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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两人同床而眠,情分没吵散,因着这一番感情宣泄,倒是更浓烈了,
穆渊这会儿嗅着缭绕鼻前清浅的香气,精神得毫无一丝睡意,不由转头看她,低低地道:
“未然,我睡不着。”
“嗯?你怎么了?”
“我……”
他盯着赵未然明晰的唇线,一时间心痒得厉害,突然压过来将她摁在床上亲吻起来,
陡然被夺了空气,赵未然下意识挣扎几番,奈何实在力量悬殊,只能躺在枕头上任他吮吻,
心说他是憋了多久,这如狼似虎的,真是要了命了!
厮磨着唇下两片柔软,穆渊感到渗入毛孔的欢愉,与他曾经历过的那形形色色的欢愉全不相同,实在任何言语都难以言尽,仿佛从前那几十年都是白活了一般。
赵未然有点喘不上气,无意识攥着他的衣角,酥软的感觉浪一般裹挟她全身,
穆渊大概武夫粗人不懂修饰,与人亲吻也是一点也不含蓄地宣泄,每每折腾得赵未然头皮发麻,
她这样算不得矜持的人都害羞起来,在他怀里俨然成了个青涩的小姑娘,果然是流氓才能对付流氓!
两人总算分开来,穆渊低头看她,十分热衷于欣赏她脸颊潮红害羞的模样,还没看够,对方便扭过头不让看了,
他便只能盯着她红透的耳根,盯得一身燥热,忽而听赵未然开口道:
“那个……能劳烦王爷给指个婚么?”
这会儿不谈风月谈正事了,穆渊于是在她身侧躺下来,
“什么?”
“我那丫鬟,”她说:“最近相中了个侍卫,叫袁祁。”
“好,”穆渊爽快地答应,又想到什么,问:
“那能顺带,补一下我们的么?”
他那会儿娶赵未然,只心不甘情不愿地草草敷衍,两人是没有拜过堂的,现今觉得没八抬大轿地娶过门,总缺了点什么。
赵未然却抿了抿唇,“嗯……不了吧。”
“为什么不?”
“好麻烦。”
赵未然这么个人,不去做某件事,无非就是因为太懒了嫌麻烦,
何况在她看来,有些东西,心照不宣便是弥足珍贵,非要抽丝剥茧地拿出来说或者大张旗鼓地四处显摆,就显得掉价又俗不可耐。
“拜堂成亲那不就是个形式,有什么必要?”
可连形式都懒得做,又算不算真切呢?
穆渊:“真的不想?”
见她毫无兴趣地摇头,穆渊也不便勉强,只觉得有些事那时候没做,这会儿想补也补不成了,不免有些低落,
想想又觉没什么可低落,他是念着这个人,不是念着那轰轰烈烈的一场婚事,她既已在自己身边,有没有明媒正娶过又有那样重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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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刚泛出鱼肚白,一身着暗色长衣的俊俏男子立在河畔,身形有种少年人的精瘦轻盈,
微风习习,额角碎发扫过男子轮廓分明又不那样锋利的眉眼,他目色专注,正用小刀削着手中一支竹子,刚削出了竹笛的雏形,忽然被人猛地一拍肩,
“你干什么呢?”
他瞳孔警惕地一聚,下意识将手中的刀朝后抡去,却陡然见着一张惊恐的女子的脸。
“袁祁……”
“小媛!”
这一刀险些挥在人脸上,险险停在对方眼前,他手一顿,忙惊惧地收手回来,
“对不起!”
小媛这么个丫头,胆子不比芝麻大,被这险些剐在脸上的一刀吓得心脏“突突”直跳,这会儿还一脸无所谓地安慰他说:
“没事儿,你又不是故意的。”
袁祁不免松了口气,看着眼下这可爱的姑娘,每每见着她那一双眼睛,便教他想起来儿时曾见到过的漫天星辰,
他走过来一步,安抚似的揉揉她的肩,
“我不大喜欢别人背后拍我,吓到你了。”
“嗯,忘了你们做侍卫的对风吹草动比较敏感,”小媛垂下头,“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见她这歉疚的模样,袁祁却笑了,笑容看着干净又爽朗,动作温柔地捧起她埋下去的脸,
“怎么还抢着说对不起,是我险些伤了你,要道歉的人该是我。”
小媛抬起头,愣愣地看着眼前这如清风霁月的少年,脸颊不自觉地就红起来,“哦。”
两人在朝阳下依偎,互相试探着又不敢太过亲近,像两个渴望爱恋又都怯生生的小孩儿一样,
忽而小媛眼眸一亮,语调轻快地道:
“对了,告诉你个好消息。”
“什么?”
“王爷要与我们指婚了。”
闻言袁祁像是愣了下,表情忽而变得有些古怪,“你主子答应了?”
“你不高兴?”小媛发觉他这表情变化,眼底的喜悦陡然沉了,“你不想娶我。”
“不是,”袁祁拧眉,撤开了下视线,“只是……你真的愿意嫁我?我也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卫,这辈子许诺不了你荣华富贵。”
“你说什么呢,我不也是个丫鬟么?”
大概爱情总教人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心悦的那个人。
“说什么愿不愿意,都与你搂搂抱抱了,当然就算以身相许。”
小媛努了努嘴,有些生气。
看对方不高兴,袁祁声音低低地道:“我,自然想娶你。”
听他这样说,眉间的阴霾一下扫尽了,小姑娘傲娇地哼道:
“真的么?看你刚才那一副为难的表情,我还以为你之前说的喜欢都是骗我的。”
袁祁轻笑一声,“怎么会。”
小媛不是矫情的姑娘,便也没往心里去,好奇看了看他攥在手里的那竹笛,
“你在削笛子,是送给我的么?”
“嗯。”
“你要在上头刻我的名字么?”
“嗯。”
小媛高兴地笑起来,亲昵地拽着他的胳膊说:
“那我也要送东西给你,我做了好些糕点,我带你去拿啊。”
“好。”
他满眼宠溺看着眼前的人,低头吻了吻她的额角,拂过的清风都裹上几许缱绻的暖意。
男子指节分明的手捏紧那竹笛,掌下分明是一个“凡”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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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样?”穆渊问。
对先前赵未然被人下药的事心有余悸,又知道她这人不喜被人约束,穆渊于是命卫殷这些天偷偷留意她的动向,
见卫殷火急火燎地赶来禀告,这会儿又犹犹豫豫半天也说不出口,
“你支吾个什么?”穆渊眉心刹时拧起来,突然隐隐有些不安。
卫殷一咬牙,先半跪在地上,才接着道:
“属下方才看见王妃去了……赵府。”
而后便见自家主上眼神瞬间凌厉起来。
听着这消息,穆渊只觉心脏跟要炸开一般,
赵府,她去那儿做什么?
为什么要到那地方去?!
穆渊控制不住地开始胡思乱想,万千日思夜忧的念头瞬间像毒虫一般涌入脑中,
果然,她放不下,她怎么可能放得下?
日夜担着这忧虑,不知何时早已积忧成疾,他越想越深,漆黑的眸中隐隐地闪过一丝诡异的暗红,
……她说不是我的错,她是……骗我的么?
赵未然迈进门槛,这回倒比上次利索许多。
四周依旧安静得吓人,这么一个不祥之地,想来也不会有人拜访。
一路走进来真是十分的不容易,只觉这府邸好似有股磁场将她排斥在外,走进一步,仿佛一只束带勒在脖子上,越来越紧,
只是这力道一边在往外推,一边又似有缕无形的丝线牵引着她靠近,像有什么东西拼命拉扯她的身体,连同着灵魂一起。
脚边尽是折断的兵戎,这一路的景象惨烈而可怖,乱石下甚至能看见几节骸骨,
她踏过遍地荒败,朝里走去,不知道是不是这具身体触景生情,赵未然眼中不知不觉蓄了泪,只能凭着自制力竭力将情绪压下去。
屋内尘灰漫天,她比对着那反复上演的梦境,寻着梦中出现的场景,
只是眼前的画面与梦境实在相去甚远,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总算寻到目的地,她回忆着赵子骞那时的动作,在墙皮上摩挲一阵,倏然触到一处松动,指尖轻轻一推,机关便打开了,
不由庆幸这机关术的质量真是十分过关,经过此浩劫竟也没被损毁。
这会儿打开机关,见着里间那本完好无损的手札,总算了结了心事,赵未然一把抓出来,揣进怀里扭头便走,她也并不想在此逗留。
她步履如箭从房中出来,眼前的景状突然变得灰败起来,好似施了幻术,只是这幻术种在她脑子里,厮杀的场面在她眼前变得鲜活刺目,
赵未然不想也不太敢去看,目不斜视地往外走,却突然猛地身形一抖,因为看见混乱中,穆渊一袭戎装的身影,
他浑身血迹,手中利剑毫不拖泥带水地从男人心口抽出,浓艳的血水飞溅,沾在他分明的眉骨上,天边橙红的晚霞照得他的脸分外阴沉可怖,
赵未然一时僵住了,两腿被灌了铅似的没法挪动,她直直看着眼前的人,忽而见他转过身来,手中的刀尖对准自己,
那样阴狠的眼神看着她,赵未然心跳猛地一滞,
为什么要她亲眼见着这样的画面……
她知道这都是幻象,她缘何要被虚假的东西左右思绪?
她无数次告诉自己,她真是赵家的女儿么?这些恩恩怨怨与她有什么干系?
然而这一刻她才明白,不论她曾经是谁,如今都早已经跟这身躯融为一体,恐惧与痛苦那样刻骨,又怎可能再当成别的人的感情?
看着穆渊朝她走来,一双猩红的眼睛只有杀意,她想后退,双腿却无法动弹,
那可怖的面容在她眼前,越来越近,赵未然感到心口像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捅了进去,疼得她猛地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