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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万籁俱寂
书怡再一次的从噩梦中惊醒,毫无睡意的她孤独的拥被望着黑漆漆的夜色发呆
躲在帘幔后的鹦哥深深叹了口气,自从先皇走后这一个月来,几乎每天夜晚她们都是这样度过的,一个思念着,一个担心着
同一时间的养心殿,弘历锐利的目光将眼前人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后,半晌,对着高无庸道“就是他了!”
高无庸心领神会的点点头,然后将站在大殿中央正瑟瑟发抖的男人带了下去
片刻,他悄悄潜回大殿对着弘历恭敬的道“皇上,都处理完了”
“恩~”弘历半阖眼帘有点疲惫的说“泰陵那边怎么样了?”
“应该可以按时完工”高无庸轻声答道
闻言,弘历起身朝里间暖阁走去,高无庸见状立刻小步跟上,不时用眼角余光偷偷瞥着弘历的动作,当看到他将里间榻上放着的深红色的木盒打开时,高无庸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盒子里面装着什么,他自然清楚,因为是他亲手放进去的
“真像~”就在高无庸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弘历突然将盒子中盛放的物件拿了出来,仔细端量了会儿,喃喃自语道
听到弘历的声音,高无庸下意识的抬头看他,不料对上的是一张面无表情金光灿灿的脸,呃,或者说是头颅?
“啊~!!!!”
“呵呵~”看到高无庸被吓得失声惊叫,弘历似乎颇为得意,他笑了会儿才对惊甫未定的高无庸道“这个金头做得很好”
“….是~”心有余悸的高无庸抹抹头上的冷汗,眼睛不由自主得又瞅向跟先皇容貌一模一样的金头,胆颤的附和道
弘历淡淡瞥了他一眼后又将视线移到手中的金头像上,有些伤感的说“再过几日,皇额娘就再也看不到皇阿玛了”
高无庸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刻明白他指得是十月要送先皇梓宫到泰陵的事,其实从新皇最近那些不寻常的举动中高无庸已经隐隐约约的猜到他想要做什么了,只是一个好的奴才是不可以多问多说的,即使是明知道主子想要自己的命也不可以有任何的二心…
乾隆元年十月,奉皇太后送世宗梓宫至泰陵
出殡这日,天有些阴沉,书怡一身素装面无表情的站在地宫的入口处,目不转睛的看着7902个抬棺夫役们抬着胤g的梓宫慢慢的靠近
随着一声高亢的‘放~~’声,高大华丽的棺木稳稳的落在了书怡的身旁,一直扶棺而来的弘历见额娘竟然站在地宫入口处不由得大吃一惊,历来都是皇帝亲自扶棺下地宫,然后王公大臣们随后入内,敬视永安于石床之上,然后撤出龙]车,逐道封闭地宫石门。如今他见书怡似乎是想扶棺入内,心里自然震惊不已
候在两旁的诸大臣也是面面相觑,皇太后的做法儿可是于礼不合的呀!
“皇额娘,您这是….”
“我想再送他一程”书怡眼望朱红色的棺木轻轻的道
“这….”弘历蹙眉,虽然早就料到会这样,可是如此不合礼教的做法大臣们会没有异议么?
“太后娘娘,这于礼不合呀~”高无庸看出弘历的为难,便上前一步凑近劝阻道
书怡眼光瞄了一眼不远处等着的众大臣,看出他们脸上隐隐的凝重后,微叹口气,好吧,她似乎又任性了,她的儿子才当上皇帝,根基未稳,如果因为这种事被其他大臣们责难岂不是她的罪过
只是…让她就这么看着他离去,又心有不甘
书怡看着棺木,矛盾不已
这时,旁边的钦天监的官员走了过来,弓身对着书怡、弘历行了一礼后说“启禀太后娘娘,皇上,吉时已到,该扶棺入宫了!”
闻言,书怡的脸色陡然一变,她抬头有些失望的看了看弘历目光又转移落在棺木上
蓦然一见额娘失望的眼神,弘历的心一抽,脑中瞬间忆起他皇阿玛的殷殷嘱托
【弘历,照顾好你额娘】
想到这里弘历惊变的脸色恢复了平静,他冲书怡微微一笑说“皇额娘,既然时辰到了,咱们还是快点扶棺入内吧”
书怡一怔,立刻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狂喜之情瞬间盈充心内,不再耽搁直接伸手扶着棺椁朝弘历点点头道“可以了!”
弘历见状,回头递了个眼色给呆楞在原地的高无庸,道“开始吧~”
高无庸立刻回神,然后带点匪夷所思的看着底下等着的众位大臣道“皇上有旨,入地宫~~”
诸大臣看着书怡手扶棺木站在最前头都微微动了动嘴唇,似乎有话要说,只是在看到弘历斜着眼睛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们时,又都纷纷的垂下了脑袋
待仪式进行完,棺椁放好众人退出来后,弘历朝着地宫两侧站着的守卫挥了下手,地宫的大门开始缓缓落下
随着玉石大门渐缓的闭合,书怡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此时一别,她与胤g就再也…见不到了
迟缓的地宫大门就像一把钝刀慢慢地凌迟着他们之间的羁绊,直至一点不剩
终于,大门快要与地面密合成一体了,所有人都盯着那里,书怡却闭上了眼睛,蓦地,胤g的笑忽然又涌出来,无比的清晰….
喀的一声地宫的大门将一切阻隔在外!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噗’——
书怡猛地一口鲜血喷出,素白的衣衫上立时晕染了刺目的红艳
弘历眼疾手快的接住她瘫软的身子,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突如其来的一幕,心焦的凑上前想要帮忙,场面一度失控
书怡的意识在这人潮混乱中渐渐消散
数日后,御花园
某个因为情绪低落被儿子女儿赶出来散心的人碎碎念的不停跟鹦哥抱怨她这个做母亲的越来越没有地位的事,鹦哥乖巧的静静聆听着,并不插话
突然,原本絮絮叨叨没个完的声音戛然而止,鹦哥诧异的抬头,发现说话的人正愣愣的看着前方,她不解的顺着目光看过去,心,下霎时漏跳了一拍
那是一道如白昼般亮眼的身影!逆着光,一袭白衣周身萦绕着彩色光圈衣袂飘飘如谪仙下凡似的迎风而立,那张可以魅惑众生的脸上正挂着让人失神的和煦笑容,天地失色!
固伦额驸,策凌!
一个连先皇都为之赞不绝口的男人!
书怡也没想到会再见到这个风华绝代能力超群宛若传奇的男人
“固伦额驸,好久不见~”踌躇了半天,书怡发现自己似乎能说得只有这句话
“你还好吗?”相较于书怡的拘谨,策凌反而显得悠然许多,不问安不行礼,话语中也透着淡淡的亲昵,给旁人一种两人很亲密相识很久的错觉
天知道,他们其实不过是数面之缘
书怡被他熟稔的语气问的一怔,半晌,暖从心来,已经很久没人用这种老友的语气对她说话了
点点头“还好~”
一旁的鹦哥机灵的递眼色给其他小宫女们,然后很快,两张椅子,一张桌几,几碟果盘,一壶香茶就出现了书怡的面前
书怡微微一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后,便率先在那张铺了白狐皮软毡的椅子上坐下,策凌也不推让,随着她坐下,顺手给自己斟了杯茶,喝了起来
书怡瞪着他的侧脸一阵的出神,老天真的是太厚待他了,这么多年不见,岁月几乎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只是他的气质倒是愈见的清傲风华
“你怎么回来了?”她记得眼前人被胤g封为和硕亲王,前不久弘历让他率军驻乌里雅苏台去了
“受人所托,给你捎信一封”策凌脸上挂着书怡很熟悉的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后从衣襟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了她
书怡狐疑的接过信,看了策凌一眼后,才缓缓打开了信封
展信一阅后,色惊!
“她…他们在哪儿?”过于激动的书怡毫不在意身侧宫女下人们的眼神,伸手紧紧拽着策凌的衣襟急切的问道
策凌仍旧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即使衣襟已经被人拽的七斜八歪“我却不知道他们在哪儿,只是偶然撞见两人出游”
闻言,书怡松开了双手,平静下来的她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希希的用意
一封只写着‘勿念’两个字的信摆明了是告诉她,他们已经不想和朝廷再有任何联系了
“他们还好吗?”
策凌听到她淡然无波不似刚才激动的语气时露出赞许的一笑,她果然聪慧
“看起来都还不错!”
“是么”书怡喃喃的说着,心内既有为好友幸福的高兴之情又有无法相见的感伤,更有好友们俱在而胤g已不在的无限哀伤,一时间竟五味杂陈
策凌见她面露悲伤,心内一紧,错开眼道“你莫要伤心….”余音刚落,策凌不仅悲从中来,除了这一句,他竟找不到其他的话来说了
难道他们之间果真有缘无分?
就在他暗自纠结不已的时候,书怡眼尖的看到了他腰间挂着的玉佩俨然是自己曾就丢失的那一块——成亲当日,凌柱亲手给她戴上保平安的玉佩
“这玉…”书怡震惊的指着他的腰间,道“怎么在你这里?”
策凌顺着她的目光一看,然后自嘲的笑了“原是我捡得,瞧它玉质不错便留在了身边”
闻言书怡明显不相信,捡得?他是怎样的身份?会随随便便戴一块捡拾的玉佩?
“….小师妹,你真的不记得三十八年前西郊城外破庙里的那个美人姐姐了么?”
他幽幽的话语让书怡下意识的怔了怔,眉头也不由得蹙了起来,三十八年前,那不是自己六岁的时候?话说,那个时候她可并没有来这个世界,难道是真正的钮钴禄氏跟他有什么瓜葛?书怡抬头看了看策凌一脸期待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若是跟他有瓜葛,又为何冒出一个美人姐姐?真真是烦人啊!
烦躁的耙耙头发,书怡摇头“记不得了,我十三岁那年得了一场大病,倒是忘了很多的事!”
策凌嘲弄的一笑,“原也该想到了!既是如此,就此告辞!”说完,也不待书怡的反应,竟是自顾自的离开了!
周围候着的太监宫女们看到他如此大逆不道的举动无不为之抽口冷气,心内纷纷暗斥策凌不懂规矩
倒是一直静静聆听他们谈话的鹦哥淡淡的看了口“原来格格那年遇到的人竟是他!”
书怡扭头看了她一眼,也就撂开了,钮钴禄氏的前尘往事与她无干,即便他们之间有纠葛也早随了钮钴禄书怡的魂魄而消散了,如今,这个躯体里住着的是她,来自三百年后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