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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苍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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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张潜参见圣上,恭祝圣安!”心中猛然涌起一股酸涩之意,张潜前行数步,向李显行常朝礼。

    李显的身体垮了!这点,即便没学过医术,张潜也能看得清清楚楚。这个在死亡的阴影下挣扎了二十二年,眼睁睁看着亲生儿子和女儿被武则天下令活活杖毙却不敢发一言相救的男人,在成功熬死了他的亲生母亲,又斗垮了所有政敌之后,自己终于也被耗得油尽灯枯!从现在起,此人的生命之火,随时随地都可能熄灭,根本用不到别人来下毒!

    “张卿平身!到近前来说话,高延福,给张卿搬个座位!”李显的表现,跟以往相比倒是没太大变化。点了点头,笑着吩咐。

    “谢圣上,微臣站着说话就好!”张潜闻听,赶紧收起心中的同情,再度躬身给李显行礼。随即,笑着继续向前走了几步,在距离御案五尺远的位置重新停下来,肃立垂手,等待回答李显的询问。

    “坐吧,这里又不是朝堂!”很满意张潜能够不“恃宠而骄”,李显笑着向他吩咐。说话时,嘴唇上故意涂抹的胭脂,与嘴唇边缘青黑的底色,对比愈发鲜明。

    张潜看在眼里,心中不由自主地又是一阵难过。

    他一直习惯于尽量记别人的好,而忘记别人的坏。所以,李显对他的种种好处,此刻都历历在目。

    实话实说,李显虽然算不得一个有道明君,但是,对他这个来历不明的“墨家子弟”,却相当不错。不到一年时间内,就让他从需要买户籍的“外来户”,变成了从四品高官,并且还赐给了他一个泾阳县开国子的爵位。

    虽然他这个从四品少监,平素干的都是六品的活,在朝堂上一直也没啥存在感。但他的地位却是货真价实的,俸禄也是货真价实的。有些荣耀,寻常官员努力一辈子都得不到。而他,却总是手到擒来。

    此外,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皇家威严不容侵犯。去年十一月,他当面拒绝了安乐公主的献药请求,李显过后连问都没问。今年正月,他跟太平公主在生意场上斗得天昏地暗,李显也是只看热闹两不相帮。甚至,明知道他献更衣镜入宫是为了狐假虎威。却依旧笑呵呵地收了下来,直接掐灭了太平公主商战失败之后恼羞成怒的可能。

    “朕让你坐,你就坐。怎么出去走了一圈,回来之后忽然变得扭扭捏捏了起来?”见张潜迟迟没有入座,李显看了他一眼,低声催促。

    “臣,谢圣上隆恩!”张潜哑着嗓子道了声谢,缓缓坐了半个绣墩。

    “卿给朕的奏折,朕看过了。很好,卿辛苦了!《麟德历》修订之后还能继续用,很是出乎朕的预料。否则,无缘无故,换一套历法,无论朝廷,给出什么样的理由,百姓都容易,心生不安!”李显的声音继续从御书案后传来,带着明显的夸赞味道,但是,中间却多出了好几处没必要的停顿,并且夹杂着低低的喘息。

    “多谢身上夸赞,微臣只是尽份内之责,算不上辛苦。”张潜听得心中不忍,斟酌了一下语言,低声回应,“《麟德历》原本就是一份良历,虽然有疏失之处却瑕不掩瑜。而古往今来,大部分新历法,都是从旧有的历法上修订而成。所以,圣上不想改历法的话,《麟德历》可以一直修订使用下去,直到哪天圣上以为时机合适。”

    “嗯,朕也是如此考虑。”觉得张潜的应对顺耳,李显笑着点头。“朕听说,这次修订《麟德历》,参照了你师门的历法?”

    “师门的《紫金历》,是在秦历上反复多次修订而成。前后也换了七八个版本。”张潜拱起手,认认真真地解释。“但师门的《紫金历》,却未必完全适合用于当下,所以臣只敢将它做个参考。”

    “新历法你也准备如此?”李显想了想,继续低声询问。

    “新历法也是如此,一切以在大唐的实际观测为准。并且,微臣以为,不急着推出新历法,新历法要等到多年观测无误,并且圣上觉得有必要时,再推出来!”张潜回答得很快,基本上没做任何犹豫。

    内心深处,他已经隐约摸到了李显的一点想法。越是感觉得自己身体孱弱,李显的忌讳就越多。而改年号或者改历法,却很容易让人与新皇帝登基联系起来。对李显本人而言,很不吉利!

    果然,听他说不急着推出新历法,李显的心情变得更好。笑了笑,低声道:“嗯,新历法未经验证之前,的确需要慎重。你预计,需要多长时间去观测验证?还需要去阳城么?还是在龙首原上就能完成?”(注:龙首原长安城西北,与长安相接,大明宫实际就位于龙首原上。)

    “启奏圣上,天文观测,并非一朝一夕之功,也不可能只在一处。微臣打算,南至崖州,北到碎叶,取十二或者二十四个位置作为观测点,多次观测,彼此对照,来修订并验证新历!”张潜也不隐瞒,按照实际科学观测需要向李显汇报。“具体多长时间,微臣目前不好估算,但至少,得八到十年吧。”

    “这么久?”李显微微一愣,追问的话脱口而出。

    张潜忽然有些动情,笑了笑,柔声回应,“圣上视微臣如腹心。微臣无以为报,所以,想为圣上制定一部可以使用千年以上的历法。如此,圣上给新历赐名之后,新历之名,便可以借助圣上的福泽,荣耀千古。”

    “嗯——”李显又愣了楞,刹那间,满脸荣光焕发。

    他的身体情况,御医已经跟他说过。虽然御医的话都非常委婉,但是,他依旧听得出来,自己如果再像先前那样劳心劳力,恐怕时日无多。而不像先前那样劳心劳力,他就无法证明,自己是个合格帝王,更无法证明,当年武则天废黜自己的那些说辞,全是借口!

    现在,张潜却忽然将另外一个捷径,送到了他面前。他不用在任何事情上都证明自己优秀,他只要拿出一部可沿用千年的历法就够了!只要历法由他来命名,并在他的全力支持下完成。这部历法使用多久,他的名字就会被传颂多久!

    秦始皇是暴君,却留下了一条万里长城。隋炀帝是暴君,却留下了一条大运河。而千载之后,谁还记得秦始皇的父亲是谁,到底有哪些功业?!杨广的名字,也注定会远远响亮于杨坚!

    想到这儿,李显的脸色忽然变得红润,嘴唇周围的乌青,瞬间也消散了许多。手扶桌案,缓缓往起站,不知为何,右腿却没使上劲儿,差点儿一头栽倒。

    “圣上小心!”高延福一个箭步冲上去,用自己的肩膀做拐杖,架住了李显的腋窝。

    “没事儿,坐的太久了,朕的腿有些麻了!”李显固执地推开高延福,站稳身体,缓缓而行。自己觉得动作与往常一样便利,在张潜眼里,却能明显看出两腿之间配合失去了协调。

    “圣上走得缓一些!”笑着站起来,张潜走向李显,跟对方保持三步远的距离,以便随时能提供支援。

    “张卿,修订这样一部历法,需要的钱和人手很多么?”李显慢慢走了几步,再度停稳身体,笑着询问。

    “每次有个两三百吊就够了。这是个水磨功夫,也不需要太多的人,司天监目前人手足够!”张潜在心里快速计算了一下,认认真真地回应。

    “那就按你说得办,朕准了!”李显大受鼓舞,笑着挥手。

    “谢圣上!”张潜连忙躬身行礼,随即,又笑着补充,“臣会尽快安排下一次出行,趁着天气暖和,先在长安周围测。然后再去远处。”

    本初子午线的长度,对他来说其实是个常识。紫金历的准确性,其实也不需要太多验证。但是,既然李隆基躲去了潞州,贺知章要躲起来编纂《大唐字典》。他也得给自己找一个随时能够离开长安的借口,以备不时之需。

    “去,朕不懂天文,你尽管自行安排!朕会给李峤传一道口谕,让他全力支持你!”李显对修订新历有些迫不及待,继续轻轻挥舞手臂。

    不待张潜谢恩,他又快速补充,“你师门的历法,叫做《紫金历》,大唐原来的历法,叫做《麟德历》。朕这部新历法,嗯,就叫……”

    以让张潜和高延福两个心惊肉跳的速度,走了三个圈子,他单手扶住殿柱,声音兴奋且嘶哑:“就叫《神龙历》,朕不等它正式诞生了,朕现在就为他取好名字,神龙历,就这么定了!”

    “微臣遵旨!”张潜郑重躬身,趁着没人注意,偷偷吸干鼻孔中的清水。

    李显是怕他自己死得太早,来不及看到新历法的完成,所以提前给新历法留下了名字。这个心愿,张潜没理由不去满足。如果有可能,张潜真的希望自己能救李显一救,哪怕是只让李显多活个三五年。然而,纵使身为穿越者,他也无能为力。

    正当他为自己穿越之前没有学医而感到遗憾之际,李显的声音,却又传了过来,气短,且隐隐透着几分心虚,“有人截杀你,并且偷袭观星台的事情,朕已经命令百骑司严查到底了!泽、潞两州的官员维护地方治安不利,朕也撤了刺史、别驾和府兵都督的职。白马宗那边,跟朕解释说,说是底下出了害群之马,宗主慧范毫不知情,并且愿意做出赔偿。朕不是很相信,但目前拿不到什么把柄,所以,朕想问问你的意思。”

    “微臣全凭圣上做主!”张潜心中偷偷叹了口气,然后笑着拱手。

    在进入御书房之前,他心中原本对于李显不及时处置太平、安乐公主和白马宗,还有许多怨气。而现在,他已经不想再计较这些。

    李显没多少时间了,他不想让打垮李显那最后一记重击,出于自己之手。

    此外,太平公主是李显的亲妹妹,安乐公主是李显的亲生女儿。李显如果真的有杀掉亲妹妹和女儿的那份狠劲儿,就不至于把他自己累得心力交瘁了。

    这是李显的性格使然,不是故意针对任何人。而只要李显继续选择不闻不问,张潜也相信,在跟两位公主和白马宗的争斗中,自己还会继续胜利下去,无论对方如何出招。

    “朕不会轻易放过白马宗那群和尚!”见张潜如此好说话,李显心中愈发觉得有愧。想了想,又继续补充,“但慧范上次已经就被朕剥夺了所有官职,这次没有拿到他曾经亲自参与的真凭实据,朕只能责他一个治宗无方,却不能杀了他。不过,朕已经下令,他和他师弟慧明,此生不得再进入长安。他在长安城的宅院,朕已经下旨充公!”

    “圣上英明!将他驱逐出长安,比杀了他,还让微臣感到快意!”明知道李显是在和稀泥,张潜依旧做出一副欢欣鼓舞的模样,拱手称颂。

    他不知道白马宗又拿出多少代价来,“说”服了李显不予深究。但从白马宗答应赔偿自己六万吊的手笔来推算,恐怕至少得多拿出两倍来活动,才能让李显满意。如此,七座寺庙,外加十八万吊的损失,也足以让白马宗疼上一阵子。今后再想招惹自己之前,慧范等人肯定会仔细掂量掂量。

    “朕听闻你回来路上,又遇到了一次截杀?谁干的,抓到俘虏没有?”既然张潜已经表了态,李显也不想在一个让自己尴尬的话题上,没完没了。犹豫了一下,笑着询问。

    “遇到了一群水匪,没抓到俘虏。微臣当时在官船上,身边没人懂得水战,所以不敢乘胜追杀!”张潜早就知道,自己在河面上遭遇水匪的事情,肯定瞒不住李显的耳目。所以,只管实话实说。

    “不懂水战,还能大获全胜。卿如果懂得水战,岂不是要将天下水匪,都犁庭扫穴?”李显接过话头,笑着调侃了一句。随即,又柔声许诺,“无妨,朕命人去追查。敢在黄河上截杀朕的官员,朕要是不派兵沿着黄河梳理一个遍,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谢圣上!”张潜再一次躬身道谢,内心深处,却对李显的承诺,不抱任何希望。

    水匪大当家,被自己用火铳轰死了。其余水匪逃离战场之后,要么被别的寨子吞并,要么继续向更远的地方逃窜,才不会等着官兵来追剿。而官兵即便追剿,又有什么意义?干掉的全是小鱼小虾,对背后指使水匪的真凶,依旧不可能奈何分毫!

    “朕听说,在关键时刻,你拿出了一项法器,杀死了水匪大当家?”李显的声音,再度从对面传来,带着明显的试探之意。

    “启禀圣上,是微臣来大唐之时,师门赐给的防身之物,名为火铳。算不得什么法器!”早就知道,自己身边藏着百骑司的眼线,张潜丝毫不觉得紧张,想了想,笑着回答。

    “朕听闻,此物威力巨大,可将人的身体直接轰碎?”李显脸色没有任何变化,继续笑着询问。

    “威力的确很大,不亚于强弩。但是,只能用一次。微臣来大唐之后,一直想要仿造,却始终不得其法!”张潜继续回应,声音丝毫不带慌乱,“火铳就在微臣的马车上,如果圣上感兴趣,可以派人去取来一观!”

    “只能用一次啊!”李显的脸上,露出了清晰的遗憾表情。摇摇头,叹息着道:“朕还指望,能多用数次。然后,派卿带着此物去沙场斩将夺旗呢!可惜了!”

    “如果圣上给臣拨一批将作监的好手,臣带着他们一起琢磨。耗费五年之功,应该能造出第二支来!”张潜早就知道李显对大威力武器的偏爱,想了想,低声鼓动。

    苦于自身水平有限,他虽然知道燧发枪的大致工作原理,却迟迟造不出合格的弹簧钢。所以,青铜火铳只能采用拉火管引发。而拉火管制造工艺复杂不说,在拉动过程中还容易引发枪管晃动,干扰射击的准头。

    如果李显准许他随意调遣将作监的工匠,五年之内,即便研制不出燧发枪,至少能将火绳枪“堆”出一批来。而在这五年时间里,工匠们还可以帮军器监和六神商行,解决大量的工艺难题。

    只可惜,李显根本没有耐心等那么久。听到“五年”两个字,脸上的遗憾立刻变得更浓。犹豫片刻,笑着摇头:“将作监的好手,你如果需要调用,尽管去跟将作大匠商量就是。朕不好管得那么仔细。况且,你又要修订新历,又要制造火铳,朕也担心你会分身乏术。”

    犹豫了一下,他又缓缓补充,“你想造,就继续造,朕也不会阻止你。朕不怕慢,朕等得起。”

    “微臣一定竭尽所能!”张潜原本也没想这么快将手中的底牌打光,想了想,拱手答应。

    “用昭的师门,简直就是一座宝山!”李显笑了笑,忽然大发感慨,“火药,火龙车,耀星铠,每一样拿出来,都让朕又惊又喜。”

    “可惜臣学艺不精。”张潜不太明白李显想要说什么,只管笑着谦虚。

    “够了,已经够了!”李显满意地冲着他点头,“你这样子,还学艺不精的话。朕的国子监里,岂不是养了一群废物?还有那个辟邪丹,你上次托段怀简献给朕,朕已经赐给了别人。当时立刻救了他一命。唉,可惜只有一剂,用完就再没有了!”

    “辟邪丹在微臣师门,也不是常见之物。”张潜心中悄悄打两个突,赶紧笑着解释,“微臣如果能够找到回去的路,将来也许还能再厚着脸皮跟家师讨上几剂。可微臣寻找至今,却根本不知道当初来大唐的那条路在何处!”

    “朕知道此药珍贵,否则,你当初开了十万吊的高价,朕就不会问都不问了。”李显笑了笑,轻轻摇头,“朕今天提起此事,只是想问问张卿。你在师门,可曾提说过延年益寿的丹药。也不需太过神奇,有三五年效果就好!”

    说罢,两眼直勾勾地望了过来,肥胖的脸上写满了期盼。

    “这……”立刻明白了李显今天从火铳开始,就一直在跟自己绕弯子。真正目的,只是想问一问,能否有办法让他多活几年。张潜不由得心中又是一阵难过。

    他不想让李显失望,然而,延年益寿的药品,在他穿越之前,都没有一家制药公司能够生产。更何况,李显的身体状况,也根本不是什么延年益寿的药物所能解决。

    “怎么,用昭的师门也没有么?”迟迟得不到张潜的回应,李显的目光立刻开始黯淡,苦笑着咧了下嘴,低声自嘲,“看来,是朕贪心了。”

    “圣上,师门的确没有此药。但师门那边,人均寿命却将近七十岁。高寿者,活到一百岁也不罕见!”不忍心让李显放弃求生的欲望,张潜咬了咬牙,沉声回应。“而师门也曾经总结过,想要长寿,除了药石之外,还有一些切实可行的办法。”

    “什么办法?”李显的眼神瞬间亮得宛若蜡烛,灰白的脸上,也重新出现了生命的光泽。

    “少烦,少忧,多运动,早睡早起莫操劳。”心中带着几分怜悯,张潜将二十一世纪人尽皆知的老年人养生秘诀,大声念了出来。“还有,圣上,微臣这里,有一套类似于五禽戏的东西,名曰“太极拳”。如果圣上不怪微臣僭越,可以派人到微臣家里学会,然后手把手教导圣上。此拳用来与人搏杀,未必好使。但经常打,确实可以舒筋活血,益寿延年!”

    太极两个字,出自老子。而大唐皇帝一家,自认为是老子李耳和飞将军李广的嫡系血脉。所以,听张潜说“太极拳”可以益寿延年,李显几乎想都不想,就选择了完全相信。

    只见他,连张潜的官名都不称呼了,走上前,拉住对方的手,直接叫起了表字,“用昭,真的有此奇术。如果不难学,你可否现在就传授给朕?朕,朕有些迫不及待!”

    “既然圣上有旨,微臣就僭越了!”张潜轻轻挣脱李显的拉扯,后退数步,躬身行礼。随即,按照当年学自由搏击时候的顺带了解,将太极拳的基本套路,一招一式地打了出来。

    他原本就生得高高大大,腿长手长,又有非常好的搏击底子。因此,一套表演专用太极拳虽然打得缓慢,却给人一种飘然出尘之感。非但将李显这个门外汉,看的两眼发直。就连武学行家高延福,也兴奋地在一旁连连抚掌。(注:太极拳实战能力不予评说,但打好了,真的好看。)

    “太极非常容易上手,三五日功夫,就能掌握。但想要学到精髓,却需要每天都揣摩练习。微臣不便长久留在宫中。微臣回去之后,就可以画下图谱。还请圣上早日派人前去,跟微臣学此拳法!”不知道李显终究得了什么病,但每天适量做一些运动,心里再存着一些希望,总比让此人在绝望中等死好,因此,收了拳架之后,张潜立刻催促。

    “老奴去学,老奴去学,学好了再传授,不,再跟圣上一起炼!”高延福喜出望外,立刻在旁边主动请缨。

    对于李显的病情,他恐怕比御医都了解得深。知道缓解心情,舒筋活血肯定会有一定效果。然而却苦于自己只懂得杀人的拳法,不懂得任何道家导引养气之术。而今天,张潜展示的太极拳,却可解燃眉之急。

    即便太极拳没有任何益寿延年效果,借着学拳的由头活动一下筋骨,都比直接等死强。更何况,人心里有了希望,求生欲也会大增,对缓解病情有百利而无一害!

    “善,就依高监门所请!”对于溺水之人,连根稻草都会抓在手里,更何况,太极拳的架势原本就极为有“说服力”?当即,李显就欣然点头。“你尽管去学,最近宫里的事情,可以暂时交给别人。”

    心里有了希望,他自觉精神头好了很多。晚上吃宵夜的时候,不知不觉就命人多添了两次。吃完宵夜之后,还有了力气,按照御医的叮嘱,在御花园里缓缓散了大半圈儿步。

    作为相伴的多年的妻子,顺天翊圣皇后韦无双,对自家丈夫的变化,最为敏感。惊喜之余,忍不住走上前,扶着李显的肩膀柔声询问:“三郎,今日可有什么喜事?精神好似比昨日又健旺了许多。”

    “哈哈,张潜教了朕一套拳法,名为太极,据说可以延年益寿!”李显正需要人分享心中的喜悦,立刻笑着给出了答案,“朕已经命令高延福跟着学了,学会之后,朕每天打上两回,说不定,身体很快就又会像原来一样灵活自如。”

    “太极拳?这名字听起来就是不俗!”韦无双美目放光,满脸欢喜,“列祖列宗保佑,圣上乃是老子嫡传后裔,这太极拳,不正应了圣上的姓氏么?想必是祖先有灵,不忍圣上受苦,特地假借他人之手,提前将此拳传了下来”

    “嗯!”李显笑了笑,得意地点头。“朕也觉得,朕与此拳有缘。只是,张卿屡屡立下大功,朕现在真愁该怎么奖赏于他。”

    “他今年才二十三吧,圣上如果加封他为同平章门下三品,可太早了点。”知道自家丈夫心情好,韦无双笑着调侃,“不过,估计也用不了太久了,也就是三五年的事情。不到三十岁的同平章门下三品,可是太宗以来未有之事,足见陛下之英明。”

    “他如果做了同平章门下三品,是他的本事,关朕英明不英明什么事情?”明知道妻子在哄自己开心,李显依旧故意装作满脸困惑的模样,笑着追问。

    “圣上莫非没听说过‘英主临朝,群贤毕至’这句话么?”韦无双抿着嘴,低声提醒。随即,又笑着摇头,“不过,如果圣上真的有意将他作为储相之选,光让他打造一些神兵利器和修订历法,可不成!那些虽然都是利国利民之事,却过于琐碎,且仅仅局限于一隅。圣上还需要多给他一些历练机会,让他学会放眼全局才好!”

    “此言甚是。但朕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事情,让他去独当一面!”李显心情甚好,丝毫不怀疑妻子的用心,只管笑着点头。

    “那圣上可需要抓紧了!”韦后的眼睛转了转,依旧笑面如花,“有人可一直想着,将他收入夹袋之中呢?”

    “谁?”李显生性多疑,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见。

    “臣妾也是刚刚听说,却不知道做不做得准!”韦后早就摸透了李显的脾气,想了想,故意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回应,“臣妾听闻,早在去年,太平就送了一栋崇仁坊的宅院给他。只是不知道,他们两个,为何后来又闹得势如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