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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家虽住在城里,但郑妈妈家有好些亲戚住在乡下,常来常往,关系很是亲密。没上学前,郑钱就跟长在表姨家一样,天天跟在几个表哥表姐屁股后面下水摸鱼,进山里采榛子松子,摘山都柿车厘子,或拎个比自己还大的篮子东钻西窜地采榛菇,吵着让姨婆给自己做小鸡炖蘑菇,从下到大不知道祸害了多少未成年的鸡崽……
后来上了学,没那么多时间往表姨表舅家跑,但腊月里也总要回去小住段日子。
北方人过年,习俗讲究特别多,尤其在乡下,刚进腊月,家家户户杀猪宰羊,置办年货,打扫房子,包饺子,炸果子,熬糖瓜,每天都安排得满满的,每一个活计都有说法,年味儿甚浓。便是城里,也张灯结彩,人群涌动,好不热闹。
可在潆水,一直到腊月二十三小年也没见杨家有什么动静,若只是杨家也就罢了,偏旁的人家也没什么动静,却是郁闷坏了何夕。要说年味寡淡也该是00年以后的事吧,现在就这么不把过年当回事儿,是想闹那样啊!
看着正常上下班的两家大人,正常出去玩的表哥表姐,正常工作的尚敏尚杰赵旭峰,何夕……只能自救了。
腊月二十五喊了几个钟点工把房子从内到外打扫了一遍,保保证纤尘不染,一根头发没有,顺便放了小唐的年假。二六二七拉着杨静杨其成去附近超市扫荡,满载而归,之后又特意跑工艺品店买了一堆剪纸和几盏红通通的灯笼以及半车厢的烟花爆竹。二十八跑潆水最大的农贸市场和水果市场晃了一圈,拉回了半屋子的水果和几冰箱的蔬菜肉类。
而这时候终于舍得关门歇业的杨雨杨雷夫妇也接下了剩余的活计,四个大人三个孩子在厨房里忙得鸡飞狗跳。
“夕夕,鱼不是这么杀的,你得先刮鱼鳞。”王清无奈地冲名曰帮忙,事实上在捣乱,偏还不自知的何夕道。
“刮了鳞那么滑,我按不住。”何夕举着菜刀按着滑不留手的鲫鱼,答得理直气壮。
“来,夕夕,这个鱼没有鱼鳞,也不滑,想杀鱼来这边!”水池边,还嫌不够乱的杨其成扬声让何夕过来,看看他手里的鱼,的确没有鳞,因为那是条墨鱼……
“哇!!!”不待何夕送他一粒卫生球,就听外间传来杨静的一声惨叫,“爸,这鸡血都流干了怎么还能动!啊,蛇啊!!!”
“丫头,看清楚了,这是黄鳝,虽然长得大了点儿。”杨雨颇为无语地安抚了一句。
于是,三人被请出了杀生团队,让他们陪田凤搓圆子。
“静静,不要把糯米粉撒得到处都是!”看着抓着糯米粉往杨其成方向扔的女儿,田凤有点火了,“这么大人了还这么胡闹!这样好的粉也舍得糟蹋!”
“妈,是杨其成先扔我头上的!”杨静委屈了,“你看我头上这白乎乎的,我等会儿怎么弄啊!”
“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弄的了?”杨其成一脸莫名地看向杨静,手上的圆子搓得溜圆,动作也快,看得田凤很是满意,这才是帮忙的样子,只是还没得意完,忽然就被一头埋进了糯米粉袋子里……
“嗯,的确没人看见。”何夕松开按在杨其成脑袋后面的手,无视目瞪口呆,嘴角抽搐的田凤,拍了拍,米粉纷扬,聚如白烟。
“夕夕……”沾了一脸白色糯米粉的杨其成慢动作抬头,哭丧着脸,满眼指控,“你这心也长得太偏了吧,每回都站在杨静静那边!她是你姐我还是你哥呢!”
“这袋子糯米脏了,静静,去换一袋。”何夕吩咐完了,这才转头一脸认真地看向杨其成,“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把你按进糯米袋里的?还冤枉我偏心?请问,你能再没下限一点吗?”
…….
最终,只会帮倒忙三人组被请出了厨房区域,一起跑去客厅陪老人家看电视。
“呵呵,忙活完了?”杨玉田刚刚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就听厨房方向热闹得不行,只可惜小唐回去了,不然一定让他转播,现在看到三个孩子,满眼都透着好奇。
杨静很开心地充当解说员,将方才杨其成的糗样抖落给爷爷听,杨其成不甘示弱,也冷笑着开始揭杨静的短,两人斗得热闹,老人家听得哈哈大笑。
“嗷呜~”被迫放低狼格被非主人抱住当暖手袋的旺财委屈地看向何夕,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讨好地呜咽。
何夕好笑地揉了揉旺财的脑袋,将它从外公手里接过,为它抚撸了两把毛,把一身本还算整齐的皮毛弄得乱七八糟,于是旺财真的伤心了……
大年三十的晚上,杨家众人围着桌子,一边看着春晚,一边吃年夜饭,经杨玉田特许,何夕杨其成面前的杯子里也装了酒。但既不是杨雷杨雨们喝的白酒,也不是杨玉田喝的黄酒,甚至连啤酒都不是,而是香甜的米酒。
何夕尝了一口,直接当酒酿喝了,却没想这酒后劲不小,饭局过半,脸颊已是嫣红一片,眼睛也湿漉漉的像要滴出水来一样,看得杨静心底直呼妖孽,但好在人还是清醒的。
杨其成还不如何夕,连喝三大碗,这时已经钻桌底下去了,逗得整桌人笑破了肚子,最后杨雷杨雨合力才把发酒疯的杨其成扶回卧室。
九点多,王清和田凤收拾了桌面,摆上了水果干货,陪着老人家看电视,说一些店里的情况逗老人开心。何夕拉着杨静抱出一箱箱的烟花,码到前面的草坪上,旺财亦步亦趋地跟在何夕脚边,但当何夕按开打火机的时候,小雪狼被那个忽然出现的小火苗给吓得后退了好几步,看得杨静直呼这雪狼实在丢光了狼族的脸,被何夕没好气地赶进了屋。
杨玉田凑热闹,由两个媳妇儿推着,进了一个三面都是玻璃的房间,能看到外面,还不担心挨冻。看着五彩缤纷,绚丽无比的烟花在天际绽放,老人笑眯了眼。正好从楼上下来的杨雷杨雨瞅着外面玩得热闹的两个孩子,也起了玩心,捧出一堆爆竹,点了几根烟出去放了个痛快。
一家人都很高兴,当然,只除了此刻正两爪抱头,趴在老人脚边的旺财,咳咳,这个狼怕火光是本性,不能怪它,且旺财还小,第一次经历这种巨响,胆怯,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有些晕乎的何夕转头,眯眼看清外公脸上满足开怀的笑容,一抹淡淡的微笑挂上嘴角,这样,其实也很好……
正月初三,出嫁女带女婿回娘家,王清田凤都带着杨静杨其成回了各自娘家。现在手头宽裕了,再帮衬娘家也不会对自家造成太大影响,因此两人都一扫过去回娘家前的满面愁容,笑盈盈的,准备了不少礼物,大包小包拎着出了门。
杨玉田年纪大了,起得极早,这会儿正由何夕陪同着在玻璃花房里浇花,隐约听到电话响了,让何夕进去接电话,他一个人没事儿。
何夕点头应了,进屋接通,却是李亦枫的电话。原来年初六是他的生日,打电话过来是想请何夕去参加他的生日聚会。何夕想了想,初八也就是情人节是《漫步云端》专辑发行的日子,年初九方辰要去香江参加金歌奖颁奖仪式,何夕会跟着去,若是答应了,时间只怕有些紧,便只说自己有点事,恐怕赶不上。
隔着电话,何夕自是看不到李亦枫失望的神色,但李铭伟却看得分明。不知道儿子是在和谁电话的李先生还颇为老不尊地凑到妻子耳边,说笑了句怕是快有儿媳妇了,自是被妻子嗔了一眼。
何夕又被拖着陪他说了些有的没的,十多分钟才得空插了句放了电话,却不想刚放下话筒,铃声又响了起来。这次却是小区门卫室的电话,说有位叫杨云的女士想要进来,她自称是何夕的母亲,问要不要放行,何夕眉头都没皱,没什么起伏地答了句:不认得,便挂了电话。
那保安得了答案,也不再客气,催促他们立刻离开。
杨云不死心,说自己是杨玉田的女儿,房子主人的么女,她不可能认错地方的,要求门卫再打一次。
但门卫眼都没抬,厉声勒令他们立即离开,并警告再滞留下去就要报警了。作伪小区保安部门的主管,他还是有资格了解小区主人身份的,29栋的房主分明就是何先生和其夫人云氏,什么时候成了姓杨的了!
饶是杨云气得几欲吐血,但看着门卫神色冰冷,不似作伪,也只能带着丈夫女儿拎着几盒礼品咬牙离开。三人走了不远,两辆黑色桑塔纳就驶出大门,坐在车内的王清和田凤都看到了夫妻三人,但很默契的,两辆车子都没做停留。
他们知道,杨云和杨家的情分,从她把老父亲气进医院就已经断了。本来如果她诚心认错,好好尽子女的本分,过个十几二十年,老人或许也是会原谅她的。但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愚蠢地想要拿捏算计夕夕,从而彻底地激怒这个孩子,要论聪明,杨云又怎么是夕夕的对手?
那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你小/大姑的儿子?这是来王清田凤这边探消息的人。
就凭她还想认人家做儿子?那是做梦!人父母都是教授,常年在国外的,哪是那种人能高攀得上的!老杨家能得这么一门贵亲就该烧高香了,还想乱认儿子,真是发烧烧坏了脑子……这是统一口径后的王清田凤。
趁着过年,通过各种酒席宴席中妇女们的名为拉家常实为聊八卦的活动,何夕的“真实身份”就这么摊开在了人们的面前。事情的进行甚至远比何夕以为的还要顺利,这实在要感谢外公当初的无心之举。
原来初时考虑到何夕的出身对杨云影响不好,一家人从开始就遮遮掩掩,何夕的身份虽然被猜测得八九不离十,但毕竟从未被证实过,做不得数。就是王清田凤回娘家的时候,碍于杨玉田的警告,也不敢随意嚼舌根,从一开始何夕对外的身份就是远方亲戚家寄养的孩子,却是正合了何夕的意。
即便有些人不信,但有幸见过何夕和杨家楼梯上何教授夫妇合照后,再看何夕,也没了疑惑。
何夫人云氏是个令人见之忘俗的大美人,何夕的脸型眉毛眼睛鼻子几乎完全遗传了她,但何夕的嘴却是像极了何教授,且那锐利的眼神,偏冷的气质也遗传了十成十。
如此再看年轻时容貌倒称得上秀丽,但如今早被生活的艰辛打磨尽光彩,显得灰扑扑的杨云,还有谁会相信何夕是她的孩子?
况且,这么聪明的孩子,十六岁就能写首歌挣十万的孩子,又怎么是普通人家生得出来的?听说过歹竹出好笋的,但也就是笋罢了,可没听过歹竹出仙草的。这种孩子也就人教授生得出来,爹妈都聪明,孩子能不聪明吗?
何夕听了杨静学来的议论,嘴角微勾,眼神冷漠,讥诮的笑容看得正好经过的田凤忍不住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