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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里只有张小龙一个人。他的室友袁明昨天晚上就回家去了,周末回家也成了他的惯例。张小龙不想回家,他厌恶那个一穷二白的家庭,只要看到父亲那张永远舒展不开的苦瓜脸,张小龙的内心就会产生极度烦闷的情绪。
张小龙躺在床上,手中握着手机,窗外的雨好像停了,已经听不到沙沙的落雨之声。手机被他的手温捂热,仿佛也拥有了生命。张小龙一直在等宋文娴的消息。
昨天晚上,他等得焦躁了,给宋文娴打了电话,可她的手机已经关机。早上醒来,张小龙第一件事就拿起手机查看宋文娴的信息,可是他根本看不到宋文娴的任何信息。他又给宋文娴打了个电话,宋文娴的手机还是关机。宋文娴到哪里去了?她怎么能连续几天对张小龙不理不睬呢?难道她失踪了或者和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
男人女人的事情难道真的像中文系的厉凌云教授说的那样无趣?按他的话说,那是一件自寻烦恼的事情!因此,他的独身有了借口。想到厉凌云,张小龙自然地想起了同样是中文系教授的张文波。张文波教授在一次上现代文学课的时候,说爱情是有毒的花朵!他说完这话不久就死了。张小龙很喜欢张文波的课,他死后,张小龙十分的悲伤。张教授是顾公馆的少主人,他死在顾公馆的那场大火中。张小龙不清楚顾公馆为什么会在半夜里燃烧起来,传闻是张教授的妻子李莉放的火,李莉放火的原因是因为张教授有了外遇,和自己的一个叫曼丽的学生好上了。张小龙有些不相信,因为曼丽告张教授剽窃她的文章。无论怎么样,张教授死了是让张小龙悲伤的事情。
顾公馆大火后,传说经常在深夜里那里会传出女人的哭声,据说还有些影子在顾公馆的废墟上飘进飘出。张小龙不相信这些,可他也没有在晚上的时候去顾公馆。他只是在一个露水味浓郁的初秋的清晨走进了顾公馆。张小龙进入顾公馆时,路人都向他投来怪异的目光。张小龙拿着一束白菊花,凭吊张教授来了。顾公馆里一片肃杀,花园里的那棵香樟树上挂满了蜘蛛网,张小龙觉得有什么东西压迫得他抬不起眼皮。把那束白菊花放在那堆废墟上后,他就开始寻找什么。那时他没有感觉到害怕。他站在顾公馆原来是杂物间的那个位置时,莫名其妙地跺了一下脚,发现水泥地板上传来了咚咚的声音,这底下是空的?他看到地面上有一把铁锹,拿起了它。把杂物间地面上的东西清理干净后,他就使劲用铁锹砸着水泥地板,水泥薄薄的一层,很快就被他砸掉了,露出了一块木板,掀开木板,张小龙脸上出现了惊讶的神情,这里是个地下室,不知被尘封了多久的地下室,也许死去的张文波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下室。张小龙感觉到背后有人推了他一下,就落到了地下室里。
地下室里一片漆黑。一股霉烂潮湿的味道冲进他的鼻孔。张小龙捂住了鼻子。老鼠吱吱的叫声在撕咬着张小龙的心脏,他受不了这个声音,他家里就老鼠成灾,睡觉的时候,那些老鼠还肆无忌惮地爬到他身上,有时还在他的被子上撒下骚哄哄的老鼠尿。想到这些,张小龙一阵恶心。他想马上离开这里。这黑暗的地下室里藏着什么秘密?这个问题吸引着他。他身上没有带任何照明的东西,此时他像个瞎子一样,无法发现如何东西。就在这时,张小龙听到了哭声,是的,哭声,一个小女孩的哭声,飘飘渺缈,十分凄凉。地下室里不可能有人,可这哭声……张小龙的皮肤上起了鸡皮疙瘩,而且觉得地下室里阴风习习的宛若地狱……
张小龙不敢往下想了。
他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走到窗边,推开了窗门,一股清新的风灌了进来,他看到了乌云密布的天空和湿漉漉的校园。
张小龙想,如果宋文娴在上午没有消息,他就到她的住处去找她。
张小龙坐在了电脑前面,这是袁明的电脑,但一直是他们共用。张小龙启动了电脑,当桌面上的图标一个一个地显示出来,他迫不及待地进入了自己新浪的邮箱。邮箱里只有一封邮件,却不是宋文娴发给他的。
张小龙不知道这是谁发来的邮件,他本想删除这封邮件,可想了想,还是打开了。
邮件里只有一个附件,张小龙迟疑了一下,打开了那个附件,他听到嗞的一声,电脑屏幕马上漆黑一片,他想,完了,中毒了。
张小龙正手足无措时,又听到滋的一声,电脑屏幕上渐渐地出现了一些光影,慢慢地,一朵硕大的鲜艳的玫瑰花朵占据了整个电脑屏幕。玫瑰花朵上存留着晶莹透亮的水珠。
小龙的眼中闪现出奇妙的色泽,他伸出手,在电脑屏幕上轻轻地摸了一下,仿佛指尖触到了玫瑰花瓣上的水珠,看着这朵娇妍的玫瑰花,张小龙突然想起了宝成公园门口那个花店,还有卖花的那个美丽少妇,她嘴角那两个迷人的酒窝让人难忘。张小龙甚至想,那美丽少妇的酒窝其实就是一朵花儿。
宋文娴没有那迷人的酒窝,一想到宋文娴,张小龙浑身燥热极了。
张小龙萌生了去花店看看的念头,并不完全是去看那个美丽少妇的酒窝,而是希望在宝成公园能够碰到宋文娴。宋文娴喜欢在宝成公园里写生。
张小龙要把电脑关机,可怎么也关不了,电脑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骷髅……张小龙逃也似的离开了宿舍。
张小龙来到了宝成公园门口,他站在那里,一边往宝成公园里张望,一边又不住地把目光投向花店。
花店的门开着,他看不清里面的人。
张小龙考虑了一会儿,还是走进了花店。
一个顾客买好了花刚刚离开,王秀兰在那里数着钱,然后把钱放进了一个小木箱子里。
张小龙没有看到那个美丽少妇,心中不禁有些遗憾,但他看到了这个胖乎乎的乡下姑娘手中的钱,钱让他的眼睛亮了一下。王秀兰抬起头,发现了站立在那里的张小龙,她问道:“请问买花吗?”
张小龙想,自己口袋里已经没多少钱了,买什么花呀,他摇了摇头,失望地转身离去。
张小龙在宝成公园里转悠了几圈,没有发现宋文娴的踪影。
他坐在那棵巨大的雪松下,望着碧绿的草地,他希望有一只白色的蝴蝶闯入眼帘。这让他十分奇怪,他每次坐在这里,都希望草地上有一只蝴蝶在飞徊。那蝴蝶代表什么?张小龙并不明白。他只清楚,此时的他很落寞,心情一如这乌云翻滚的天空。雨会在什么时候不再绵绵不绝地落下?他一无所知。
认识宋文娴不是在赤板大学的校园里,而是在宝成公园,记得那是个晴朗的日子,他正在赤板河边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想起童年的一个细节。那应该也是个晴朗的日子,母亲带他到宝成公园去玩耍,他在绿草如茵的草地上追逐一只纷飞的蝴蝶……记忆温暖而充满了诗意,让他在残酷的现实中有了某种向往。
张小龙就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宝成公园,宝成公园里那棵巨大的雪松还是那样巨伞般张开,草地还是那么的碧绿,只是比记忆中小了许多,记忆中的草地是那么的宽广。他没能在草地上寻找到那只童年的白蝴蝶,却看到了宋文娴。
宋文娴正坐在雪松下的那块光滑的石头上,在画夹上描绘着速写。
宋文娴穿着白色的T恤,露出雪白的胳膊,张小龙被宋文娴吸引住了。
他朝宋文娴走过去,那时的宋文娴就是他心中的那只白蝴蝶。
张小龙站在宋文娴的旁边,看着她画画,有一缕小风吹拂过来,拂起了宋文娴额前的一绺头发,张小龙被那绺头发撩拨得心痒痒的,他对宋文娴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感觉。
宋文娴好像当旁边站立着的张小龙根本就不存在,只是自顾自地画着速写。她的那份定力让张小龙吃惊。
宋文娴画完一幅速写之后,收起了画夹,站起身,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朝公园外面走去。
宋文娴的步履轻盈而有韵味,张小龙竟然跟在了她的身后。
宋文娴身上散发出某种奇异的香味,一直吸引着张小龙,张小龙从来没有这样对一个女孩子痴迷过,或许他碰到宋文娴是冥冥中的一种注定。
宋文娴走出了宝成公园,上了一辆公共汽车,张文龙也上了那辆公共汽车,他离宋文娴有一段距离,不停地用目光扫描着宋文娴那张似笑非笑的神气的脸。那时的宋文娴在张小龙的眼中是一个完美的女孩,他找不出她一点缺点。
宋文娴似乎没有注意跟着她的张小龙,或许,张小龙在她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张小龙觉得宋文娴身上有种傲气,这种傲气激发着他内心的某种情绪。
宋文娴在赤板大学门口下了车,张小龙也下了车。
当宋文娴朝赤板大学走去时,张小龙心中窃喜了起来,敢情她也是赤板大学的学生。正在张小龙窃喜时,宋文娴突然停住了脚步,她回转身,面对着迎面走来的张小龙。
张小龙站在那里,脸上滚烫滚烫的,不敢用眼睛正视宋文娴。
宋文娴的脸色十分严肃,她冷冷地对张小龙说:“你为什么跟着我?”
张小龙结巴地说:“谁……谁跟着你了!”
宋文娴冷笑了一声:“嘿嘿,没跟着我?瞧你那傻样,做贼心虚了吧!”
张小龙觉得脸烫得要燃烧起来:“我回……回学校,怎么是跟着你呢?”
宋文娴哈哈笑了起来,她脸上从阴天变成了晴天:“你是哪个系的?是学弟吧?”
张小龙略微放松了一下自己紧绷的神经:“我是中文系的。”
宋文娴璨然一笑,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中文系的,哈,赤板大学中文系可是出才子的地方呀!我是美术系的,我叫宋文娴。”
……张小龙想起了和宋文娴初识时她那璨然的笑容,心里有了些温暖,可这些许的温暖并不能驱散他心中的愁绪和焦虑。宋文娴真的是那只纯真的白蝴蝶吗?他不能确定。
张小龙以前一直认为恋爱是美好幸福的事情,可现在他没有感觉到那种滋味。相反的,是一种沉重的压力,有时,他怀疑自己会不会被压垮。
宋文娴此时在哪里?
张小龙从兜里掏出手机,还是没有宋文娴的消息,他又一次拨出了宋文娴的手机号码,他听到的是这样一个声音:“你拔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这个模式化的声音几乎让他崩溃。
此时,张小龙觉得自己是那么的脆弱,他张扬的个性已荡然无存,在宋文娴面前,他只是一只怯弱卑微的老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