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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韵曦站起身走上前,用帕子轻柔地为文景年擦着额上的薄汗:“皇上,怎么出这么多汗?”
文景年正笑着牵起唐韵曦的手,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上官红英笑笑地跳上前来,抢先道:“皇后姐姐,皇上一下朝就赶着回来见你,当然满头大汗啦,累得我和小乾子在后面跑得也够呛呢!”
上官红英说话间还带着些喘气声,可见所言非虚,对上唐韵曦含着些嗔意的眸子,文景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一脸腼腆地微笑。
上官红英诧异地看着文景年,一副下巴快脱臼的表情,方才在金殿上朗朗乾坤,文景年居高临下拍案发难是何等的英武霸气,怎么到了皇后姐姐面前整个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文景乾拿胳膊轻撞了下上官红英,拉着她俯首拜道“参见皇后娘娘,” 又转头对凌雪华拱手行了一礼道:“郡主安好。”
“王爷好,”凌雪华回了一礼,目光在上官红英身上定了下,道:“这位姑娘是?”
上官红英此时刚注意到凌雪华,听她发问,顿时惊诧地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子?”她此刻正穿着侍卫的衣服,头上还带着铁盔,在大殿上都没叫人瞧出破绽来,没想到此时竟被人一眼就认出了身份。
上官红英问地直白,凌雪华答地也很直白,“我为何不知道你是女子?难道就因为你穿了这身衣服?”她的视线在上官红英身上绕了圈,续道:“衣服不过是一种遮挡,你的身形轮廓,骨骼形状皆是一名妙龄女子所有的,我自然能瞧得出来。”
凭身形骨骼分别男女,上官红英哑口无言,这般识人身份闻所未闻,当下只觉这位姐姐可真是厉害。上官红英满脸的诧异叹服,文景年却是心里蓦地发虚了,难怪有几次她觉得凌雪华看着她的时候,总有种不自在的感觉,莫不是叫凌雪华瞧出了她的身份?文景年皱眉想了想,又摇摇头,若是凌雪华发现了,应该不会这么平静才对。
“想什么呢,又点头又摇头的?”唐韵曦望着文景年,眼中带着柔柔的笑意,轻轻地道。
“啊?没什么,没什么。”一对上唐韵曦,文景年的心立时就软了下来,余光看到她的手正柔顺地被自己握着,心里就忍不住欢喜起来,方才的那点疑虑马上就抛诸脑后了。
那边上官红英已经跟凌雪华搭上话了,正眉飞色舞地讲起早朝时的见闻, “今早皇上可威风了,我们一进到大殿的时候,我就看到那个老丞相的眼珠子瞪得差点要掉出来。皇上就这么扬起手,把那堆纸往地上‘唰’地一扔,然后竖起眉毛瞪起眼,‘啪’地一声拍案而起,一下子就牢牢震住了全场,整个大殿只听得见皇上一个人的声音,每一句话都像是能敲出回声来,训地底下那些大官吓得胡子都打颤了……”
文景年正低头喝茶,听到这里差点一口茶喷了出来,若是她有胡子,她猜上官红英准会说她吹胡子瞪眼了,文景年无奈地看向正说得起劲的上官红英,暗道这丫头一唱一和的功夫,都能去说书了,指不定还能搏个满堂彩来,瞧她这副手舞足蹈的摸样,把这儿所有的人都逗得笑个不停,连宫女都掩着嘴偷笑,文景年转头见唐韵曦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 “皇上……你今早真是这样的?”
“嗯,是,是啊——” 能博得佳人一笑,叫她应什么都可以,文景年略楞了下,便顺着唐韵曦的意思点头应承下来,然后就见唐韵曦依着她的手臂咯咯笑了出来,眼里波光流转,满是星星点点的快乐,直看得文景年惊喜地心花怒放,她可从来没能将唐韵曦哄得这么开心过。
上官红英凭着一张巧舌如簧的嘴哄得众人俱都笑逐颜开,心里也是兴奋极了,不过她从来是闲不住的性子,喝完了杯茶便又坐不住了,她知道这儿是皇上说了算,便跳步到文景年跟前,一脸讨巧地道:“皇上,大白天呆在屋子里好闷的,我们可以不可以去出去走走看看?”
文景年此刻对上官红英的印象已经由挺好上升为了极好,她认定能把唐韵曦逗得这么开心全都是这丫头的功劳,此时气氛正好,她又怎么会扫兴,当下对众人笑道:“好,不如大家一起出去走一走。”众人应和后,文景年又低下头,握着唐韵曦的手捧到自己身前,特特重复道:“韵曦,我们出去走一走。”只是一个低头间,文景年的眼中就禁不住满是柔情,声音轻的像怕把眼前的人给吹走了似的,正巧经过的凌雪华微微一怔,随即又移开了视线往前走去。
长安宫外,小德子正拦着一个急急跑来送奏折的太监,“皇上不是早就说了,今日的奏折全都压到晚上送来吗?”小德子简直要被手下这班没眼色的太监给气死了,这个节骨眼上送奏折过来,没看到皇上正兴致勃勃地要出去?
“德公公,这是八百里加急的议书,奴才实在不敢延误,万一皇上怪罪下来,那奴才的小命——”
“行了行了,你下去吧,这交给我就好了。”
“谢德公公。”总算送出了这块烫手的山芋,太监忙千谢万谢地退下了。
小德子瞧着议书上镶金的‘荣澜国’三个字,一时也很犹豫要不要马上呈报,不过抬头看着远处皇上牵着皇后娘娘谈笑风生的样子,想到上次阻了皇上的事,小德子后背一寒,果断决定还是先压着,等皇上尽兴了再送去。
“哇,好美啊!”大片缤纷绚烂的花丛中,发出一声女子兴奋的惊叹声,上官红英在千娇百媚的花丛中间蹦蹦跳跳地穿梭,一下碰碰这束鲜花一下又捧捧那束鲜花,笑得眼睛都眯起来,都说皇宫的御花园四季皆是春意盎然,美不胜收,果然是名不虚传!
文景年一手牵着唐韵曦漫步在花丛中,背在身后的另一手上正捏着一支白芍,花盘是浅杯状的,尚是含苞欲绽的时分,它的花瓣明亮却略嫌苍白,它的茎秆不够坚硬,犹如弱柳扶风,柔若无骨的少女,它也许少了芍花开尽时的妩媚,却添了另一种无法言喻的独特魅力。它算不上是百花中最完美无瑕的,可是它独特的风韵,它的气质,却是无可比拟的。
文景年第一眼看到这支白芍的时候,就觉得这支花太配唐韵曦了,她是那么清丽,那么高贵,看似柔弱的外表下,却含蕴着一种难言的坚贞,让人忍不住生出怜惜之情,想要倾尽一生去呵护都觉得不够。
文景年在摘下这支花的那刻就想要把它送给唐韵曦,可是当她想递出去的时候,正逢凌雪华转过头来跟唐韵曦说话,如今一看到凌雪华,文景年就莫名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以至于这支芍花在背后执了一路还没能送出。
总算等凌雪华又转回头去,文景年松了口气,趁着此刻拉住了唐韵曦,“韵曦——”唐韵曦止了步子,回身望向她,眼里浅笑依依:“皇上,怎么了?”
“你喜欢花吗?”
“嗯,喜欢。”
“那……”文景年脸上陡地热起来,她努力不让自己的头再低下去,目光却落在唐韵曦浅黄色的裙摆上,“送你……”
片刻的等待,文景年捏着花支的手紧地都有些发颤,她不敢抬头,耳中只听得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声,直到一只白玉般的纤手接住了那支花,文景年望着那只手,缓缓抬起了头。
凌雪华俯身采了一株药花回过头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五月的骄阳洒在文景年的身上,映得俊美如玉的面容灿灿发光,她低头深情地看着眼前一袭浅黄衣裳的唐韵曦,脸上是暖如春风的笑意。唐韵曦微红着脸庞,低头轻嗅手中一株含苞待放的白芍,美目流转带着些嗔意,唇角浅浅地弯起。
直至多年后,这个画面都常常在凌雪华的脑海中浮现,‘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自古,芍花只赠心上人,缘分在开始的时候,若是遇上了对的那个人,就算命运有再多不可预测的变数,结局也都在预料之中了。
“哎哟,红英你干嘛撞我?”远处的文景乾,疑惑地问道。
“不行吗?”
“行行,你怎样都行。”文景乾揉了揉自己的肩,憨笑道。
“真是块木头!”上官红英小声嘀咕了句,憧憬地望着花丛中央,脸上不觉扬起灿烂的笑意。
廷尉大牢
烛火晃动,牢口的大门被打开来,吕傲挥退牢头道“这里没你的事,你出去好好把守,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来。”
“是。”
牢头退下后,李义山慢慢走进牢中,郭嘉穿着囚服,披头散发地爬起来,忙拜道:“丞相——”
李义山沉着声道:“听说廷尉大人已审过你两次,你有没有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
“没有,我什么都没有说!”
“好,不亏本相对你多年的栽培。”
“丞相,郭嘉此次犯下大错,自知罪该万死——”
李义山打断了他的话,冷沉道“帝皇多疑,这次的事不完全是你的错,是本相太过低估了皇帝。非是你的计谋没有成功,而是皇帝从一开始就没有信任过那批密诏进宫的大臣,到头来反倒是老夫中了皇帝的计!”
“只要丞相愿意再给我一个机会,郭嘉一定戴罪立功,誓死报效丞相!”
“很好,郭嘉,你很识时务。”
“多谢丞相赏识,丞相大可放心,郭嘉绝对不会将合谋的事供出来。” 郭嘉跪趴在地上,急急给李义山磕头道。
“你跟着本相多年,本相当然信任你,只是这个世上最能让本相放心的,只有一种人,”李义山转过头,眼中泄出一道阴狠之色,“就是——死人。”
“不!丞相,丞相饶命啊!”
“来人,赐毒酒!”李义山一声令下,吕傲带着人冲进来,将已准备好的毒酒强行灌进郭嘉口中,郭嘉拼命地挣扎嘶喊,口中酒水血水溅了一地。
李义山看也不看郭嘉一眼,这次是他大意中了皇帝的圈套,不过没关系,路还长着,只管慢慢走着瞧——皇帝也是人,是人就有弱点,只要他找到了皇帝的弱点,就能够打倒皇帝,一雪他今日所受的耻辱,李义山面色阴沉地盯着木桩,捏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