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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锟满受任大将军仪式办得极其风光。
石樱衡武板着两三月有余的脸总算是笑开了,骁满跟着父亲笑眯眯应酬左右,亲友贵胄看着骁满就让他也拿个大将军,这样石樱族自拾界族分支来出了两个大将军,那可比大多数族群厉害多了。
连续好几日,石樱族上下也笑声闹声不断,街道上日日撒着碎银给路边的人,当是与民同乐了。
夫人和老夫人一见到锟满脸上的疤痕就哭个不行,旁的倒也还好,大多疤痕在身上,衣服盖了去,倒也无伤大雅。只是右上脸疤痕崎岖扭转瘢痕交错,牵连着右眼,像是扯着眼珠子,实在是叫人见了惊心。
于是锟满戴着面具见人,大家见了面具,心里大多也清楚,没有说非要锟满摘掉那半张面具的。
这原是大好的事情,大家热热闹闹的,听闻冷清之处锟满之妻却因锟满毁了容貌,难以接受,竟然一时想不开刎剑而亡。锟满为此伤心断肠,食不下咽。
衡武一拳打在桌案上,气得直咬牙,丝毫不顾别人的耳朵早已在墙上,破口大骂妇人短见之类,加上许多肮脏之语。
骁满也气得不行,快步出门拉起兄长家老丈人就质问,老丈人直摇头,不知如何是好。
锟满只好赶来止住骁满。
原是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的好夫妻典范,如今因外在的容颜散了,闹得两家人场面尴尬。丈母娘更是气愤不已,只是红着眼,并未指责死去的女儿,质问锟满若是女儿破了相貌,可还接受得了?为何全部人都指责自己的女儿?
锟满扶着丈母娘,半跪在面前,眼泪不断流出,说:“若换做我,我定不弃。蓉儿她真的好心狠。”
丈母娘见锟满这样,也知道锟满是个深情的种。
霎时间,满脑子都是锟满和小女儿两人初见那羞涩可爱模样,两人各分两地重逢又相离无数次。两人见了面也恩爱如初,锟满又极其老实,从未亏待了自己女儿。
老娘才意识到女儿做得不对,扑通一声,直接跪在锟满面前,呜咽不止,断断续续说:“大将军,蓉儿实在是配不上你。”锟满听了直摇头,不发一语。
衡武叫来各位宗老商议,要给锟满续弦,各位都知衡武性格,这分明就是不顾锟满意思。
众人只得说出自己心中可用之人,衡武让夫人在纸上边听着边写上许多名字,看着夫人一边写,自己一边点头。锟满忽然闯进来,环视一圈。夫人站起来,赶紧走到锟满面前,推着他走,说:“孩子,宗老们商量事情,你先出去。”
锟满跪在地上,说:“父亲母亲,我不愿续弦。”
夫人一听满脸的泪,呵斥道:“糊涂,出去!”
衡武猛地站起来,破口大骂:“逆子,给我滚出去。”
锟满自顾自摘下面具,夫人见了掩面而哭,不愿直视,衡武则直接背过身去。
宗老们转眼看去,只知道锟满毁容,不知原来已经变成这副模样,都惊了,不敢直视更是不敢说话。其中一人直视锟满说:“古来哪有依脸来配偶的?大将军如今受了衔,是人中人,自然不必在意这些。”语罢大家都附和着。
锟满环视一周,无几人敢直视。
锟满说:“我意已决,谁爱娶谁娶去。”说罢戴上面具就离开了。
大家看着门外都出了神,衡武气得又是一拳打在桌案上,夫人更是直接哭倒在地。
续弦之事也只好耽搁了。
丈母娘那边听了这事,一病不起,整日哎呀哎呀说不清楚话。眼见锟满马上就要去换旬亥位戍边了,出发前还是先去看了丈母娘。见丈母娘躺在床上,眼睛无神,嘴角都歪了,只能靠侍女喂流食,看样子也命数不长。老丈人在一旁叹气摇头不止。
还未等到戍边时限到来,锟满就出发了,谁也劝不动,也不忍多劝。
年前的初雪来得早,出发前夜一夜大雪,周围已经四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太阳还未升起,七术半辛等人高站城墙上往下看,只有小一辈的杏声白怀等人在城楼下前来送行。锟满笑意对杏声说:“杏声依旧俊朗。”杏声听罢只是沉默不语。骁满在一旁只是木木的看着前方。
在杏声身后的凯原本就敬佩锟满的德行,见他好像如坊间无见识之人一般在意容貌,忍不住说:“大将军,男儿志在四方保家,意在建功立业卫土,脸上的事那有手中长矛重要!我便认定大将军长矛荒界无双也!”
锟满看了看手边长矛,沉默不语。
白怀一手搭在锟满肩上说:“兄此去正是隆冬,眼见满山白雪就要堆起,不用看定是地滑难行,又恐雪崩。万分切记小心行路,让小的勤快些去前路勘察,莫要着急。”
锟满点头。白怀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跪在不远处的桑岌岌,皱紧了眉。
桑寄生与桑岌岌原是孤儿,兄妹二人相互依存长大,又因兄妹二人聪慧懂事,被白怀家收做书童陪读。
如今桑寄生还在狱中,桑岌岌身上披着大红披风跪在大雪中,哭着高喊带着她一起走。围观的百姓们见此情此景无不动容,也大略知晓其中缘故,更是鼻头酸了又酸。
云程一身白色,双手抱胸,说:“万事小心。”
锟满也点点头,两人双目一般的漆黑沉重。微笑着拍了拍云程的肩头。他知道,云程作为大将军之一,此番中秋归来换防,不久又要回到北方去镇守。
半辛往下看去,见桑岌岌这般哭喊,摇了摇头说:“世间安能如樱雪乌墙般黑白两生分明?”
见着车马动了,锟满铠甲乌黑骑着棕色烈马在前冒着风雪前去,桑岌岌见锟满没有回应,自顾自骑着白马在后边跟随。忍不住快马加鞭,只见一袭红袍越过大队,到锟满前看路。
锟满看着桑岌岌背影,也只是摇摇头。
两人怎知,此去再也无归期。
白前抬头看着月还在天边,往下看去,淡淡地说:“横望敞雪覆乌墙,一袭红袍披寒光。朔朔北风沿矛长,代面掩无双。明明赤地百难降,绵延万疆怅。”
众人听罢,都沉默了好一会儿。
在一旁的里言轻轻重复一遍:“代面掩无双,绵延万疆怅。”
绒狞在一旁看着,想起当年二殿下山觅因面容姣好,显得毫无威慑力,平日也是戴着面具见人的。但见此景颇有心酸,忍不住说:“蓉女恰似化岌雪,一骑白马随君望。”
七术听到了只是微微点头,一干人就在城楼上站立许久。
杏声见骁满骑马扭头就走,于是喊住,骁满装作没有听到,杏声追上去,拉住骁满的马头,骁满见拗不过,索性下了马走路而去。
杏声也跳下马,拉住骁满,说:“你要躲我们多久?”
骁满一甩手又往前走,白怀拉住,直接跪在骁满面前,说:“你既要记下这个仇,记在我账上。我用命还你石樱。”语罢骁满才站住了脚。
白怀站起来,骁满歪着嘴,握着拳头,一拳打在白怀胸口,白怀倒在雪堆里,快速挣扎爬了起来。张开手臂说:“你打罢。”
骁满又抡起拳头,一拳打在白怀肩膀处,不重不轻,白怀看向他,调侃说:“是不是没吃饭?”
骁满听罢才笑了出来,又气又好笑,说:“你的命又不值钱。”
白怀捂着胸口,哈哈大笑。
杏声见骁满气消了许多,开玩笑说道。“小气鬼。”骁满也笑了笑。
三人约着喝了酒,酒过半巡骁满满脸泪哭道:“兄长自小严以律己不曾怠慢一分领兵武学知识,却如今要因为这等事,受了那么大的委屈。”
杏声白怀两人也沉默了。大家都知不仅是蓉女之事,坊间更有甚者称锟满是拿脸换的大将军。这样的酸臭言语不在少数,如今锟满离了去,声音也小了,骁满也恢复了活力。
期间,骁满认了里言作老师,武艺进展不少,在民间排位战中,屡屡获胜。
不久之后桑寄生暴毙,荒界议论锟满蓉女之事越来越少。
而由于九尾族的缘故,对于冥兽的说法越来越多。关于冥兽,坊间还有这样的一首诗:
盐水河,冥兽窝;身如人,头似刃;
冥兽头,五花守;夜来风,五花封;
日来火,五花焚;风火袭波,蔚蔚光泽,南水河,浩浩落;
采花觅蝶岩石坡,石头坡,见水没,冥兽出来觅食咯!
故事里的冥兽与如今讲的冥兽并不是一类,诗歌里的是食尸兽的一种,而荒人口中提到的冥兽实则为九尾族的一个小分支,跟前者并没有太多的关系。当年为了摆脱被困在雪山屏障中的宿命,选择叛离九尾族,更名为冥兽。冥兽首领名曰尘淖,脱离了冷兰的管束,尘淖自称冥王,独创一派。
九尾族从屏障出逃已一月有余,荒人口中预测冷兰复仇荒主、姜晴痛斥神女和尘淖重归九尾... ...这些预测都没有发生。九尾族的动静越来越肆无忌惮,山中四处都能见到狐狸脚印,尤其在楔翌宫一带,可始终不见传闻中的冷兰和姜晴出现。
也正是由于九尾族的动静越来越大,倪霖自觉已经不能待在楔翌宫一处,于是与示期禀明此事,得到示期同意后,还与西月见过,说明了情况,目前离开荒界一月有余。
可他时时刻刻都想再去,因还有未完成的心愿在那杏花山谷流水中。
精灵王示期见倪霖这样郁闷,说:“何不出去走走,云还在外头,找他去?”倪霖只好点点头,出了门。
远见群山蜿蜒徐徐,山上云雾缭绕,薄雾浓云中透出日出东升橙红。
空中飞过一行白鹭,白鹭略过树梢,将昨夜挂在树叶上的露珠抖落,落在青草红花上,花的朵儿沾上露珠,朵儿不堪重负将花托倾斜下来,就要垂到地面上。
一旁的溪流上还漾着水汽,雾蒙蒙的,溪水河床下落,其中的石块显露出来,显露出的部分被阳光照拂,变得干燥温暖。
小溪里,一位年轻的男子在洗自己的坐骑,拿着一手大瓢往一头马头上浇水,马儿前脚腾起,踏下的瞬间激起巨大水花,年轻的男子哈哈大笑起来。
岸上一女子招手,大喊一声:“开饭啦,回来吧!”年轻男子招手,牵着马儿往岸上走去。
“今天吃什么?”年轻男子边走边问。
女子笑盈盈的回应:“先不告诉你哦!”两人牵着马往一处茅草屋走去。
在两人收拾碗筷准备吃饭时,门口站着一位身姿卓越的男子,走了进来,看了看桌上的饭菜。
“云公子,你怎么来了?”女子的语气带着惊喜,“快来坐下,刚好饭点,你蹭到了哦。”
“不,不吃了,我来是分配补给。”说罢,拎起一旁已经磨损得看不出形的袋子,从中拿出一大捆棕黑色的,放在桌子上。是肉。
女子接过,眼睛都在发亮:“哇,真好!我以为要到月末了您才能来呢!”
“上次耽误了些,这次就送快一点。”刚想转身往后走去,被女子拉住。
女子说:“云公子,都到饭点了,留下来吃点?”一旁的丈夫也附和着。
那人摸了摸脑袋。“真的不用了,多谢你们的好意。
“云宥昙公子,你这也太见外了,每次都是您亲自送来,我们住得偏,你费了不少脚力,我们这儿的都知道。每回你送来都留不住你,这周围的都怪我了。”女子拉住,不松手。
宥昙摸了摸脑袋,嘴边带着笑容,有些为难地说:“我得去下一处村落,他们可都等着我呢。”
见宥昙难为情的样子,丈夫拉着妻子,瞥了一眼旁边的人,说:“还是让公子先走吧,公子事多,等会族长还得找他办事呢。”
女子听罢,也瞥了一眼宥昙身旁的人,只好放手了。
宥昙谢过之后,往下一处村落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