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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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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年头,哪还有真正的荒芜之地啊,那就尽可能找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吧。

    但是就为了找这么个地方,江羽还是花了整整两个白天的时间收集资料。经过反复比较,最后,整理好一切,踏上罗布泊旅程。

    罗布泊,一个名字中有水而实际却是最为干旱荒芜的地方。

    诞生于200万年前的古罗布泊曾经是塔里木盆地的积水中心,不断有源于天山、昆仑山等的河流和融化的雪水,源源不断注入。汉代的时候,罗布泊“广袤三百里,共水亭居,冬夏不增减。”

    就这么个水乡泽国,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终于彻底干涸,只剩下卫星地图上的一个耳朵的形状和一个个神秘的传说。

    其实要寻找荒芜的地方,不用去别处,眼前就是,江羽自己的家不就是吗?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除了醉汉事件,她的家一直就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但是,她毅然选择离家,因为家是她在这个世上的唯一的牵绊,如果选择在家里,她估计永远是来回穿越的状态。

    几天时间,飞机转高速车,来到与罗布泊中心地带直线距离最近的若羌县,最后转黑车。经过辗转,江羽已经只身来到了G218公路的某处。

    黑车司机抖着略厚的一沓百元大钞,看看已经离开公路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喊道:“如果想回去了,就在这路上等,打我电话,就是名片上的那个号码!”不过司机转念一想,昏了头了,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信号呢,就当我没说。

    江羽转过身来,朝车子摆了摆手。这大概是她能见到的最后一个人类了。而且,她也没有准备再回去了。

    到这里来探险的几乎都是采用汽车越野与徒步穿越相结合,既有刺激性又能保证安全。但至今仍没有一个人能单身徒步穿越罗布荒原。

    单身一个人穿越,纯粹就是找死。何况,还穿着一身土黄色的衣服,背个土黄色登山包,这颜色,跟环境浑然一体,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发现。

    略犹豫了一下,司机还是发动车子回去了。毕竟,他只是个开车吃饭的的,又不是做慈善的。

    现在是4月份,气温冷热适度,不过因为这季节沙漠风暴的缘故,不会有人选择这个时候来此地探险。

    在茫茫戈壁沙漠中穿行的江羽,看似漫无目的,却又拿着个指南针,一直朝北前行。

    从地图上可以看到,这里离她想去的那个“耳朵”还有约150公里的距离,在有车的情况下,也许一两天就能到了。

    汽车、团队,她不能去参加了。因为,她不能因自己中途“丢”了而害人;也不想跟着团队一起进去,然后再出来,那样的话,就算到了湖心,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完全不是她想要的。

    她负重徒步,又是在环境如此恶劣的地方,就算一路平安无事,也没人知道要多久。

    没有人能回答她这个问题。因为,像她这样进去的人,就再也没出来过。甚至,可能也没人知道他们来过这里。

    一个人徒步进去那里,除非是对自己生命开玩笑,对生命不负责任。何况又只是背了三四天的饮用水。

    但江羽在这里对自己生命不负责任的行为,却是为了对那边钱儿生命的负责任。

    看看时间,估计天很快就要黑了,这里天黑得很快的。

    要么停下来安营扎寨吧,这里一眼望到处都差不多,选址什么的就无所谓了。

    江羽在地上随手捡了块小石头来敲帐篷地钉,没想到敲了几下,外面黄颜色的石头皮掉了一块下来,露出了洁白如玉的内里。

    这不只是如玉了,这是真玉了!

    隔壁就是和田地区,和田羊脂白玉的美名妇孺皆知。而这里,是天山和昆仑山雪水融化汇聚的地方,玉质只会更好。

    江羽笑了,笑得很尴尬,这算是行大运了吗?可是,对于一个不准备再出去的人来说,再好的玉,也就是一块石头而已。

    她研究把玩了一会儿,就继续用那块玉石敲地钉了。

    这时候,风起云涌,远处传来嗡嗡嗡的声音,很沉闷,就像同时有几百口大缸在地上滚着。很快,声音越来越响,忽然间天就暗了下来。

    一霎时,飞沙走石。

    眼睛睁不开,什么也看不见,耳朵只能听到隆隆的声音。那种感觉就像人站在高速公路中间,身边好多渣土车不断飞速开过,一路颠下泥沙。

    江羽跪在地上,摸索着,怎么都摸不到帐篷,不知道是被风吹走了,还是她已经不知不觉中与帐篷离远了。

    所幸背包还在,她趴在地上,把沉重的背包当作一堵墙,给脸挡着风沙,还得不时地抖落身上的沙子……

    她江羽的人生,江河的江,羽毛的羽,要在这里,。

    、,她仿佛听到电子计算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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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羽醒来,“骨碌”翻身坐了起来,没头没脑地拍着身上的“沙子”。直到她发现这里是在钱儿那张小床上后,才停下来。

    保持着拍“沙子”的动作,怔怔地发了一会儿呆。

    她仿佛有个开关,这边一开,就瞬间切换到这个模式了。模式转换太快,她的心还没从那边的困境中完全走出来。

    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这天晚上,她一直忍着不睡,百般折磨自己。

    能用的方法都用了,这么冷的天,用冷水洗脸,故意穿得少,让自己冻着。甚至还不去碰床,就怕一挨床就自动倒下睡着。

    为了不让自己睡着,就差削两根牙签来撑着眼皮了。

    别人头悬梁锥刺股不睡觉用来用功读书,她只是单纯地为了不睡着。

    她想熬着,这边不睡觉,那边荒漠里的她就不会醒来,直到……直到熬到那边再也不会醒来。

    她本来不是那种会结束自己生命的人,可是,这么长时间了,一定是要做出选择了。

    如果这个实验成功,她就能如愿活在了她选择的明朝了。

    但是,如果虞易钦他们自顾不暇了,那么来历不明没有身份的她,女扮男装的她,一个十岁的她,该怎么继续下去?

    如果实验不成功,她还是得在两边继续穿着。

    那么,在罗布泊的她,最多活两三天,就弹尽粮绝了。

    如果在二十一世纪死了,再也不会做梦了。那么,也就不能来明朝了。

    如果两边的世界都没有了,她就完全消失了。

    这些她也都想过,看天意吧。生死这么重要的选择,她还是留给老天决定吧。

    才两天,江羽仿佛是一夜间长大了,或者是老了。变得沉默,人也显得特别憔悴。

    宁云她们就很惊讶他的变化,尤其是楼文清,以为是她的话威胁到钱儿了,让他害怕成这样,忽然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过分了。

    第三天一早,虞易钦把他们叫到一起,甚至连楼文清也在。

    “钱儿,你想家吗?你想回家吗?”

    江羽很吃惊,她这两天努力不睡,就是为了不再“回家”了。当然,他们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的。

    难道……难道是丢孩子的人家找上门来了?或者……或者是他们不要我了吗?这个年是要过到养济院去了吗?

    江羽只得摇摇头,说道:“这么久了,我都没想起关于家和亲人的事情,哪怕是一丁点都没有。也许我心里原本就是不想回去的吧,所以我才忘记了好多事情。”

    “你想留在这里吗?”

    “想。”

    “那么,我们就做一家人吧。做我的养子,你可愿意?”

    宁云一听,惊喜地抬起头来,又马上侧过身去,偷偷地用帕子拭泪。

    楼文清心里只是惊了一下,虞世伯这是在错路上越走越远了。

    “流民的身份,对你非常不利。我怕再迟就来不及了。”虞易钦顿了一下又道,“因为是不同姓,不能收你为继子。只是在我心里,你已经等同于宁儿了。”

    整个房间,安安静静地,只有虞易钦的声音。

    “不过,也有好处哪,如果过为继子,必须获得族里人的同意,还要写进族谱,就那些人……还得先回去家乡,我是没时间了。”虞易钦安慰道,“不写进族谱也好,到时候如果你找到家人,就可以直接认祖归宗了。”

    原来是这样的,江羽心里感叹道。我一直想鱼和熊掌兼得,两边都抓着不肯放,两边都没有归属。原来,舍弃了一边,才能开始新的人生。

    她也反过来想过,如果她舍弃了这个世界,那么二十一世纪的她会得到幸福吗?

    那边的世界,妈妈早已去世,自己还会得到谁的爱呢?如果舍弃了这里,那么……那里也一样没有结局,到那时候,她真是一无所有了。

    “钱儿,你愿意吗?文清姑娘,你觉得也可好?”

    文清心里也在后悔,早知道是说这个事情,刚才自己应该出去,免得尴尬。如果只是个好孩子,她无所谓,毕竟这是人家家事。可是……

    这个时候,江羽却忽然昏了过去。

    “钱儿!”

    “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