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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风来,一番雨过,平添一番凉意。都说是一场秋雨一场凉,可忽然一下子就凉下来,还很难叫人适应。好像树上的叶子,一夜之间还来不及变黄,就开始稀稀拉拉的掉落下来,在青石地面上无助的度过此生最后的等待。这便是它们用最为惨烈的方式祭奠国丧了。
“小姐,你说可琴为什么好好的就要去毒害太子呢?”小喜一边为洛雪研磨,一边问。
池塘里的荷花,开得分外娇俏,却不知道会不会也在一夜之间颓靡?
洛雪手持毛笔,蘸了一些墨,未予答复。
小喜弩起嘴,又问正在品茶的洵阳,“洵阳哥哥,你知道为什么么?”
洵阳放下茶盏,笑中带着几分凛冽,叫人生出几分寒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小喜并不介意洵阳的表情,只是不懂他的话的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洛雪放下笔,直觉告诉她,洵阳之于可琴,绝不像可琴之于他一般。望着大片大片的由荷叶交织成的绿色云锦,反倒多出几分沉重。他的话什么意思?“你……”
“嗯?”洵阳起身,走向洛雪,“画好了?”
洛雪摇头,“哪有这么快!”刚刚未脱口的问题,就夭折一般的被搁浅在心里边的暗匣里。
“我还以为你画好了呢。小喜,你就等着一会和你家小姐受罚吧。”洵阳仰面大笑。
小喜把脸凑了过来,画纸上才画了三片荷叶,又看看不远处的香炉,里面还有半柱香呢,不禁担忧,“小姐,你要快一些了,小喜不想受罚。”
洛雪复又拿起画笔,“鬼丫头,不是还有半柱香么,有些事情急是急不来的。”
“可是你和洵阳哥哥的赌约是在一炷香时间画出来啊。小姐定是存心想叫小喜受罚。”小喜一边说,一边还不忘作弄洛雪一番。
洛雪停下来,故意拖延时间,“既然被你看出来了,那我们就认输吧。袭衣,我们准备认输了。”
“哎!别别,小姐,小喜错了。求你了,快些画吧。”
“不简单,小喜也有认错的时候,时间不多了。”洵阳坐了回去,端起茶,悠哉悠哉的品了起来。
洛雪看了眼洵阳,深色的茶眸中掠过几分异样,转瞬消失。
“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洵阳主动试探洛雪掩饰着的好奇。
又起风了,吹掉了些许枯叶。
洛雪抬起葱白素手,捋了捋被风吹得凌乱的乌发。既然你问了,那我就说。“你刚刚……”
“五叔叔,婶婶。”皇长孙洵敬仁把洛雪才说出口的话打断了。
有一段日子没有见过敬仁了,再次遇见,洛雪感觉他已少了几分孩子气。眉宇里夹杂着一道极力隐藏却掩饰不住的忧郁。
“五叔叔,你们在做什么呢?”
洵阳走到香炉前,用竹签挑掉上面烧过的白灰,“在和你的婶婶打赌。”
“打赌?赌什么?”洵敬仁看看桌案上的画纸,“作画?”
“恩,就是作画。”洵阳放下竹签,“谁叫我这位好夫人忽然来了兴致,想要作画了呢。”
“五叔叔,你和婶婶怎么个赌法?”
“你婶婶要作一幅荷花图,时间为一炷香。”
“那婶婶肯定赢了,五叔叔你是故意让着婶婶的吧?”
洵阳用手指敲敲洛雪前面的桌案,“我是准备让着她的,可是人家偏偏不领情,竟是在那里发呆。”
“我家小姐不是在发呆,是被你们打搅的,你们在我家小姐面前走来走去的,我家小姐不分心才怪呢。”小喜愤愤的为洛雪抱不平。
洵阳对着敬仁做出无奈状,“我们来品茶,不要惹恼我们的小喜哦。”
洵敬仁坐了下来,“金窝银窝就是不如叔叔的王府。还是这里舒服啊。”
“你这是在夸叔叔的王府,还是在贬叔叔的王府呢?”洵阳转开话题,“一下子要打理很多政事会不会吃不消?”
“还好,我想适应一段时间,应该会得心顺手吧。皇爷爷最近变得越发暴戾了,我越来越不明白为何他要用残忍的方式杀掉那些无辜的人。”洵敬仁走到池塘边,痛苦的闭上眼。他不喜欢看到最疼爱自己的爷爷去杀人。
敬仁,皇室之中怕是只有你是个例外吧?总有一天皇位会是你的,到那一天你还能不能说出今天这番话?“他是因为皇兄遇害,受的打击太大的缘故。等他想通了,就会好了。”
“这个想通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拿鲜血去抚慰伤痕?”
洵阳走到敬仁身边,拍拍他的肩膀,“你还是个孩子。我都在担心等你登基,会不会还哭鼻子?”
“五叔叔,你又拿敬仁寻开心!”洵敬仁露出一抹浅笑,“五叔叔,假如有那一天,我们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谈心?”
“会有的,只要你不拿君臣之礼压你叔叔就可以了。”洵阳又加了一句,“朝中有什么棘手问题,叔叔会尽量为你分担的。”
“对了,太子太傅雷霆又在为朝廷引荐新人。”
“这个老狐狸……”
“啪”的一声,洛雪手中的笔忽的滑落,快画好的画纸上被无情的留下一点墨迹。下意识的看看香炉中的香,已快到底。暗中自责:都怪自己听到雷霆这名字就乱了方寸,原本绰绰有余的时间,被自己耽误。
洵阳转首看着洛雪打趣道:“这个老狐狸把我夫人都气到了。”
“小姐,这该如何是好?重画时间还够么?”小喜忧心的问。
“小喜,现在是不是该认输了?”洵阳得意道。
洛雪摇摇头,“也未必。”说着,又重新蘸墨,在黑色的墨点上加了几笔,一条活生生的鲤鱼就呈现在画纸上了。“画好了。你输了。”
洵敬仁走了过来,看过画,拍手称赞,“看来叔叔真的输了。”
“我输了,我全权听候夫人发落。”
洛雪忍俊不禁,“你记得你现在欠我一件事,你们先聊,我去看看姐姐。”眼下,离开是最正确的选择。
汀凝产期将近,时常走动走动,确保她一切安康,洛雪也会觉得心安。
“你这个笨手笨脚的丫头,打翻了我心爱的花瓶。”汀凝的训斥声传来。
这又是在跟谁生气呢?洛雪赶忙穿过院子,走进汀凝房间。“姐姐,怎么了?”
见洛雪进来,汀凝收起怒气,“还不是冬云这丫头失手打翻了我的花瓶。”
洛雪低下头,瞧了眼散落一地的花瓶碎片,又看看冬云,“姐姐,若是喜欢青瓷花瓶,改明个我把我房间里的那个给姐姐送来就是了,本来这花瓶就是一模一样的。”
“这怎么好意思呢。冬云这丫头越来越不称我心意了。”汀凝没好气的白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冬云,“还不快去准备茶水。”
冬云闻声,惶恐起身,一边向门外走,一边用袖子擦拭眼泪。
“姐姐,是不是产期将至,心里担心啊?经常动怒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啊。”
“我又何尝想生气,只是冬云这丫头越来越放肆了。”汀凝揉着太阳穴,“做事越来越没有章法了。”
洛雪想要为冬云开脱,却找不到理由,唯绕开话题:“下个月姐姐就要生了,就算姐姐有千个不顺心,万个不如意,也要忍啊,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得了?”
汀凝抚摸着肚子,满脸慈爱,憧憬着:“真不知道这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无论男孩还是女孩都是王爷的孩子。”
“怕就怕这孩子生下来就没人疼了。”汀凝叹了一口气。
“怎么会呢?这可是王爷的第一个孩子。”洛雪劝慰着,心里刚刚愈合的伤口,又裂开了。
冬云端着茶盏走进屋来,放到他们面前,退到一旁。
汀凝端起茶盏,品了一口,狠狠的把茶盏摔到地上,凶悍的训斥,道:“这茶怎么这么烫!”
“王妃……”冬云不知该如何辩解。
“冬云,你走吧。去管家那里讨些银子,我不要你这个不中用的丫鬟了。”
从未料到汀凝会说出这样的话,冬云立即跪了下去,泪水止不住的汹涌而出,“王妃,冬云不走。”
“你不走,难道我走?”汀凝反问。
“王妃,你下个月就要临盆了,身边没有照顾的人,冬云不走。”冬云哀声连连的乞求着。
“就算留下你,说不定我们母子俩也会死在你这丫头手上,你还是走吧。我用不起你。”
洛雪吃惊汀凝一下子就脱口说出赶冬云走的话,想想冬云是汀凝的贴身丫鬟,跟随汀凝多年,忠心可表,主仆之间情谊宛如陈酿,只怕是汀凝害喜害得厉害,一时冲昏头脑。“姐姐,你消消气,叫冬云换一杯就是了,别赶她走。”
“这丫头总以为我不敢赶她走,就按自己的意愿行事,今个我就要赶走她!”汀凝怒气又增了几分。
“王妃,冬云没有……”冬云咬着嘴唇解释着。
汀凝无情的打断她,“瞧见了吗,她还顶嘴了。”看来是铁了心要赶走冬云的了。
“姐姐,不如把冬云给我吧。我房里缺人手。”洛雪急中生智,又怜悯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冬云。
汀凝摆摆手,“也罢,既然妹妹要她,就要去吧。”(未完待续)