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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话题也不能继续了,否则她宰不到他会宰我李萍萍的,最起码大动肝火没完没了。我说咱们也不说老公了,他们这会儿也许被车辗死了,也许得艾滋病跳海了。她说是是是,今天没死,明天,后天,或者大后天,反正不得好死。
我就谈女儿,女儿冰清玉洁绝顶聪明,电脑敲得打算盘似的噼噼啪啪。她就谈儿子,儿子牛高马壮哪儿学来一身侠义心肠,常常百十元百十元周济同学,真想把他带到A市来读书。
她的床铺挺大,正方形,我问是不是为了帅弟来方便。她说你想男人了,我说想个鬼呀。她说不想男人的女人就不是正常的女人,我没反驳她,因为我也这样认为。她站在一旁看了我老半天,突然说道:
“先找个情人吧李萍萍,有了情人,人生观就会彻底改变,你就不会愤世嫉俗,与全世界革命人民作对了!”
“真那么厉害?”
“真的!”
我们躺在床上谈了很迟,困意首先潮水似地把我淹没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了,响起谨慎的有节奏的敲门声,暗号似的。任青青起来开门,我听见外面的说话声,是帅弟来了,他说是路过这里。任青青说李萍萍来了,你自己小房间睡一夜去吧。
任青青回到房间,推了推我,说怎么样,要不然我换他进来吧,帅弟挺能折腾的?我说青青姐你疯了吧?她说好姐妹有好东西就要共享嘛,像吃螃蟹那样嘛!
我当然不敢吃那螃蟹。
虽然不会同意,但我想,我是不是也该找一个情人呢?
第二天我们起床后,发现帅弟他已经把我们昨晚用过的碗碟都洗干净了,连锅台都擦得锃亮锃亮的。
回到济世门诊部,我就去找尤主任,要向他辞工。尤主任不在,护士长来找我诉苦,说单梦娜把昨天的事故责任都推给她,说是她麻醉技术太差,推药的速度不均匀才引起产妇休克的,幸亏产妇是江西来打工的,这边没亲人,否则还不叫人来打死她呀。单梦娜讲的也没有错,但事情过去了,我不会对此发表看法的,何况我今天就要辞工了。
单梦娜今天穿得很艳丽,红色的呢质衣裙,黑长袜子黑皮靴,衬出她粉嫩的好肤色,长长的白金练子系着心型坠子,一步一摇晃,闪烁柔柔的光芒。她见我回来了,也步入我的诊室来,说李医生昨日幸亏有你,我也吓坏了,护士长说她干过麻醉,说她行,我看未必干过,没干过就没干过,怎么能不懂装懂呢,为了多赚一份提成,死了人谁负责?我说我也没当场看过,不知是谁的责任,但要真的死了人,谁也跑不了,所以我看这无痛人流呀,太悬乎哟!单梦娜不以为然,说那也不至于。她还说,李医生,你不是说过吗,要有专职麻醉师,尤主任今天去找麻醉师了。显然他们没有接受教训,或者说为了高收入顾不得教训了。我说,可你别忘了,我还讲过,必须有技术熟练的医生!单梦娜不爱听,磨蹭了一会儿,推说有事出去了。
一直到傍晚下班,我还是没有等到尤主任,倒是遇到了卓杰然医生。凭良心说,每次遇险卓医生都出现在我身旁,虽然这也是他的职责,他也提成百分之三,但有他在,我就安心,他确实也起了很大的作用。而且,他又两次出现在我梦中,虽然没干什么坏事,但我还是很高兴的,后一回是他在荒草地里把妻子介绍给我,一位很难看的比他大很多岁的女人,让我感到很自豪。我不能悄悄离去,我不仅应该告诉他,而且应该请他吃餐饭,所以我把他叫住了,待没人的时候我低声说道:
“卓医生,我要走了。”
他很愕然,以为听错了,问道:
“你说你要走了?”
“是的,后天。”
“去哪里?”
“我可以告诉你,水一方门诊部。”
“喔,水一方门诊部在哪儿?”
“南区,南江开发区管委会后面。”
他定定地站着,好像在想什么,不,好像失去通灵宝玉的怡红公子那模样。
我说卓医生,承蒙你多次关照,我请你吃饭。我不知道这种事很平常有什么可想的,他居然想得很入神竟没有听见我的话,待我又重复了一遍,他这才魂兮归来,说要请也是我请你呀,权当为你饯行。
他在门诊部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我见四周没人,急急钻进车里。
车子在卓医生的指挥下东拐西弯,我早已迷失方向。
半个钟头后,车子停在一家叫“春如旧”茶楼。我忽然想起陆游的《钗头凤》:“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的词句,便有了几分伤感。
茶楼古色古香,雕梁画柱,龙凤屏凤,大红宫灯,《高山流水》曲子袅绕其间,一间间半人高的厢式茶室门前,都站着一个穿紫红色旗袍的脉脉含情的美眉。客人不多且都有修养,皆有文人雅士之风,低声谈笑互不影响,显得清静温馨,确是一个怡情悦性的好所在。
我们被引座小姐带到东边的一个茶室,古铜色沙发古铜色茶几,宜兴紫砂茶具,首先吸引客人欣赏一番,我们看到墙上有一幅“铁观音”的“吸山谷精华,得雨露润泽”的广告,便点了铁观音,还有几样糕点,都是A市地方特色小吃例如米糍果、甜枣丸、蟹黄卷、目鱼冻、海蜇卷等等。
门口的旗袍美眉,就进来为我们泡茶。
卓杰然医生一直没说话,看着旗袍美眉为我们表演茶艺,我忽然想起日本一片电视《樱花茶室》,觉得我们很像故作深沉的东洋鬼子,不觉笑出声来。卓医生这才抬头问我,你笑什么?我说我没笑什么呀。他以为有旗袍美眉在我不好说话,就叫那美眉出去我们自己泡茶。美眉自然懂事地退出。
卓医生想抽烟,烟盒都拿出来了,忽然意识到这是茶楼,又把烟盒收了回去。这时小吃一盘一碟端上来了,我们就边喝边吃边谈。
“那边都联系好了?”
“好了。”
“还是任青青介绍的?”
“不,这回是我自己找的,从报纸的招聘广告里找到的,谈了一回,双方觉得都能接受,就定下来了。”
他没有说话,我觉得今晚他怪怪的,不似从前随意开朗。
气氛有点压抑有点尴尬。
“在A市找工作不难,”我为了活跃气氛,没话找话说,“报纸上的聘用广告很多,我们家乡的报纸上就没有。”
“任青青还好吧?”他突然问道。这是他第一回提起任青青。
“你们同事过?”
“她是个爽快人,你和她很像,是不是地域性格。”
“恐怕不是,我们那里也有粘粘乎乎的人。”
“你可能在重复她的做法,她也是嫉恶如仇。现在她怎样?安定下来了没有?”
“好像还不错,在那个门诊部做一年多了。”
“这就好。”他今天思维跳蚤似的,说话跳跃性很大,又忽然问道:“傍晚你去哪里了?卫生局又来调查组了,有一位叫令中符,提出要见你。”
令中符?我不认识呀!
蓦然前额一亮,我记起来了,吕萌的大出血事件,卫生局派来调查组,把皮包遗忘在洗手间的那一位,说那里头的病历是朋友的,托他买药;令朋朋,对,病历上姓名叫令朋朋!他找我干什么呢?我心里不觉一紧,问道:
“是不是吕萌事件还没完?”
“那倒不一定是,听尤主任说,祈老板对那一起大出血案件的处理结果作了跟踪,吕萌已经回四川结婚了,那男人又找了一个女工,又怀上了。”他停下筷子,又摸出烟盒,苦笑一声,又藏回去了,而后说道:“这回他们来是为两件人民来信,有人检举单梦娜。”
“什么事?收红包还是索贿?”
“民营医院的医生收红包是光荣的事情,说明病患者感谢你信任你对你有感情。”他摇了一下头继续说道:“两封信控告的是同一类事情,钳刮不净,造成流血不止。病人到其他医院一捡查,全明白了,忍得住的自认倒霉也就过去了,忍不住的就写信控告。一个叫孙曼,一个叫冯冰凌。”
我的印象很深刻。孙曼是单梦娜的第一个人流产妇,那天我从老家返回门诊部,一进门就看她刮下来的孕囊绒毛只有一点点,我就怀疑不是三个月身孕的全部胚胎。我好心提醒单梦娜,再检查检查,可能她没有做。我后来晓得,她误以为我故意给她下马威,自此对我有啖股剖腹之恨。而产妇冯冰凌是来做无痛人流的,由于单梦娜不懂后置子宫是怎么一回事,钳刮了半天,起全身麻醉作用的丙泊酚麻醉时间过去了,结果是三个护士压着剧痛的冯冰凌的手脚补针,才让单梦娜把钳制手术做完,这怎么能保证做干净呢?这些都是南郭医生单梦娜惹的祸,干我李萍萍何事呢?难道还要像当初我替安文静背黑锅那样,再替她单梦娜负责任或者开脱罪责?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今天的李萍萍已经不是以前的李萍萍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