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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赵未然从睡梦中醒来,身边已是一片空荡,
果然如穆渊所言,他一早便动身前往边地,处理战事去了。
赵未然慢悠悠坐起身,望着空荡清冷的房间,愣愣地想:
我……自由了!
她当下便想出府,然而大门有侍卫看守,自然是不能走的,
好在穆渊这一去,府中武力高强的侍从跟着走了大半,她于是趁着没人留意,爬上后院一颗梧桐树,麻溜地翻墙出去了。
.
——“我出五百两!”
“我出五百五十两!”
“我出六百两!”
……
阁楼正中的环形高台上,摆着一尊成色绝佳的玉佛雕像,
四周围坐着一众商贾贵族,在此处竞价拍卖玉器画作之类,极有排场,
拍卖场外围了一层看热闹的平民,伸长脖子好奇探看,七嘴八舌议论着这帮挥金如土的有钱人,一件玉器便去了寻常老百姓一辈子都用不完的银两。
周遭出价的声音接连不绝,听那黑亮的石板一拍,买卖便成了。
赵未然一身男装,也在此处凑热闹,倏然瞧见个熟悉的身影,心说那不是穆瑢么?
而后扒开挡在身前的人朝对方走了过去。
穆瑢眼睫不眨,看着拍卖场展列的物件,正看得津津有味,不过看的不是那些珠宝玉器,而是挂在檀木立架上的一副山水画,
突然被人拍了下肩膀,他当是旁人不小心的碰撞未有搭理,对方却不罢休似的又拍了两下,
穆瑢不明所以地转过身,盯着眼前的人先是愣了愣,而后便认出了她,
“未然姐!你怎么……”
“嘘——”
赵未然食指竖在唇前,不想直言自己偷溜出王府,便敷衍说:
“闲着无聊出来溜达溜达,看这儿挺热闹的过来瞧瞧,你呢?”
然而她自诩俗人一个,对文玩不感兴趣,一心想着搞钱罢了。
穆瑢笑笑,“我也是。”
又不合时宜地问:“未然姐一个人出来的?怎么不见三哥?”
“他有事出远门了。”她简洁道。
“哦。”穆瑢愣愣地点头。
“对了,”赵未然看着他,忽然想到什么,问:
“你不是擅丹青么?何不也将画作拿来此处拍卖?”
“我?”
穆瑢讶异地扬了下眉,似乎不曾想对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又颇不自信地摇摇头,
“拍卖场的书法画作皆出自名家之手,我这般籍籍无名的,画技生涩,怕是卖不出去,空惹笑话。”
要成为赫赫有名的大艺术家断然需要真本事,机遇却更为重要,赵未然心想:
或许穆瑢只是缺这么个一举成名的机会呢?
她想着想着忽然心生一计,唇角扬起一抹笑意问:
“我能看看你的画么?”
“啊?”
.
趁穆渊出门在外,得尽快筹集跑路的银两,
她知道穆渊明面上虽也是个王爷,府里的银两一半都用去补贴军饷了,他不贪不抢的,家底其实也不殷实,要是偷偷跑了还搬空府邸,就太不厚道了。
得自己想些法子搞钱,奈何专业不对口,这地方电都没有更别说互联网了,赵未然自觉商业头脑算不上发达,也没有别的一技之长,
实在有些头疼。
“哗”的推开门,房间窗棂紧闭光线幽暗,凉飕飕的甚至有些阴冷,
转脸见穆瑢耳根一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这作画的房屋实在有些凌乱,
案桌上都是零散的画纸与笔墨,四周横挂着十几条麻绳,几十上百张画作整齐地夹在麻绳上,置身其间颇有些壮观,
细看这些绘画大都是人物或者风景山水,有多高的艺术价值赵未然不知道,只觉得色彩构图都颇有意境,看着很是赏心悦目。
“你挺厉害的嘛。”她由心赞许。
穆瑢怔了怔,脸上绯色更深了,有些局促地挠着后脑,
“没有,闲着无聊瞎画的。”
“你这画,画得真是不错啊,”
赵未然视线从画作上挪下来,看着身旁的人,这会儿司马昭之心省得遮严,鼓动对方道:
“不如去拍卖场试试吧,我看好你。”
她只想,若是拿去拍卖,说不准能买个好价钱,虽说穆瑢现在圈子里没名气,往后名气炒起来便是她的摇钱树了!
不过穆瑢这样老实的一个人,对商业之道一窍不通,对自己又没什么自信,当即就打起了退堂鼓,
他摆摆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不,我不行的,就不去丢人现眼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
赵未然只管怂恿,一脸笃定的神色就差拍胸脯打包票了,
“你只管画画,其余的,包在我身上。”
她也不懂画,决计帮穆瑢打出去名号,作为幕后推手,扶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新人,
只当自己这算是投资了,看好了穆瑢这只股,倘若当真做出了成绩,以后就是大股东了!
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对方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赵未然于是从这林林总总的画作中挑了副青山水墨画,教穆瑢题字,笔名“墨先生”,
将画送去拍卖场后,她便买了三五个群演,教了他们一通做戏的说辞。
待到画作拍卖的那日,画卷一展,便听场外围观的百姓煞有其事地议论说,
这名不见经传的“墨先生”其实是位画仙,此番化了别名出山,是不想惹人眼目,
“墨先生”这般妙手丹青,画技炉火纯青,栩栩如生,说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名家大师不疑有他。
口舌之言,显然不足为信,接着便有一位贵人花五百两高价买下了那副水墨画,
这位贵人便是赵未然。
后又如法炮制地自买自卖了几回,几个月过去,“墨先生”的名号便被这帮有钱人所知晓,而后一传十,十传百,传得也愈渐离奇曲折。
传言“墨先生”原是宫中一位技艺精湛的画师,年事已高,不追名逐利,于是不显山露水地隐退山林,
有人猜测他年过半百,亦有说他是一百多岁依旧身强力壮的不老不死之身,
一来二去,信的人越来越多,消息越传越开,画仙墨先生这么一个说法便成真了。
然而担着这莫须有的美名,穆瑢却有些心虚,
“这名声传得,属实有些太夸张了。”
赵未然确实也未曾想舆论会传得这般离奇,
她不过是起了个头,买了穆瑢几幅画,而今关于“墨先生”的小故事已经能编订成册了!
这般虚构的人物,越神秘玄虚,越能使人憧憬仰慕,其画作的竞价也就越高,
而今不用自己造谣,自有富人宣传,毕竟没人想被打脸,也不会有冤大头甘愿自己高价买来的画原是出自一个籍籍无名的作家之手,
现如今,穆瑢随手一副画便能拍出几百上千两,
赵未然本来是想从中抽成,不想穆瑢却分文不要,只道有人欣赏已是万幸,并不奢求钱财这等身外之物,
像他这般为爱发电不追名逐利,当是时代楷模了!
作画的人高风亮节,赵未然却是来者不拒,掂着到手的银两,心觉发家致富那是指日可待啊!
这边赵未然卖画事业风生水起,边境之地却是黄沙漫天,黑云压城,终日人心惶惶。
是夜,月黑风高,驻营气氛压抑非常,
空旷的地界一片死寂,地上一圈粗粝的黄沙倏然动了动,忽地从中伸出来一只人手,
那指节短粗的手扣住沙石,撑地而起,露出脑袋跟身体,不足四尺的人形,原是个会遁地的侏儒,
他身材矮小,手脚飞快,从靴子里抽出来一柄拿布料包好的尖刀,不露声色地钻进主帅帐篷之中。
那侏儒蹑手蹑脚走到床榻边,豆大的眼睛紧盯着床褥拱起的一团,攥紧手里的刀便猛扎了下去,
“嚓——”
尖刀刺进棉被,却是扎在了软绵绵的绣花枕头上,那侏儒伸手掀开被子,当即脸色一变,
人不在,而他恐怕也已暴露了行径!
此番奉命刺杀边军统领,任务失败没法复命,自然是活不成,
他还惊恐着,忽听耳畔“咻”的一声,
不知道身后何时站了个人,削铁如泥的长枪一举削了他半边肩膀,
刀刃极快,刹时竟感觉不到痛楚,那侏儒眼盯着滚落地上鲜血淋漓的一截肩骨,剧痛从肩头残缺的一处蔓延开来,这才惊惧地回转过头,脸色死人一般惨白。
穆渊踩着战靴,裹着铁黑色轻裘,脸上沾有猩红的血,一身杀伐之气,
他出手狠厉决绝,毫无片刻迟疑。
身后卫殷等人掀帘入帐,看着眼前光景皆是一怔,
“主上!”
纵然知道那帮蛮人手段阴险毒辣,却也未料对方能不择手段到使出暗夜行刺这种下三滥的伎俩。
穆渊冷眸一扫那跪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人,眼神轻蔑犹如看着蝼蚁一般,沉声道:
“关起来,严刑拷问。”
“*#&*#……”
忽然听那侏儒张嘴说话,奈何语言不通,穆渊听不出个所以然,不由皱起眉。
他咿呀几句,竟忽然开始口吐白沫,肌肉痉挛,
四肢猛地扑腾几下,眼珠子一翻便倒地不起,原是咬破了舌根的毒囊,一命呜呼了。
见状穆渊收了手上长枪,脸色未有起伏变化,
早对蛮人各种阴招损招见怪不怪,随即派人将这死透了的尸体拖下去烧了。
同异族大战不起,小仗不断,已经周旋数月,
这帮蛮人要打不打,刻意拖延时间消耗精力,营中军粮恐怕也支撑不了几日,
穆渊锁着眉,正心头暗自发愁,不曾见一只指盖大小的毒蝎竖起毒尾,从那侏儒黑紫的嘴里钻出,
通体漆黑的八爪虫爬下尸体,眨眼便掩入黄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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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dim一两=500r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