后来发现,你是想被冻死吗?”
赢驷看了她良久,眼眸渐渐变得清明透澈,他蹭着榻匍匐往上爬,蹭到与苏琚岚齐肩的位置,然后趴住看着她的脸,呵呵地笑:“可是我现在暖暖的,没有被冻死。”
苏琚岚怔怔地对着赢驷看了一会儿,“我真是越来越无法看透你了。”
“我本就不是透明的,怎么可能看透呢?”赢驷侧着身枕在她的头边,他的额头抵着她柔软的下巴,然后捞起她额前一缕紫发把玩,又玩心四起,抓起他自己的墨发乱入紫发中,肆意纠缠。
苏琚岚只说道:“赢驷,下次别跟我开这种玩笑,若是冻出问题来就不好了。”
赢驷细细思量,软声呢喃道:“我没开玩笑,我只是想陪你而已。”
“那你为什么不进屋里来?”
“因为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我就不会去知道。”
苏琚岚的眉头渐渐蹙起如山峰,“……确实,是我怕让你知道。”
“为什么怕让我知道?”赢驷呼出的轻暖气息,一点一点的暖,拂到脑后,脖中,“可是你却愿意告诉锦币,而我只能猜,这不公平。”
苏琚岚道:“就是因为你光靠猜都能猜中,猜得更多,让我感觉无所遁形。”
赢驷只安静听着,现在十一月的天气,即便是呆在书房中,只要张口一说话,便有淡薄的白气从口中溢出。“那我以后不猜了,好不好?”
苏琚岚扭头看着近到咫尺内的俊脸,轻缓道:“你会那么听话吗?”
赢驷闻言顿时凑近点,苏琚岚便往后缩,他又再凑近,寸寸逼近,鼻尖终于抵到她鼻尖上,答得郑重而坚定:“我会的。只要和你好好的,我什么都会听。”
慢慢地,苏琚岚的耳廓渐渐浮现一抹罕见的红晕。
赢驷似在忍笑,苏琚岚顿时背过身去,“啊?”抑扬顿挫的哀怨声,赢驷顿时将脸搁在她背上,双手使劲卡住她的腰,眨巴着温润乌黑的眼睛,嘟哝道:“好了嘛,我不笑就是了。”可又偷笑偷瞧着她那红晕未褪的耳廓,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
苏琚岚打开他的手,他故作疼地呻吟出声,鼓着腮赌气地将头压在她肩上,“岚妹妹居然舍得打人家?”
苏琚岚面上的怒意渐渐收敛,轻哼了一声:“你真的是我见过最无赖的人。”
赢驷笑眯眯地抱住她,握着她的手压到榻上去,他的手纤细的不像男人的手指,跟她一样的白玉无暇,或细若葱根,或瘦长有力,相互从指缝间穿插而过。他在她耳垂边轻咬了一口,清澈无尘的桃花双目,隐含笑意:“我还困。”
“那你睡吧,我准备要起来了。”同躺在这张狭窄的卧榻上,他又是抱又是蹭,苏琚岚都不知道被他吃了多少豆腐!可赢驷死死缠着她压在榻上,“不许起来!再陪人家睡一会儿嘛。”
“赢驷,别闹了。赢驷?赢驷!”苏琚岚最终无奈地承认,她还是被这只八爪鱼缠住了。她歪着身子,睫毛半垂下来掩起了眸子中酝酿的思绪,一边支着手,一边看着赢驷缓缓闭上的眼睛。
时间又一点一滴的过去了。两人呆在书房整天,外面确实找翻了天。
“苏——”除了赢驷,就公孙锦币最开窍。他终于寻到书房来,但看见赢驷抱着苏琚岚睡在榻上,不由一阵尴尬,这声音顿时化小。
赢驷打了个呵欠,迷迷糊糊地翻过身,闭眼喃喃道:“别吵我……”转身瞬间,苏琚岚的内衫袖不经意地拂过他的眼镜,他便极自然地把她的袖尖吮在唇边。
赢驷力度很轻,很悠缓地,有一刻牙齿微微用力,一声细响,淡粉色的袖牙裂了个口子,一丝红线沾在他的唇上。他轻轻一啐,扭捏身子,枕着苏琚岚的手臂找到其它舒适的睡姿,继续睡着。
苏琚岚长长叹了一口气,扯过温暖的锦被替赢驷盖下,然后招手让公孙锦币过来。公孙锦币探见她那身裙衫仅是被压出几道褶子并无何其他令人遐想的痕迹,便走过去,一屁股坐在榻上,给这张卧榻压上第三个人的重量。
“外面找你们找翻天了,你们倒好,藏在这里!”
“我从昨日到现在就没离开过书房,他们找我无非是想玩,我无暇玩。”苏琚岚扬起端丽的眉目,转开话锋:“今早赶出了训练方阵,我估计天黑就能开阵了。”
“训练军队是需要常年累月的经验,就你这种依葫芦画瓢的水平很悬!而且我们名义上是到水月城来做客,时间呆得长了会引起你大姐跟端石兰的注意。青冈上驻扎的兵队要在下月底返回王城,即便我们怎么磨蹭也必须跟着兵队回去。”
“我知道,所以我才让腾蛇去把聂栾他们带过来,估计来回十天。我这依葫芦画瓢的水平,也是应付这十天而已。”
公孙锦币点了点头。若是论单打独斗,他们这里随便挑出一个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但若论领军作战,需要有组织有纪律有规划的,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承担得起。好的领军人物,能够携带军队力挽狂澜,若是差的,即便再好的军队也会自取灭亡。
他需要拿捏到更多她的想法,遂问:“水月城暗地储藏兵力的事,有多少人知道?”
苏琚岚仍旧垂着头,手指轻轻撮弄着赢驷散开的的万条墨发:“我,你,穆图,如今再加某个赖我身上的人。”也不知道赢驷是真睡还是假寐,待他呼吸平稳了,苏琚岚就轻轻地抽手坐了起来。
“秦卫霜他们都不知道?”
“暂时不知,但我待会就跟他们说,毕竟我没将他们当别人。”苏琚岚边说,边朝窗户走去。窗外是阴郁的天,她那双清丽的眸子几近是冷讽地勾住他,如一把青锋,莫名地刺痛人。
不过是短短一刹那的顾盼,却偏偏就失掉了心神。她语似呢喃:“明瑶,我很奇怪,你为什么说我是累赘呢?”
明瑶?公孙锦币呆了半晌,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望住苏琚岚微抬的滴水不漏的脸,问道:“你说的该不会是那个什么……圣族宋氏的后裔……宋明瑶?她干嘛说你是累赘呀?”
“你没听见我也在问为什么吗?”苏琚岚优雅地抬手拢过发鬓,却朝他斜去一个白眼。刚刚多么寂静沉重的气氛,瞬间,公孙锦币便笑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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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就在这座水月城入夜后,地面忽地出现动荡。所有水宗汇聚在宫殿围墙各处,在他们指掌捏诀中,四周阁楼自动挪起,就连穿插其中的河流也并拢消失。所有阁楼像流水似的汇聚到城东这边,城西则空出大片一眼望无际的广场。这片广场骤然水花四溅,冰雪四落,顷刻间,又在水宗师的捏诀中凝聚出一方高台跟数十个练武场。
短短一天时间,原本适宜安居乐业的城池顿时变成高墙四起的兵营。
所有招募的士兵举着火把汇聚在高台四周,满眼惊愕与赞叹地看着周围的瞬息万变,最后望向方阵中间的高台,穆图正硬挺挺地立在高台上,顶盔贯甲金色斗篷,那张老脸上有副微笑。而在他身后是年龄稚嫩的少年,好几个面相非常标致。其中有位少女最为突出,紫发如缎,窄袖轻罗。
有人暗地发出惊喜的叫喊声,但这仅是少数人,大多数人不认识她是谁。所以当穆图表示军队训练暂由那少女管辖时,这些人潮顿时汹汹起来,火把摇动,一片呐喊:“搞什么?居然让个黄毛丫头领军?成何体统?”颜弘皙秘密招募的士兵,汇聚三教九流,鱼龙复杂,但无一例外都是气血高昂的男子居多。
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吼道:“就是!我们千里迢迢来到这寸草不生的水月城,是为了响应皇太子的号召。如果皇太子无法分身管辖军队,也该派个有说服力的将军来!怎可如此敷衍了事?!”
“这是行军打仗!又不是过家家!真要让这些小孩子带队,这军队能像军队吗?!”
轰然一声,人山人海炸了开来,乱纷纷的声音吼出了一片。
“我们不参军了!兄弟们,走!”
“皇太子有负我等!”
……长达两个时辰的歇斯底里后,这些士兵顿时掉头朝城门那边冲去。
穆图一头披散的白发骤然立了起来,皱眉道:“郡主,他们都不服你,这该如何是好?”
苏琚岚望向人潮汹汹滚向城门的方向,高台四周仅剩少数人驻足眺望着,半晌,她眼一转,声调就冷了下来:“他们凭什么不服我?”这咬字清晰的少女嗓音声量不大,甚至应该很快就淹没在周围流水潺潺中,可它偏偏就这样传开了,甚至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传入那群闹哄哄的士兵耳中。导致那些人有片刻的驻足与讶异,左右环顾,停下来的人居多,他们互相询问后,很是惊愕刚刚的声音并非幻觉!
“你们都听到了?”
“你也听到了?!刚刚是谁在说话?”
他们难以置信地四处张望,最终困惑地回头望向高台这边,望向穆图他们。可除了干着急的穆图,高台上别无动静,让众人腹议着这是否是群体幻觉了,那声音伴随着那紫发少女轻启的薄唇再度响起:“服不服人,不是光凭嘴巴说了算,打一场再说。”
是她说话,她声音有这么大吗?有人半信半疑地走回高台,伸手遥指苏琚岚,不客气的喊道:“刚刚是你在说话?”话音刚落,高台上骤然有个黑影扑面而来,瞬息间就站到他面前,黑色巨灵刀就直接架在他脖颈上,那速度快得惊碎梦靥!
“你……你想干什么?”脖颈上骤然间多出凉飕飕的利刃,那人顿时面色刷白。
秦卫霜面无表情道:“麻烦,对她客气点!”然后将巨灵刀背负到身后,转身又是瞬息间的功夫,踏着高台厚墙翻身回到苏琚岚身边。秦卫霜这手,登时让这群闹哄哄的士兵们狠狠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