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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晃动,森冷阴暗的囚牢里,几个囚犯正呼呼大睡,吉达囫囵吞枣地啃完了几大块羊肉,从木栏边退回来,见文景年靠着墙盘腿坐在牢房中的草堆上,凝眸沉思。
“景兄弟,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吉达在文景年旁边的草堆上坐下。
“我有要事在身,如今却苦苦被困在这里,不知他们何时才会放我们走——”文景年叹口气,当日被苏赫巴鲁押走后,她就和吉达还有另外几个蒙古人被关押在这个牢房里,没有审问没有判决,每日只好酒好肉地招待,却又不放他们离去,算起来她已经在这个囚牢里没日没夜地呆了十多日了,内心的焦急一天多似一天,偏偏又束手无策。唯一的收获就是她让吉达教了她些蒙古语,这些天下来她已经能听懂一些日常的用语了。
“景兄弟,你先别急,这些天我跟牢头打听,探到了些消息。”见文景年转过头来,认真地听着,吉达也坐正了细细说道:“牢头跟我说,苏赫巴鲁把咱们关在这里,是为了想要从中挑选出几个有能耐的编入亲兵的队伍,用来帮他对付叛变的部落族人。你没瞧见这几日他们抓了更多的人进来吗,我看过不了再几日,他们就会安排咱们比试了,只要打赢了,咱们应该就能出去了。”
文景年点点头,虽然心里颇为无奈,但是眼下她能做的似乎也只有等待了。
果不出吉达所言,这般又过了两日就有狱吏过来开了门,押他们出去。
宽阔的平地上大概有几百号人,文景年站在中央一块空地上,四下望去,发现这些人穿着打扮各有特色,有蒙古人,也有很多异族人,做汉人打扮的似乎只有她一个,这些人的身量形状也多种多样,有臂膀腰粗的,也有瘦骨嶙峋的,倒是年龄都介于中青年之间。
“咚咚咚——”前方高台上突然敲起来铜鼓,文景年往台上望去,只见一个面色青黑,高大壮实的汉子开口道:“今日将你们召集到这里,是为了选拔出一批为大汗效力的亲兵,在这校场之上,凡是能在刀箭之下活下来的,就有资格在下次的比试中入选亲兵。”
汉子说完目光冷然地扫了一圈,不再多话,用眼神示意旁边的兵将。
比试开始。
现场有几秒的寂静,紧接着就突然有无数的冷箭由四面八方射来,众人即刻舞动兵器抵挡,文景年手里挥着一把从架子上提来的长剑,本来她与吉达战于一处,但是后来逃窜推搡的人将他们挤散了,文景年咬牙尽力阻挡着面前数不清的箭支,汗水渐渐把领口的衣襟给染湿了,哀嚎声和兵器‘砰乓’的撞击声吵得她有些头晕,不知过了多久,她周边的人越来越少,终于突然鸣金一响,所有的箭支都停放了,文景年端着剑护在身前喘气,转头望去,发现现场剩了约莫二十几人还站着,吉达也在其中,他见文景年没事,神情很是高兴地朝他挥了挥手。
“好!现在场上剩下的列位已经获得资格进入下一轮的亲兵选拔,此次亲兵选拔考察的主要是射箭和骑马的功夫,能在下一季的大赛上胜出的就可以正式成为大汗的亲兵……”
青黑大汉将该说的交代完,便派人将台下的人带去各自的帐篷,他的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穿着戎装的红衣女子,青黑大汉对她行了十分尊重的蒙古礼仪,那红衣女子目光灼灼地望着远处正跟吉达并肩而行的文景年,侧头对大汉吩咐了几句,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文景年被士兵带到一个圆圆的帐篷前,这是分配给她的住所。文景年揭开外面的帘子俯身走了进来,发现里面物事简单,只有床榻,几案,还有一个类似屏风的架子,显得极为宽敞空旷。
这十几日跟一群大汉关在囚牢里,文景年需要时时警惕,几乎没有合过眼,更别说是睡一个整觉了,方才又耗尽体力打了一架,想着现下算是暂时安全了,她丢下剑在几案旁边的蒲团上坐了下来,心里一松一股睡意便无可抵挡地袭来,文景年闭上眼睛顺势伏在几案前睡去了。
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帐篷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大木桶,文景年立刻紧张地站了起来,发现四下并没有人,瞥眼看到床榻上摆着一套干净的蒙服,木桶中盛满了水,文景年伸手进去探了下发现居然是温的。
文景年拉开帘子走到外面找了旁边一个站岗的士兵问了下,才知道原来,在她睡觉的时候有士兵进来给她弄了这些,据说每个人都给布置了这些。
文景年问清楚了也就安下心来,她走回帐篷里,望着中央那个大浴桶,一时有些犯难。可是嗅着自己身上散发出的臭馊味,就算再危险,她恐怕也无法忍受不洗澡了。
小心地将门窗都关好,文景年走到屏风后一件件拽掉身上的衣服,解开头上的结带,任长发倾泻而下,在浴桶里美美地泡起澡来。木桶中的水温热地恰到好处,文景年闭着眼睛享受着温水划过肌肤带来的柔润触感。
一个澡洗下来,文景年觉得自己仿佛重新活过来了一般,这下全身从头到脚都舒坦极了,她拿起旁边的汗巾细细擦干了头发,脚边那套换下来的脏衣服文景年是打死也不肯再穿了,没有选择,她只能拿起床榻上的蒙服开始换起来。
蒙服较之中原那种光滑的绸缎来说,布料明显粗糙厚重了很多,粗麻的材质虽然有些磨人,但是对文景年来说倒不是坏事,她小心地低头看了看,粗制的蒙服将她本来就起伏不大的胸前掩盖地几乎一马平川,嘴角一扬,没想到这蒙服倒是能更好地帮她掩饰身份……
文景年穿好衣服,再戴上厚实的鹿茸毡帽,脚上蹬着带钩的蒙古长靴,神清气爽地走出了帐篷,远远地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景兄弟,原来你在这儿啊,可让我好找!”吉达一路跑过来“咦,你穿这身衣服,看起来还真像我们蒙古人的样子啊,哈哈哈哈。”
“不是大家都要这么穿的吗?”文景年疑惑地看着吉达身上跟自己不同的服装,好像还是原先那套衣服没换过。
“谁说大家都要穿了?不过,你穿这身可真神气,我们那儿百夫长也穿不上品级这么高的猎装。”吉达仔细瞧了眼文景年衣服的纹路,又看了看她戴的帽子道。
文景年心里正不安,吉达却急急拽着她的胳膊往外走,要拉她去草原上骑马。
文景年背了弓箭策马跟在吉达后面,两人一路飞驰到草原的尽头,看到已经有不少人穿着一身跟她相似的蒙服在那里骑马射箭了。
跟中原繁复的服饰相比,蒙服的下摆显然要短了许多,中原的服饰即便是男子,下摆都是垂到脚踝的位置,而蒙服却只到膝盖以下就停了。这样的服饰在文景年看来虽然有些不伦不类,但是行动起来却更加敏捷,想来对经常要骑马射箭的蒙古人来说确实方便许多。
“景兄弟,你瞧瞧那些白雕,咱们把它射下来!”
文景年仰头望着在高空翱翔的白雕,拿手遮着额际,高原的日光照得她一阵晕眩:“吉达大哥,这白雕飞得这么高,怎么射得到。”
“那可是咱们将来入选亲兵要射的目标,要想最后晋级就必须把这些白雕射下来,你不是急着想离开这儿吗,只要你入选了亲兵,行动就自由了,到时候你想去哪儿谁也管不着你。”
这话是说到文景年心里了,她面色一凛,“好,那我们这就开始射吧!”
文景年驻在马上,拉弓搭箭,对准正在飞翔的一只白雕猛地射了上去,那箭起势很猛,但是到了半空就慢了,最后连白雕的毛都没碰到就落了下来,她又用足了力气连续射了好几箭,但依旧只能射到半空。
文景年四下望去,发现其他人的状况比她好很多,虽然不见得能射下白雕来,但是箭势刚猛,一箭冲天,文景年自诩骑射功夫不错,但是与从小生在草原骁骑擅射的蒙古人一比,就显出很大的差距来,明显的弱势让历来傲气的文景年感到有些沮丧,但更多的却是焦虑。她想要快点离开这里,就只有尽快选上亲兵才行,文景年遥望着翱翔天际的白雕,紧紧握住了拳头。
转头看向吉达,见他正骑着马满场奔驰,不时拉满长弓往天上射去,与场中的射手相比,他的箭术显然是最好的,再想到之前见过他以一抵百的射法,文景年目光不由一亮。
回去的路上文景年向吉达请教射雕的技巧,吉达寻思了会儿道:“景兄弟,你射箭的基本功没什么问题,我想现在提升的方法有两个。一个是你必须加强臂力,另一个你射箭的姿势要从前射改为背射,这样你能拉满弓的长度就大大增加了。”
“那要如何快速增强臂力呢?”
“增强臂力不是朝夕之间所能达到的。”吉达摇摇头。
“可是我没有时间了,我必须在选拔那日射下白雕来。”文景年皱着眉头道。
吉达见她这副发愁的摸样心里也替她着急,突然他似想起什么来,“景兄弟,我突然想到一个法子,晚上你随我去一个地方,也许可以一试!”
“好!”
晚上趁着守兵不注意,文景年跟着吉达来到一处悬崖,吉达转头对她道:“景兄弟,这座悬崖被称为蒙古的天山,崖顶便是雪山峰,当年我练射箭的时候,我的师傅哲别(蒙古语:神射手)曾告诉我若想练到箭术的最高境界,可在半夜上到雪山峰,传说那峰顶一到夜间便会有飓风席卷,若是能在这飓风之中将箭射稳,那草原上的白雕便如囊中取物一般容易了。”
文景年仰头望去,但见这悬崖高达百余丈,月色下隐隐看到崖顶存着积雪,崖身如竖直的墙壁一般,光滑陡峭,寸草不生,而崖底是看不尽的万丈深渊,不禁令人望而生畏。
吉达见文景年犹豫的神色,理解地道:“景兄弟,这练箭的法子虽然是最快的,可是要爬上这雪山峰却也极是不易,吉达从来没有上去过,也不确定那顶上的光景是不是真如传说中一般。”
文景年也明白这攀爬的凶险,虽有不甘,却还是沉思着叹了口气道:“吉达大哥,咱们先回去吧。”
文景年掀开帘子走进自己的帐篷,她低着头还在犹豫着攀崖的事,没料到一个女声却乍然响起:“半夜不睡觉,你莫不是去干了什么坏事,还是说——你想逃跑?”
文景年惊愕地抬头,只见一个额戴金圈,一身火红戎装的女子正瞪着她,英眉杏眼,腰间悬着一把长长的蟒鞭,气势凌厉迫人。
文景年疑惑的目光在看到那条蟒鞭的时候,立刻反应了过来。
“是你!”
那红衣女子目光在文景年身上转了一圈,嘴角勾起像是挺得意:“这身衣服果然很适合你,我的眼光不错吧。”
文景年错愕地看着她:“这衣服是你安排的?”
红衣女子完全不在意她的反应,自顾自地往床榻上走去,文景年脸色一变,“喂,你做什么!”
“我不叫喂,我叫娜西吉雅!”
作者有话要说:苏赫巴鲁的小女儿娜西吉娅
当初那个红衣少女,有几个猜对了:)
景年会在蒙古耗上一段时间
等她知道京城那边的情况,会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