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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暗了下来,今夜此处罕见地十分安静,周围只能听见魔王的脚与草地的摩擦声。
此时只有这一种声音。
夜晚的森林本就不适合旅人通行,无论是凶猛的野兽还是极具迷惑力的黑暗小道,都能令他们葬身于此。若不是有可杜西带路,有灯笼鱼照明,连魔王对这片森林都无可奈何。
就算她曾经来勘察过这附近的地图,也是一样的。
一条灯笼鱼始终在魔王前方,而位于它之前的,则是带路的猫妖可杜西。本来魔王还担心可杜西会不会危害到灯笼鱼的生命安全,见它们一见如故般友好相处,也就不再在意了。
可杜西是她在一周目时,因为经济学得太悲惨,学者送的一只传说“能使经济繁荣”的猫妖。在二周目开始后,因为魔王不小心喂了奇怪的东西给它吃就闹别扭离家出走了。
作为它的替代品,侍卫长带回了这一对有着红色小眼睛的灯笼鱼。
魔王偶尔踩到细树枝发出的“啪叽”声在森林中十分突兀,疑惑着周围野兽的去向,魔王往后看了看作为巨大指标的参天大树,——这个方向再走一会儿,就能到遗迹群。
魔王速度不快,但是体力不算低。年龄小不代表天赋什么的都不高,她听说骑士长一出生就能喝三瓶葡萄酒呢。当然这只是听说而来的,据说真实版本是喝了三瓶葡萄汁。
以她现在的体力及速度,能赶在宴会开始前到达,那么接下来需要考虑的就是怎么混进去。
魔王绕过一棵树低矮的树杈,继续前进着。
周围弥漫着很符合夜晚森林的死寂空气,却又不符合一座森林应有的生机。简单来说,就是这里——动物们都失踪了。
可能是因为魔都贵族们在这里举办宴会被驱逐了,也可能是魔王祭太热闹它们都前去围观了。无论是哪种,魔王都觉得考虑没脑子的动物的想法有点浪费脑细胞。
就像北方碰见的那些寄生体,它们仅仅是为了寄生而存在着,没有丝毫身为独立个体的想法。
魔王翻过一株横立在眼前的树干,刚准备落地时却发现可杜西白色沾灰的身体在自己脚下,情急之下收回脚,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怎么……”
魔王扶着坑坑洼洼的树皮,视线落在远方。
八成是还在冬季的缘故,时间还未到,天色却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这附近的树木不像北方森林那么高大,甚至有些树木只比魔王高了一点点。此时它们透着微弱月光,斑驳树影照在了不远处的女仆身上。
穿着绿白色女仆装,没有任何表情。这个女仆魔王见过,是女仆长手下的二把手。
“魔王大人,今夜的魔王盛典还需要您的主持,居民们也都在等着您的到来,请与我一同回去。”她冷静地看着魔王。
魔王咽口口水,背伏在粗糙的树干上,仿佛已无后路。她本来以为会是女仆长亲自来的,没想到女仆长抓勇者抓得这么入迷……
……不对,以勇者先生的认路水平,女仆长肯定找不到他。
“……女仆长呢?”
“女仆长大人正在为魔王大人的新宠物作安全卫生检查。”
虽说好像是误打误撞但是侍者A真是辛苦你了!回头她就偷偷去侍卫长家后院挖金子送给你!
不厚道地开始考虑将自家人的钱送给外人,魔王脚碰了碰前方的可杜西,怎么说都是在学者的种族实验下苟活的动物,没有那么点灵性魔王怎么可能相信。
“喵~?”
“既然可杜西也回来了,就让女仆长大人一起检查一下吧。魔王大人您意下如何?”女仆继续波澜不惊地问。
“本王还有地方要去。”魔王拒绝。
“魔王大人,当务之急是回魔都主持魔王祭。”
“孰轻孰重本王很清楚。”
无论女仆怎么说,魔王都打定主意不再松口。仿佛明白了这一点,女仆有那么瞬间的沉默。
“魔王大人,您一定要去那里吗?魔都*保护法案中提到过,好奇心过剩并不是好事。”
听着女仆以毫无劝说语气说出这番苦口婆心的话,魔王一点都不感动。从她决定出门时就决定要作死作到死为止了,反正她是魔王,只要勇者不杀,她就不会死。
……大概是这样吧?魔王不确定。
“如果您有任何问题,我觉得女仆长都会很乐意为您解答,没有必要以身涉险。魔王大人对于魔都乃至魔族都是必须的存在,倘若出了什么事,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与女仆长的温和不同,从这名女仆口中说出的话因为她的表情平添一股警告的味道。
魔王缩了缩脖子,仔细考虑着女仆的话,——其实也没什么好考虑的,她真的只是好奇——俗称作死——才想去看看魔族贵族的宴会。
例如是为何他们只剩下那么点数量,为何仿佛权力很大的公爵小姐会不被她所知,为何她会想见自己一面,……
哦,对了,她是因为公爵小姐想要见她,才出门的。
这个理由不错,至少女仆长不可能会凭空变出一个公爵小姐出来吧?魔王也只是想看看学学贵族小姐的一举一动,让自己身上那股穷酸味稍微消散一些。身为一族之王,这些基本的贵族礼仪还是应该有的。
魔王打定主意,将语言组织好,正欲开口时,视线扫到身处黑暗的女仆身后突然出现的人影,瞬间被口水噎到。
“……咳咳、咳咳。”
魔王捶着胸口咳了两声压压惊,再抬头时,那道人影已经接住了倒下的女仆,将其放在一旁靠着树。
刚刚还在和自己平静交流人昏了过去,事情发展太过突然。魔王愣愣地看着对方苦恼地站起身,仿佛是习惯性地扯一扯褐色风大衣的领口,看见魔王后也十分惊讶。
“魔王大人?您怎么来了?”
魔王暗暗考虑着以后得加强女性夜晚出行的自我保护意识,否则绝对会出事。
南方负责人还是前几天见面时的那套衣物,距离较远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如何,在现在的魔王眼中,他就是一个夜晚袭击女性的罪犯。
“……”魔王谨慎地往旁边退了一步,觉得把女仆单独留下不太道德,便又跨了回来。
“……难道是龙娘?”南方负责人闭口不谈自己只有色狼才有的举动,见魔王黑着脸点点头,他苦恼地往身后看了眼,“我的确有提起过宴会的事情……但是现在您到那里去会很混乱啊。魔王大人,您决定如何混进去了吗?”
为了解救女仆而上前的魔王脚步一顿,扯了扯脖子上的出门顺手捎上的围巾示意。
“戴着那个会被当成人类吃掉的,贵族们的食欲一直都很旺盛。”南方负责人提醒,低头看了看昏睡中的女仆,“好像女仆长也不是特别赞同您到这附近来……”
有女仆在这附近,刚刚魔王会与她对峙。这两点无一不在表明女仆长的态度,南方负责人还在纠结他刚刚怎么会把女仆认成沿途的野兽,当它在攻击路人。
明明一点都不像。
“……魔王大人不介意的话,我带您进去如何?只是可能需要委屈您一下。”
摸摸鼻子,南方负责人看着越来越不友好的魔王,不清楚他又在哪里惹到对方了,他只是很友好地救下对方了不是吗?难道魔王在和女仆玩你追我赶的游戏?
这听起来就像酒馆里的醉酒老头玩的游戏嘛,魔王应该还不到那种年纪,还没有那个性别。
丝毫没有被当成了色狼严肃对待的自觉,他伸出手邀请魔王。
“本王可以溜进去。”魔王强调。
“……单独只有您的话可能……”
南方负责人的话突然卡住,接下来不说也罢,魔王肯定能明白。她讨厌别人提起身高问题这大家都知道,南方负责人还不想迎上魔王的怒火。
虽说这个魔王有些外强中干,但怎么说也是个魔王,而且她身后无论是侍卫长还是女仆长,都不是他能敌得过的。
“……你先放开她。”
“?”
“那些东西等会儿讨论,你先把女仆放开,不然本王要报警了。”
……荒郊野外的,哪来报警点?
—
遗迹群。
这个地方魔王从未来过。
她对考古学的兴趣不大,以前曾从学者处得知过,这个地方已经被对方探索到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而且它既不在勇者的必经之路,也不是什么防御要塞,魔王自然觉得没必要在意这种地方。
无所谓的态度造就的是她现在的无知。
看着被换上与自己相似服饰的下仆,魔王摩挲着身上的黑色斗篷,不安地看向南方负责人。
周围是来来往往的贵族,虽然穿着各不相同,但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散发着高贵气质,魔王站在之中感觉格格不入。
身后是漆黑的森林,他们谈笑着从中走出,毫发无损。
在前方,则是耸立在荒郊野外的豪宅。
与魔王殿中古风格的宫殿不同,豪宅的外貌更偏向城堡。顾虑到魔王殿似的,建得并不会特别大,但是容下周围所有人的场地还是有的。
南方负责人把他的侍从打扮一番,让他穿得跟魔王差不多了,才带着两人走了进去。本以为自己要换上女仆装的魔王对他这个举动很不解。
“怎么敢让魔王大人因为这种宴会换衣服啊……”
他是这样回答的。魔王当场感动得一塌糊涂,她活了这么久难得碰到一个把她当魔王看待的人,她回去就给你加薪!
打着加薪主意的魔王,跟着南方负责人走进了宴会,一切都十分顺利。
“请您紧跟着我,平民在这附近单独一人很容易被盯上。”
南方负责人小声提醒魔王,伸手将领结摆正,与周围友好地打着招呼。
魔王低下头跟着他,一声不吭。
——南方负责人地位不低。
从络绎不绝来打招呼的客人来看,他至少在贵族中算是说得上话的角色。魔王联想到那天那张镶着金边的邀请函,更加确信了这个想法。
——“哎,您怎么开始雇佣童工了?您这种在魔王手下做事的人,要处处小心才行啊。”
浑厚的男音从一人口中道出,魔王听后愣了下,才记起来,在魔都法律中雇佣童工也是犯法的。
……魔王决定假装她今天什么都没看到。
“说起来,今年您的弟弟还是没有来吗?……看样子公爵家又算空咯。”
男子幸灾乐祸地笑着,他周围又有另一人接下话茬。
“侍卫长大人怎么可能会答应嘛,他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公爵家,指不定什么时候公爵小姐也出事了。”
魔王一怔,忍住抬头的*,默默地听了下去。
“公爵小姐倒也真是可怜,明明到了当家作主的年纪,却被那些老头子抢走家主的位置……哎……这跟您是不是也有点像啊?”男子若有所指。
“……嗯……”
南方负责人苦恼地想了想,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了一句,“这位先生,公爵家应该严令禁止过不允许讨论他们,侍卫长大人对此也有所表态。您在公爵家这样说……没问题吗?”
魔王低着头,看着南方负责人往自己前方挡了挡。不太明白他的用意,魔王后退了一些,畏畏缩缩地将自己藏好。
“——没事啦,侍卫长大人才不屑于我们这些小角色呢。他的目标从来都是您这种等级的人,需要小心的应该是您才对。”
男子自信地笑了两声,拍了拍南方负责人的肩膀,对于自己的弱小仿佛存着庆幸。
强大的人,不屑于弱者。
南方负责人微笑着迎合两句,心里对对方的理论却无法苟同。不屑弱者,毫无目的的强者才会这样觉得,对于侍卫长而言,他的目标非常明确。
这样想来,——以自己的弱小而自豪的贵族这么多,说明他们真的已经没落了吗?
南方负责人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人,又往一旁挪了挪,企图将魔王完全遮住。
作者有话要说:南方负责人——色狼。
感觉我要把他们全都黑一遍才肯罢休……=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