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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病中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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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进入了最冷的时候,南方也进入了最难熬的时候。阴寒湿冷的天气里,虞易钦的腿也开始疼痛,出行不便。

    辛亏家塾里的孩子也算是启蒙阶段,还没准备去考学。张老爷又是经常出门在外,年末回家休整,想着多陪陪几个儿子。

    于是,家塾就提前放了寒假了。

    同样是寒假,家塾里的寒假就是牛,能随家长的意愿想放就放,二十一世纪的家长们,还嫌那二十一天的寒假放得太长了呢。

    吐槽归吐槽,江羽看着宁云每天端茶倒水在病床前伺疾。而江羽却似乎没心没肺一样,每天雷打不动一到时辰就去睡觉。

    虽然不过每隔五天,会有有两天也睡得很晚,要求跟宁云在一边照顾,但虞家父女都说他是个孩子,还是早点休息长身体才要紧。这样的关心让她更加愧疚,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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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江羽照常在上班,项目报告需要马上赶出来,数据要核对,文字要推敲,部门总监叫了她好几次,她都没听见。

    “江羽!”

    整个办公室里的人估计都听见了,都偷偷地忘这边望了望,然后各自埋头工作,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这时候江羽也从她的工作中被惊醒,她很容易就进入自己的世界,不管喜欢与否,一旦认真起来,就会忘记周围真实存在的时间,工作时候也不例外。

    这种性格如果是用在研究性的工作中,或者像是她那另一个身份——文物修复师,那是天人合一,再完美不过。可惜,找错了工作,这种性格反而成了绊脚石,一路磕磕绊绊,让她走得好辛苦。

    “跟我出来一下!”主管面有愠色。

    江羽小心地跟着出去,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吧。

    “你上班的时候,为什么总是皱着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是对公司不满意,还是对工作不满意,或者是对我有意见?”

    “没,我没有。”江羽连忙摇摇手,急得都说不出话来。

    这种话简直就是给她头上带高帽,每一种都能压得她翻不了身,何况是根本没有的事情,她想都没去想过。

    “这几个月,你加班次数不多,同事聚餐公司团队活动,也总是找借口推脱。看来,你的心根本不在这里。”

    工作勤奋与否难道看加班时间多少就能看出来吗?江羽想到那些下班时间到后还继续玩手机,每天至少“加班”一小时的同事,她确实相形见拙了。

    江羽觉得,这里自己有口能言,却是懒得开口,更是懒得解释。

    那一个世界里,“钱公子”虽然是个哑的,但是或写字或运用肢体语言,拼命地跟各种人交流,拼命地想了解那个世界,融入那个世界。

    看来,也许那个世界才是真实的,而这里才只是个梦境。

    江羽又开始物我两忘了……

    女主管说了很多终于停下,反正反复也就那些话,她自己也觉得说得没意思了。看着眼前低头一言不发的下属,最后还是使出了她的杀手锏。

    “这工作你还要不要做了?不做的话就趁早走。”

    这句话把江羽炸醒了,她想着终于、终于公司也不要她了。她有点难过,不是因为丢掉饭碗,而是因为失去工作,对目前的她来说,失去工作也就失去了她和这个社会的固定联系。

    “谢谢这两年来您对我的栽培,给您添麻烦了,我这就去整理资料。”

    主管的鼻子都要被气歪了,这人,怎么听不懂人话呢,我有说过让你走吗?

    江羽花了一星期时间理清了工作,但也没见个人来跟她交接,于是直接汇总成报告,交给她的主管,然后去人事部门办相关离职手续,就这么强离职了。

    这可能再一次气到了她的主管,但是对于这样,江羽也只能是怀着愧疚的心,毕竟,她时间已经不多了。

    主管说得没错,也许,她的心根本就不在这里。

    辞职后的江羽,去了一趟超市和菜场,给家里备足了各种吃用的东西。而且关闭了闹钟,手机调成静音,主要事业就是在家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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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时间,钱哑公子忽然变得异常勤奋,没有虞易钦监督,也认真看书练字,还帮着宁云一起伺疾。

    到了腊月里了,帮忙干粗活的厨房大娘也常常回家,去她自己家里准备过年的事宜。

    于是出外跑腿之类的活宁云都揽着干了,不然,也真没人了,大姑娘宁云,虽说不是大户人家千金小姐,但也是书香人家从小娇养着的,不便抛头露面,也做不了粗活。

    所幸,东家善心,听闻虞先生病重,知道家里就只有女子和那个小孩,有诸多不方便,于是就让厨房大娘的那口子过来照顾着。

    “钱儿,这个年你要在我这里过咯。”虞易钦躺在床上,看着给他递水的这个孩子。

    江羽装出十岁儿童兴奋时该有的表情动作,表示很开心能在这里过年。

    她当哑儿这段时间,体会到了表情和肢体动作的好处——那就是表达快,且效果好!

    语言这东西,就算对面讲话,同样一句话,在听者不同的心境时,人家理会的意思可以不同。更不用说是没声音没语调的文字了。

    写字回答费时费力、费纸费墨,何况这么冷的天气,能不伸手就不伸手。

    在那个二十一世纪,二十多的她是个面瘫和呆木,甚至似乎一直都是这样,从小到大,变化也不大。

    在这里,用表情和肢体语言时间久了,江羽越来越觉得自己真变成了十岁的孩子。

    虞易钦苦笑不得地看着这个未谙世事的孩子。心里想到:这么久了,自从八月遇见到现在,四个月过去了,也没有一点消息,不光没有家人来找,他也一点不记得家里,失魂了难道连家都不记得了么。

    经过一段时间相处,他们早就不再称呼他“钱公子”,而是慈爱地称他“钱儿”。

    这称呼确实挺特别的,因为自从她“想起”自己的姓后,多久都没有再想起自己的“名”。人家有名有姓,不过只是忘了而已,不可能为了叫着方便再给她起名,于是就以名代姓,叫“钱儿”。

    江羽最爱听的就是呼唤她的时候——“钱儿来”,她觉得这简直就是招财语嘛。

    她也不知道在这世为什么这么爱财,不过爱归爱,她却很想用她钱袋里的小金库为这个家里添点什么。哪怕给桌上添个菜,给但这个家至少目前为止,倒不是缺钱。

    那是缺什么?

    她总觉得缺点什么,不管缺什么,如果她能帮上忙,不管是什么,她都会尽力。

    在这样寒冷又不乏温情的日子里,家里迎来了两位客人--虞易钦老友楼仙祥的一双儿女。

    当楼松辰带着小妹文清来到这里,还没踏入虞家租住的房子时,已经闻到一股隐隐的药味。当看到虞易钦的病容,心想到:这次父亲托付的人是找错了,虞伯父他自身都难保,恐怕活不久了。

    兄妹俩向虞易钦行礼问好后,楼松辰也并不急于说明来意,而是坐在床边给虞易钦搭脉象,顺便问了宁云前面医生开的方子,听后道:“虞世伯只是劳心思虑过度,外加感染风寒所致,那位前辈开的药很是妥当,再继续吃几贴估计就能好多了。”

    然后又说了些劝慰的话,让虞易钦放宽心,多休息养神,就找借口先拉着小妹文清出去。

    “看来是来错了,虞伯父的病,实则比信中所诉重得多了。小妹,你也看到他这个情况了,他留在人世的时间,估计最多也就两三个月了。到时候,他一撒手,家里就剩下个弱女子,都自顾不暇了,还有谁来照顾你?要不,我们在去找找别的人家?”

    楼松辰的父亲楼仙祥之所以选择虞易钦来托付儿女,不光是因为虞易钦孤傲耿直,性格与他最为相似,又是他为数不多的几个好友之一,且虞为人最正气善良。

    当然,更主要的是因为虞家人口少,家庭关系简单,还有个女儿和楼文清同龄可以相伴。只是那时候他没想到这个家目前会是这么个情况。

    “不,我留下来。”

    楼松辰抚额。自家小妹话不多,但言出必行,只要她打定了主意,谁都没办法改变。他马上又想起前两年那退婚的事情,心里又是一番感叹。

    早知道刚才那些话就不要说了。说了,她反而就朝着他不希望她去的方向去了。不过,就算他不说,聪明如她,难道就看不出来想不到吗?

    看着小院里文清的几箱随身行李,又看看没有太多表情的妹妹,他又急着他心中的事情,于是,一咬牙,道:“也罢,你先在这里安顿下来再说,等我找到父亲,会马上来信告知。如果,如果这里住着不好,或者虞世伯他、他去了,你就去陈府找你嫂嫂,不要再意气用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